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老实说:“饿了十几天, 就成这样了。”
    他说:“过来。”
    她走上前。
    慕锦抬起了手,抬到一半无力地放下了。
    二十伸手拉起他的手,乖巧地看着二公子。
    “我离开的时候跟你说过什么?别乱跑。”慕锦松开了她的手,轻轻打在她的掌心。
    接着,两人愣了下,不约而同想到,偷鸡那天她打他掌心的情景。
    二十狐疑……二公子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慕锦不说话。
    两人忽然沉默了起来。
    二十想,是二公子叫她过来的,应该是他有话说。她等着他开口。
    然而,慕锦也没什么话说,只是习惯了有她在身边,有事没事就招呼她进来。
    诡异的沉默过后。
    他咳了一声,问:“今天穿的什么裙子?”
    她回答:“回二公子,我穿的不是裙子。”
    他伸手向前摸。
    她抓起他的手,扯起裤子给他捏。
    慕锦捻了捻,料子是上乘,但,“哪来的裤子?”
    “李姑娘送的。”
    慕锦讨厌不男不女的李琢石,冷下声:“明天给你买几套新衣服,这件扔了。”
    “哦。”
    接着,又是沉默。
    慕锦:“……”
    二十:“……”
    打破沉默的依旧是慕锦,他又咳了一下:“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她斟酌地问:“是什么方面?”
    “什么都可以。”二公子难得如此大方。
    于是,二十问:“二公子,我们是不是有危险了?”
    慕锦没想到她在意的是这个,过了好一会儿才勉为其难地说:“嗯,很危险。”
    “那我们要怎么办?”
    他正想呛声,仔细辨认了这句话,说的是“我们”,这意思就是要共患难了。于是,他掩了掩轻勾的嘴角,说:“见机行事。”
    “太子要是做了皇帝,大霁天下都是他的了。”她眼珠一转,问:“我们要不要逃出大霁?”
    慕锦放下了手,说:“这是其中一个方法。”说完不想她太担心,又补充说:“不会让你再遇险。”不会再让萧展握住他的把柄。
    说起这事,二十惭愧地低下头,“二公子,这事我也有责任。”
    当然有。如果慕锦没有经历过走火入魔,他会将她臭骂一顿,狠训一顿。
    他刺杀太子为的什么?不就是因为太子说她死了。
    她活着,已是最大的幸运,慕锦就不计较那些小事了。从决定去围场,到刺杀太子之间,他都不是从前运筹帷幄的二公子,反而像是唱戏里边讲的,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庸君主。
    不过,这个女人似乎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前些日子得她关心,但换作是十五或者谁,她也一样悉心照顾,因为她心善。
    慕锦好半晌没有说话。
    二公子没说不追究她被抓的过错。万一他真的失忆,想不起她曾关怀备至照顾他……二十主动认错:“二公子,我错了。”
    慕锦思路被打断了,说:“也没错。”就是可恨了点。本应该她先将他放在心上,而非他在前。
    不过,她既是丫鬟,就算她对他不上心,她也仍然是他的人。
    逃不掉的,一辈子困在这里了。
    慕锦说:“以后由你照顾我的日常起居。”
    二十点点头,“好的。”
    他慎重其事,“我枕边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她又点了点头,“好的。”
    “你有什么想法什么心愿,可以讲。”慕锦抬头,“如今关系不一样了,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二十蹭到他的身边,捶了捶他的肩,撒娇说:“我的愿望就是二公子平顺安康。”鬼知道二公子现在是什么脾性,拍马屁就对了。
    狗腿子一样的话,摆明就是谄媚奉承。这个女人有什么好?不会琴棋书画,不懂风花雪月,慕锦自己也没明白,怎么就掉进她的陷阱了。
    说起陷阱,西域有一种蛊术,名叫噬情蛊。那些爱而不得的男女,为了栓牢对方,施展噬情蛊,控制其心智。中盅者只认定下蛊者,眼睛里再也见不到其他人。
    这般情景,和他何其相似。
    慕锦发问:“你听过西域蛊术没有?”
    “听过。”
    “你会?”
