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玦看见了身旁这个姑娘眼中的怒火。听着她的这番话,眼中溢出的是淡淡的笑意。他的郁儿,终于堂堂正正的走回来了。她就该是这样一个人,应该毫不动摇的坚定着自己的信仰,而不是畏畏缩缩的躲避着现实。
    他想,以后的一切,总该是他们二人一起面对。他想过,要替郁泉幽挡下一切灾祸,承下一切责任。他的郁儿只要快快乐乐的做自己便可以。可后来他想,如果自己真的这样做了,才算真真正正的断了他同郁泉幽的缘分。
    就算他可以拦着郁泉幽不让她再去掺和六界之事,拦着她不再去管万物生灵会经受的苦难,也绝对不能逃过他自己心中的那一份坚定的信仰。
    铭火听见那冲破一层层迷雾落入自己耳中的声音,忍不住浑身颤抖。这个声音他到死也绝不会忘记。当年将他的面容变成这副模样的人正是这声音的主人。
    铭火怎么能想到,这女人时隔万年之久竟然重回了六界,恢复了所有的能力,恢复了所有记忆,再一次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再也憋不住心中怒气,阴丝绒射出手掌朝着迷雾中那传出声音的方向打去。阴蓝色的丝线朝着郁泉幽扑来,那姑娘却抽出腰际沾染着血迹的双生剑轻而易举的砍断了数条阴丝绒,冷笑着冲着躲在迷雾后的铭火说道,“没想到,几万年未曾相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懦弱。怎么...?你害怕你胆小如鼠的模样被我嘲笑么?”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若是没有铭火这个人,或许紫菁还活在这个世上。若不是铭火不断地告诉柯云谂,告诉他,紫菁从来没有爱过他。柯云谂又怎会发狂一般地囚禁虐待紫菁。
    若不是铭火,当年她不会意外的煞气发作,一掌劈死了柯云谂。紫菁也不会变成后来那般疯魔的模样。
    铭火被这嘲讽之意搅 弄得杀气四起。倏然冲出顶山军营,朝着郁泉幽与帝玦站着得方向飞了过去。
    那张丑恶的脸便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郁泉幽的面前,狰狞着脸庞冲着郁泉幽恶狠狠的说道,“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你这个该死的女人,要不是你,我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要不是你,你姐姐也绝对不会爬到我的头上来!”
    铭火提及了郁九幽,使得郁泉幽猛然一怔,回过神,却倏然发觉自己无法呼吸。铭火的阴丝绒紧紧的缠绕着她,使得她无法呼吸。身边的帝玦墨袍轻飘,瞬间移到郁泉幽身边,抢过她手中双生剑,朝着从迷雾之中衍生出来的红线上狠狠的砍了一刀,然后旋身将郁泉幽抱在了自己怀中。
    “好久不见,铭火。请代我替叔父问安?”冷意决然的声音从他轻轻滚动的喉结中传出。剑眉展开,嘲讽之意扬上嘴角。
    靠在帝玦怀中的郁泉幽倒吸了一口气,紧紧搂着他的腰际。听着那令她陌生的声音,忍不住一颤。她皱着眉头抬起眸朝着那人看去,却只能瞧见那人的高挺的鼻梁。
    不知为何,她莫名的从帝玦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她从未感受到的危险。一股不安的情绪渐渐爬满了她的心头。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深呼一口气,告诉自己应该相信帝玦。
    “沐玉...?”迷雾之中,那张丑恶的脸露出惊讶震惊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帝玦还活在这个世上。
    “是不是很惊讶,为何我还活着?”帝玦握紧双生剑朝着面前发愣的人狠狠刺去。铭火反应过来旋身躲开,紧紧握在手中的扶音令便在这个时候忽然滑了出去。掉在底下一群凶兽的身上。瞬间将控制住它们的符咒解开。铭火扑腾在云团中伸手想要去捞那扶音令,帝玦放开了郁泉幽,飞升而上同铭火打斗起来。
    铭火失去了扶音令,又受了伤,被双生剑的剑气伤到根本,狼狈不堪的躺在云堆之中,嘴中一直喃喃自语着,“原来灵月谷前的人真的是你...原来真的是你...你怎么可能没死,怎么可能没死?莫云画都死了,你怎么可能没死?”
    郁泉幽听见铭火嘴中喃喃的自语,忍不住皱起眉头,瞪着眼睛,身上忍不住一阵寒冷。
    原来当初医女阁围剿之事...炎珺与铭火也曾插手过么?
