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竹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一拍脑瓜,叹了一口气道,“贤侄快些带我去吧。”
    月吟溪点头答应,两人脚步匆匆朝着谷内走去。
    伶云等在内殿之外,贴着宫墙听着里面的动静。内殿之中却丝毫动静也不曾有。
    她心急呼唤,“主子...殿下...您倒是回一句话与奴婢...方才满芳轩中罗刹公主会在那里定有原因..您千万别...”
    “滚...”她话还未说完,殿内便传来清冷的一个字,让伶云心中一紧,慌了手脚。
    她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只见宫殿之外,清竹脚步匆忙的走了过来。
    伶云面露喜色,急急忙忙的迎上前略微行礼唤了一声,“医神...”
    清竹不曾多言,走到内殿门口,眼瞧着大门紧闭,便来回焦躁的走了几趟,询问道,“这孩子...?果真是看到了那一幕?”
    他询问着。伶云本就忧心,他这样一问,面色便更加的难看,“医神怎么就将罗刹公主请至了满芳轩...”
    “我...我这也是着急...帝玦已然支撑不住,我束手无策...从医书上寻到一法,或许能让他的精神多维持几日...这法子只有那罗刹知晓,便拜托顾淼清将她请来...谁知...谁知!泉幽这丫头?”他面色也是难看的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晓得该解释些什么。
    “殿下如今这样...只怕...若不是神君亲自来...任谁来劝都是无效的了...”伶云拉过清竹站在远处说道。
    清竹沉默良久,顿了一会儿,只站在那里不停的叹气。
    随后又一次拂袖匆匆而去,离去前交代伶云了一句,“她这个倔脾气,你多少拦着些...我会尽量将帝玦救回,让他清醒。”
    伶云点点头,又守回内殿门口,面上忧愁不已。
    将大门紧闭地郁泉幽整日整夜地缩在墙角里,任凭外面有着什么动静也不肯再动一步。一双耳朵便像是没有听到伶云一次次地呼喊一般。
    晚间,陌离雪终究憋闷不住,又十分心疼里头的丫头,拎了两壶酒绕了小路从内殿的外窗翻进了屋子里。
    “小幽?”她朝着空落落的屋子里唤了一声,满眼望去,却不见郁泉幽的踪影。
    于是心中一惊,着急忙慌的满屋子乱找,最后在床榻与白墙的角落里寻到了扶膝而坐的郁泉幽。瞧着她憔悴又狼狈不堪的面容,原本装了满肚子责骂的话便一下子烟消云散,再看,便只剩下心疼。
    她靠近了郁泉幽,挨着她席地而坐,将两坛酒放在了郁泉幽面前轻声劝慰道,“我虽不知你因何缘由成了如今这般...不好相劝,却也不想看你如此...喝些酒吧...或许心里会好受些...我从前也曾这样过,当初静姨不像其他人那般拦着我,常坐在这陪着我喝酒...如今...我来陪你。”
    陌离雪曾从静姨那处听过当年雪神同那位魔界储君的前程往事。她通过护心丹知晓郁泉幽的身份,便也联想猜测到郁泉幽是因何人变成这样,既不能同她摊牌,便只好这样劝慰。
    缩在角落里的人儿稍稍动了动身子,僵硬的抬起头朝着陌离雪看去。
    只是看着,却不说话。
    “我知道心中绞痛是什么滋味,喝点酒,或许会缓下一些...”陌离雪悄悄说道,随后对她展开笑颜,随手拿起一坛酒,拆开了坛盖往自己嘴中灌了一口,醇厚浓香的酒气传了出来。
    “只怕这酒镇的了一时之痛,难以长久...”郁泉幽嘲讽一句,嗓子已然是沙哑的不成样子。
    “小幽...不管怎样,莫要将苦憋在心头...若是这样,只会越加心痛难忍。”陌离雪拍了拍她的肩头,半天只能说出这些话来。
    郁泉幽盯着那坛酒许久,伸出手把住酒绳,往怀里一拉,便仰头朝自己嘴中灌去。
    “我...曾经那样相信一个人...却不过是自己愚蠢。”一口浓烈的酒咽下去,呛得她滑出了眼泪。
    陌离雪靠在她身边,默默无声,呆望向白墙,歇了许久浅浅说道,“若是你信我...同我讲讲以前,或许吐露出来,心中会好受些?”
