那一屋子人便都行了礼退下。
    裴迎真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她站在那里满脸的冷淡和不服软,她这样从不低头的性格让他担心。
    那门在身后关上,屋子里只剩下宋元香,裴惠月,老太太和她。
    阮流君站在那里差不多已猜出,可能是下午自己对裴惠月说的那几句话让她不高兴了,她来向老太太告了一状,也许老太太因为这个生气病倒了?惹的裴大老爷和二老爷不高兴?
    她下午确实不该多和裴惠月说那两句话,好意要对方领情才叫好意,不然叫瞎操心。
    桂秋婆婆给老太太垫了个软枕靠着,老太太疲惫道:“老大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只是心急了些。”
    阮流君问了一句,“老太太忽然不舒服,可是因我而起?”
    裴老太太靠在榻上叹了口气,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道:“娇娇啊,我接你来裴家住本意是看你父母就这样走了怕你们兄妹俩无人照看,你也已与迎真定了亲,等过了孝期便可成亲是一家人了,我也想先接你过来让你熟悉熟悉裴家,以后都是一家人多相处也总是好的,大家和和气气的过日子。”她又叹口气,“没想到你一来就出了这些个事,是我们裴家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阮流君低着头没有说话,弹幕里在刷——
    裴家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先礼后兵?
    要和主播算账了?
    裴老太太看了一眼跪在榻边掉眼泪的裴惠月,叹息道:“月儿下午与你有些口角到我这里来,我也说她了,连同元香也被老大一通数落。你无父无母的来我裴家已是可怜的,她们该多让着你些,迁就你些,元香更该多照看管教你,她疏忽了是她的不是,我让她给你赔个不是。”
    宋元香便起身,红着眼睛对她道:“先前那些个事是我太疏忽大意了,让娇娇你受了委屈。老太太说的很是,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你和迎真都叫我母亲,都是我的孩子,我该像待惠月惠景一般待你。”
    这一礼阮流君实在不敢受。
    老太太却又让裴惠月起来去向她道歉,裴惠月哭的可怜见到,楚楚可怜的站在她面前给她赔不是,说是自己言语不当惹她生气了。
    阮流君心里打鼓,她们越是如此越不会简单。
    果然,赔完不是老太太沉了语气对宋元香道:“我今日罚你,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宋元香低眉顺眼的道:“是我疏忽了娇娇。”
    老太太道:“她日后也是问你叫母亲的,我接她来不单单是为了替她父母照看她,也是为了好好教导她。”她一抬眼看宋元香,“她来这些日子你又是如何教导她的?她不知裴家规矩便罢了,难道你也不知道吗?就让她随随便便请个外客进来,不声不响的在自己院儿里宴客?旁人还以为我们裴家是何等家风,连待客都让个未过门的小姐接待!”
    宋元香忙跪下轻轻泣道:“老夫人实在是我并不知她有客人要来……”
    “你还狡辩!”老太太喝断她,“她年纪小,父母娇惯不知规矩,你也不知吗!你若是待她像待惠月一般,好生教导,她会不知这些规矩?这些事情惠月怎就知道不妥?还是你教导的不尽心!”
    老太太一时气怒攻心,一阵闷咳,桂秋忙扶着她让她别生气。
    宋元香和裴惠月也忙认错,让老太太小心身子。
    阮流君这会儿知道了,原来裴言那句话是这个意思,原来裴老太太是在这里等着她。
    老太太顺过一口气看着阮流君道:“娇娇,你父母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我不该说些什么,只是娇惯归娇惯,该懂的规矩是要懂的,这里是京都,天子脚下,裴家是在朝为官的,稍有不慎就会惹人非议。迎真如今得顾老爷子赏识,以后说不定是个有出息的,你与他成亲,日后是要替他掌家,你在家的性子也该收着些了。”
    她又道:“元香没有教导你这些规矩,日后就由我来亲自教导你。”她的眼神又冷又压人,一句句的告诉阮流君:“外客上门,不论是什么样的人也理应同我们裴家说一声,见过我与元香,让我们知道也不失了礼数,就算你不把元香放在眼里,也总有我这个老婆子在,你闷不吭声的带进门来,带进自己的院子里接待,究竟是不懂礼数,还是太不把裴家当回事,把我这个老婆子当回事了?”