    “是啊...多亏了叔父...也多亏了你,否则我也绝不会寻到办法见母亲一面,也不会见到当年抛弃我而走的父亲。”帝玦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从来未见他哭过的郁泉幽却在此时瞧见了他眼角的泛着的泪光。
    她站在云团之上,焦急无措。她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看着似乎有些激动的帝玦,又看到底下再一次失控的凶兽,转了转眸,飞身而下,暂且离开了云团。独身一人抱着离音与乐衡,奏出寥寥几个音符,拼尽全力将剩下存活的魔兵与天将保护起来。
    她收起乐衡,离音琴弦不断颤动着,结出一层结界将在场所有痛苦着的鬼尸与凶兽包围起来。她几乎快要用尽力气,当囚禁鬼尸与凶兽的结界凝结而成,她自己也在一瞬间丧失了意识朝着忘川河中坠去。
    对付着铭火的帝玦余光看到了这一幕,眉头猛地一簇,放开已经牢牢抓住的铭火就要去救郁泉幽,谁知数万名天兵之中飞出一个身着金色铠甲的身影,就这样抱住坠落下来的郁泉幽,旋转着落到地上。
    云团之上的帝玦长舒一口气,额上冷汗凝结,他转过身。铭火却就在他的身后拿着手中阴魂长剑朝着他猛地刺来。帝玦飞快的避开,反身朝着铭火的身后绕了一圈,强劲的手腕锁住了铭火的双手,露出一丝厌恶的神情。帝玦朝着铭火的腿腕处狠狠的一踢,便听见一声惨叫声。铭火狰狞着面目可憎的脸庞跪倒在地上,疯狂的挣扎着。
    “沐玉!沐玉!当年的屠杀不是我的手笔,是你的叔父,是炎珺大人做下的手笔。那些原本侍奉在玲珑殿的人也是炎珺派人屠杀的。你这么聪明,不可能万年来都查不出来吧?我当时不知情,我真的不知情,我心爱的人也死于那一场屠杀之中,我也恨你的叔父!”
    铭火疯狂的叫喊着,不可理喻的咆哮。让听着这些话的帝玦忍不住一阵低笑,“哼哼...呵呵...真是可笑,像你这种人也配的上拥有心爱的人么?当年之事若是你没有参与...你这心口怎么会少了一颗内丹?你又怎么能被郁九幽压制这么久?你的阴丝绒在当年的魔界...可是最为厉害的武学。”
    这话恰好戳中铭火的心窝,猛地扯痛起来。忍不住难过一阵,倏然凄惨的笑了起来,“不愧是魔界储君殿下啊...?调查的这样清楚...?”
    帝玦冷漠的盯着这人扭曲的面庞,想起当年那场屠杀时,他被孔叔藏在玲珑殿神女神像后看到的场景。永远也不会忘记炎珺拿着剑屠杀自己同族的模样,更不会忘记铭火拉扯着母亲,硬生生将母亲从玲珑殿中带走的狰狞嘴脸。
    他心中压抑的火过了万年之久,一直忍到今日。若当年没有郁泉幽的出现,他想自己走上便是一条不归之路。他会屠尽驰援王炎珺身边的所有人,成为和炎珺一样的恶魔。
    他用着铭火手掌中拉扯出的阴丝绒捆住了铭火的双手,用力的朝着他的身上踹了一脚,“对于恶心的人,我一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你这条贱命,我会留着!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这个世界上若是没有了情谊会毁灭成什么样子!不要拿你心中那一点罪恶的欲望去侮辱那些逝去的人!你这样的人没资格提及从前陪在你身边那样善良的平嫂。”
    铭火颤抖着听完他的话,眼前浮现出一个女人的灿烂笑容,狰狞的面容滑下一滴晶莹的泪水。
    帝玦像是不解恨般再一次用力的踢了已无法反抗的铭火一脚,冷笑一声,“蠢货...”他轻轻挥了挥墨色衣袖,卷起一层暗淡结界将铭火完全罩了起来。
    他让铭火停留在云团之上,自己纵身跃下云团,悬浮在空中衣袖再一次一挥,让那团云彩在空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铭火被一阵绚烂的白光刺伤了双眼,昏了过去,再一次醒过来,竟然已是在牙骨洞前的山林之中。
    铭火挣扎着,也奇怪着。为何帝玦没有直接杀了他,却将他活着送回了牙骨洞?
    他有了力气挣扎,自然很快的从地上坐起,盘腿调息起来。
    脑海之中依然浮现着帝玦那双深不可测的蓝眸,忍不住一阵颤抖。
    而不知为何放了铭火一条生路的帝玦从半空之上飞旋而下,朝着底下那些失去战斗力的魔兵身前飞去。手中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郁泉幽站在狐墨身边听不见那人在那一群被她定住的魔兵身边讲了什么,只看见帝玦举起了手中的一样东西,身上倏然散发出阴诡光芒,使得听从铭火号令的这些魔兵都突然朝着帝玦单膝跪地,口中呼唤着他的名字,“沐玉殿下!沐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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