    她试着想让她将苦楚吐出。那人却抱着酒罐子埋头闷喝起来。陌离雪没了办法,只好陪着她坐在阴冷的地下,一同醉酒。
    一夜未眠。那人未曾劝动,内殿的地上却多了满满一堆酒坛子。陌离雪摇摇晃晃的被静月搀扶了出去。
    郁泉幽继续拆着酒坛子,却是越喝越清醒。
    伶云瞧着郁泉幽这样,心中自然不是滋味,想同郁泉幽说几句话。内殿的门却又被她重重地关上。
    她这般一连颓废两日。整个灵月谷上下的人应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伶云便这样心神不宁的待在内殿门口守了两日,才听到谷前侍卫来报,说是长白山掌门来访,这才看到了一丝希望,急急的朝着谷前奔去,将帝玦带到了内殿门外。
    她蹲在门口,轻轻朝着里面问候了一句,“主子...神君...神君他来了...”
    伶云问的胆战心惊,这些天,但凡她在郁泉幽面前提起帝玦,里面不是摔坛子便是砸东西,怒气盛足,也不知此番她让清竹带着神君来是对还是错。
    话语停了半响,里面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伶云诧异,开口又准备说上几句。却听见里面传来冷若冰霜的话语,“他不是要死了么?怎么还有力气来见我?”
    站在门口的帝玦听到这一句,惨白的脸上,便更加难看。
    “主子...”这样冰冷的语气,伶云几乎一辈子都不曾听到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多问了一句。
    “你让他滚,滚去找那位罗刹公主...”她沙哑着声音,低吼着,几乎咬牙切齿。
    “郁儿...”门口的人悄悄呢喃一句,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之中快要摇摇欲坠。
    “滚!让他滚!”里面的人似乎听见了这一句呢喃,毫无理智的尖叫着。
    “主子...”伶云面色也渐渐难看起来,只是这一句唤声还没有落下,屋子里猛地传来一声酒罐破裂的声音。剧烈的声响吓得躲在门口的伶云白了脸,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说了,让他滚...从前该是什么身份,如今也不必再继续待在此处惹人厌。他不是同那罗刹是许了愿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么?又来同我多说什么?”里面的声音哽咽着,沙哑的嗓音中尽是难过。
    白衣身影站在大殿门口,听到她说的每一个字,愈发惨白的脸上凝聚了几万年所有的疲累与悲伤,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
    “主子...当年之事事出有因...神君他有他的苦衷....您...”伶云颤着声依然想要劝上两句,话还没说完便被狠狠的打断。
    “你问问他...当年锥心之痛,他可有感受到半分半毫?你问问...他取我心头血之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什么苦衷...能让他狠心到取我心头血,毁我家族?你问问他,到底有什么苦衷!”她已经声撕力竭的吼叫。紧接着,屋子里接连传来好几声酒罐破裂的声音。
    伶云被那怒吼声吼的一句话都不敢再说,只是跪在门口,低着头,绞着手指,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良久,屋子里渐渐没了动静。伶云守在门口一动不动,默默的陪着郁泉幽,任由她撒着气,只是担忧无比。
    门口的帝玦愈发的站不住脚,身影更显得单薄不已。病色的脸上带着哀容,看上去一下子消瘦了许多,似乎也苍老了许多。
    少顷,伶云站起身,缓缓地朝着帝玦走去,轻柔的问了一句,“神君...主子既然不肯见你...你不如先回去?”
    那人只是站在门口不说话,浅蓝色的双眸一直盯着内殿的大门看,唇间愈发的浑白,干涸的起了一层皮。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的那一人喃喃了一句,“我以为,至少她肯见我一面...”
    染上一丝伤愁的话语让候在他面前的伶云心中一颤,抬起头看着那人,想起了从前。
    神魔大战。
    最后关头,当时领战的沐玉王子曾经悄悄来过一次别鹤仙居,私下偷偷的见了郁泉幽一面,只是这一面...当伶云告诉郁泉幽时,她便高兴的像一个孩子一般。是了,从前的郁泉幽,只要他来见她一面,都是高兴的。
    “呵...”帝玦低声一笑,极轻。
    “神君若是...您还是先回去吧...?”伶云几乎找不到什么去劝慰他的话来讲,只能劝他回去。只是她似乎忘记了,内殿之内的人是为倔脾气,大殿门口这位性子却是比郁泉幽还要倔的人。
    “不必。”他只淡淡的说了两个字,没有犹豫。浅淡无比。
    伶云张了张嘴,却又无可奈何的再次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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