    阮流君没有说话,因为此事确实是她的不妥,因为谢绍宗身份特殊,又次次都是突然而来,她没有想过让裴家人知道。
    她看到弹幕里吵了起来——
    我是科普君:我来给大家科普一下,这个朝代男女大防还没有到那么丧心病狂的地步,男女是可以见面(但不能私下单独见面),可以说话(也不能私下单独说话),可以同桌吃饭的(也是不能单独),该守的礼还是要守,还是要保持距离的。而且好像各个朝代都一样,有客人上门要提前下帖打招呼,先拜见家里的长辈,这才合规矩。主播这次确实太失礼了。
    宅斗萌:我也觉得有点,再看不上裴家也该有必要的规矩和礼貌,好歹来见过裴家的长辈,不通知裴家一声就自己请客吃饭有点过了。
    我是主播粉:可是主播也不知道谢绍宗会来啊,也没有想过会请他吃饭,他突然来了,主播还能赶出去说让他下个帖子再来?
    不考据:虽然我不考据,但我也看见不下去了,这个主播是现代人吗?一点古代的规矩和家教都没有。
    来看裴迎真:楼上的你是古代人吗?你怎么知道古代人是什么样的规矩?人家说了不是那种男女大防到丧心病狂的朝代,动不动就鉴定别人没家教的人才没家教。
    围观群众:这次我也不帮主播,确实有点……掉智商啊。
    马甲4号:1,主播智障了。
    下面是一排同意主播智障的,说看不下去的。
    最爱病娇变态:看不下去你们点x退出去不要看啊,主播也没拦着你们,干嘛随便说人智障。
    风吹傻x见牛羊:她干了智障的事还不准人说啊?
    最爱病娇变态:你们觉得你们聪明你们厉害,你们上啊。
    12345:什么样的智障,什么样的粉。
    有人骂了一句脏话被管理员李四给屏蔽了。
    马甲1号:和谐直播,禁止人身攻击,在骂人的会被清出去。
    阮流君看着闹糟糟的弹幕和涨涨掉掉的观众人数,第一次有些吃惊和失落,这些平日里和她说说笑笑的观众老爷,真的会为了她一次失误就翻脸骂人,退出直播间不再继续。
    一次失误都不行,没有一丝容情。
    她们像是高高在上的老天爷在审视着她,只要一不留神就不会再给她机会。就像她错信谢绍宗,一次犯错,万劫不复。
    她提着裙摆跪了下来,轻轻说了一句,“老太太教训的是,是我不知礼数,与我父母无关,是我的错。”她不知是为了弹幕还是为了这一跪,或是为了连累许娇的父母被人指责觉得难过,眼眶红了一红。
    裴老太太看她认错,便也吐出一口气道:“你知错就好,日后将裴家的规矩学起来。”又对宋元香道:“你带她去你那里,将家规一条一条读给她听。”她也乏了,目的达到,便挥手让她们都退下去。
    哪知宋元香刚刚一站起来,忽然捂着额头,踉跄着一头栽倒在地上。
    阮流君吓了一跳,就见裴惠月哭喊着扶住宋元香,老太太忙唤人去请大夫。
    大夫和裴言慌慌张张过来,诊了脉之后说是疲劳过度,要多休息,并无大碍。
    宋元香被送回自己的院子,裴老太太对阮流君道:“你跟去瞧瞧,看看有没有事。”
    阮流君自然不能推辞,带着香铃跟了过去。
    她一出老太太的院子,就撞上了等在院门外的裴迎真,她一抬头就看见裴迎真蹙了蹙眉。
    “你哭了?”裴迎真问她。
    “没有。”她低头道:“只是困的。”她又说还要去宋元香那里就告了辞。
    裴迎真在她身后轻声道:“老太太跟你说什么你都不必放在心上,你日后是要嫁给我的,不是裴家。”
    她心头轻轻一重,回过头来看裴迎真,他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一双眼睛黑的像夜色。
    他看着她看着她,眼睑一眨的低头道:“裴家人说什么都不重要,我觉得你好,你便很好。”
    她眼睛被夜风吹的发酸问道:“那你觉得我好吗?”