    “不会。”
    西埠关和西域虽然都有一个西字,但西埠关偏向西北方,西域则是日落之都,相邻一个小国。西域女子极为耍泼,驯服男人颇有一套。
    二十说:“二公子,我家乡离西域好远呢。”她要是有驯服男人的本事,早把他骗得团团转,由她一统慕府了,哪还会当一个小丫鬟,任他差遣。
    慕锦除了自损的伤势,没有其他疼痛。想来,这个女人没有机会在他的心底下蛊。
    曾经的认知里,找不到理由解释他一怒为红颜的因由。唯一可以说得通的理由,大约就是瞎了眼,正如他此时。
    慕锦叹了一声,说:“原来我这双眼睛早有征兆。但是,我不知道,这是瞎眼的征兆。”
    他一叹气,二十跟着紧张:“什么征兆?”
    “就是觉得你——”他停顿了,就是觉得她越变越好看,越看越入迷。他没有读懂上天给他的暗示,这不,眼睛瞎了。
    静默片刻,慕锦拉起二十的手,“事已至此,我也无可奈何。”他的语气真的无可奈何,“我只能将你囚禁在我的身边。”
    二十:“……”这不就和从前一样吗?
    “你若是真心诚意,日子也好受些。若是心不甘情不愿,你就可怜了。”慕锦怜悯地说:“我要的东西,我一定要得到。如果我得不到……”
    他示意她蹲下。
    她下蹲,和他平视。
    慕锦抚上了她的头,说:“我会无所不用其极,抢夺也好,强占也罢。”他的手指梳起她的头发,指尖停在她的耳畔,轻声说:“我的人,终究是我的。得不到也只能毁在我的手里。”
    又来了……二公子又魔障了。生病的二公子喜欢偷鸡,喜欢抱怨,但是憨实坦然。
    眼前这一个阴阴凉凉的男人才是真正的二公子。
    慕锦捏起二十的脸:“一切就看你的造化了。”她对他上心,那就是两情相悦。她若不是,那他只能偷抢掳掠。“你应该庆幸,我没有更加歹毒——”
    二十看着二公子近在眼前的双眼,他的眼珠子对不上她的,可是深渊的诡异感暗藏其中。
    要是更加歹毒,他就对她下药、下蛊,令她死心塌地。可惜了。慕锦长叹:“我啊,心善。”
    “是是是。”二十应道。只要不喊打喊杀,她任由他胡说八道。
    慕锦顺着她的耳畔到她的下巴。这段时间,她吃好睡好,下巴尖儿有了些肉。他笑了起来:“这里胖得圆一些,看起来会更漂亮。”
    “好的,二公子,我一定努力吃。”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二十:“……”这已经是二公子问的第三回 。
    “哦,阿蛮,想起来了。”慕锦又问:“姓什么?”
    “……”二十仍然没有回答。
    “哦,姓徐,”二公子又是自问自答:“徐阿蛮,笨小蛮,小笨蛮。你这名字怎么编都好听。”
    “谢谢二公子。”在清醒的二公子面前,二十可不爱自称笨笨。
    “你在我的院子是排第几的?”
    寸奔整日叫“二十姑娘”,她就不信二公子记不住。
    “哦,二十。”慕锦说:“以后也不用叫二十了,你是我的贴身丫鬟,把掩日楼的号牌扔了吧。”
    “谢谢二公子。”
    就这样,得二公子令,二十做回了徐阿蛮。
    “安定了之后,剩下的小六几个,任凭你处置了,你要喜欢,可以留着她们。你要是想遣散,我一人送一马车金银。”
    “好的。”寸奔是贴身护卫,在慕府权力很大,她一贴身丫鬟,权力也不小。
    徐阿蛮笑了笑。小六最是惦记的,就是一车金银珠宝,如今有了二公子的允诺,姑娘们可以衣食无忧了。
    她转念一想,贴身丫鬟的话?回不了家吧……寸奔从十岁起跟着二公子,忙东忙西,累得跟狗一样,过年了也没有休息过。
    “二公子。”徐阿蛮小心翼翼地问:“贴身丫鬟的话,过年了,有探亲的假期吗?”
    慕锦点头:“有。”
    她眯起眼睛笑了,“真的呀?”
    “我也跟着去,不就有了。贴身二字,懂吗?”
    “二公子,等以后局势平静了,你也去西埠关走走。”
    “嗯。”慕锦上个月才从西埠关回来,要不是她出事,他还能出国去趟百随。“扶我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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