    他在那里轻轻点了点头。
    “可若是我做错了牵连到你,你就不会觉得我好了。”阮流君对他笑了笑道:“你如今觉得我好,是因我能帮你,能成为你的帮手,不是吗。”
    他在那夜色里没有开口说话。
    “夜深了,裴少爷回去休息吧。”阮流君笑了笑转身走了。
    等她走远了,裴迎真才极轻极轻的自言自语道:“以前是,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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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风凉的人打颤,阮流君扶着香铃去了宋元香那里,她有意不看弹幕,怕看到一些不好的,说实话她不太知道该如何令这些观众老爷满意。
    她第一次到宋元香这里,宋元香的屋子布置的十分得当。
    如今她已经醒了,散着发疲惫的靠在榻上喝药,裴惠月在一旁坐着。裴言要早起去当值便去书房睡下了,裴惠景要看书准备今年秋闱所以也匆匆回了自己书房看书。
    屋子里就留了几个下人和裴惠月。
    阮流君进去,宋元香看到她赧颜的笑了笑道:“只是近日来没睡好惹得大家一顿忙。”
    裴惠月带着恼火道:“母亲休息不好还不是某些人闹的。”
    “月儿。”宋元香打断她道:“你明日不是还要去你姑母府上玩吗?快些回去休息吧,别把眼睛眍了不好看。”又哄了两句。
    裴惠月瞪了阮流君一眼出了屋子。
    宋元香对阮流君道:“许姑娘且等一等,等我喝完药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阮流君点了点头,站在那里等她喝药。
    不知是那药太热还是太苦,她喝了好半天才将那碗药喝完,又漱口半天,吃了个蜜饯靠在榻上缓了半天,才犯恶心一般的睁开眼,看到阮流君站着忙道:“许姑娘怎么不坐啊?快拿凳子来。”
    小丫鬟这才搬了凳子来扶阮流君坐下,阮流君困的头疼,站的腰酸,坐下等着宋元香说话。
    可宋元香似乎难受的厉害,一张嘴就开始一阵的干呕干吐,丫鬟婆子忙上前给她顺背递水,阮流君只好坐在那里等着。
    这一等就等了一夜。
    ☆、第26章 二十六
    这一夜里宋元香没说两句就开始不舒服,不是干呕就是头疼头晕要靠着休息一会儿。
    阮流君几次说让她先休息,等舒服了她再过来继续说。
    只要她一说,宋元香就开始掉眼泪,十分内疚的跟她说那些,都是她的错,她该好好照看阮流君的话。
    阮流君若是说让她再请大夫来看看疲劳过度怎会这样。
    她必定万般阻拦。
    最后她拿出老太太的话将裴家的家规拿出来,让她的大丫鬟春雪一条条念给阮流君听,然后她一条条解释给阮流君听。
    阮流君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泛白知道她就是故意要折腾她,她几次想要彻底翻脸算了,可是一想到老太太那番话她硬是忍下了,她不怕老太太说她什么,可她如今是许娇,老太太一句许家父母是如何教导你的,就足以让她愧疚。
    念到儿媳要如何侍奉婆婆,婆婆生病要如何侍疾,她故意细细的讲来。
    阮流君就坐在那里听着,她自然知道宋元香的意思,就是要让她侍奉她这位以后的婆婆。
    宋元香又犯恶心,靠在榻上想让阮流君将茶端过来给她漱口。
    阮流君坐在那没动,叫了一声:“香铃,服侍大夫人漱口。”
    香铃便应是上前,服侍宋元香漱口。
    宋元香脸色十分不好。
    阮流君只做看不见,别说她还没有过门,就算是她已经过门了,她嫁的是裴迎真,裴迎真一声母亲都不愿意称呼她,她又算是哪门子婆婆?
    怕裴迎真只恨她病的不够重,死的不够快。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亮起来,鸟鸣鸡叫声远远近近的传过来,让阮流君格外的疲倦,她一晚上没合眼,就这么坐着,头疼的厉害,整个腰也疼的厉害,连肚子都疼了起来,疼的手指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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