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令张队神情紧张又有些尴尬,因为毕竟她将要对付的是自己朝夕相处很多年的同事,是她张姐的姐妹。
    而现在,再次面对那些已经被拘禁起来的三监区管教时,张队将以另外一个身份面对她们,张姐是审问者而另外那些管教则是嫌疑人。
    沉默良久,终于点点头,张队道,“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给我好了,你和邱监、岚监不用管,我会处理得妥妥帖帖。”
    转过身的时候,我似乎看见张队脸上闪过一丝悲壮的神情,而她的脚步甚至在这一刻有些踉跄,背影也显得异常萧瑟,仿佛忽然衰老了十年。
    下一个十分钟,张队也许会亲自将某些管教关进监牢,人数可能是一个两个或者三个…
    安排完方方面面,我最后对黄猛和冷强道,“猛哥、强哥,后面还需要二位伸伸手,顶住压力扛过目前几个小时。”
    “说,别废话,需要我们哥俩干什么?”
    “带上人亲自去接一趟被你交警队的哥们扣住监狱医院的家伙。”
    我冷哂着,“猛哥,你该比我清楚,交警队和刑警队的职权范围不同,他们可以处理各种交通事故,但一旦出现刑事案件,肯定会移交刑警队…”
    “草!”
    刚说到这里,黄猛便大叫一声立即站起身,“光顾着高兴,差点儿把这个茬儿给忘了!兄弟,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要牢牢将监狱医院的这些家伙控制在我们自己手里。”
    “对。”我点点头,“猛哥,强哥,现在我们手里的线索并不少,但最直接的证据并没有几个,因此监狱医院这帮家伙必须牢牢把控住了,千万不能被别人接手!”
    我狠狠捶了黄猛一下,“哥,别人我谁也信不过,就信你!”
    “嗯。”
    这次黄猛倒是没有再调侃我,重重点点头,将我的手握了握,转身和冷强大步走出管教休息室。
    所有能动用的人手都已经动用,我有些脱力,靠在管教休息室门边点上一支烟。
    唯一留在这里,还没有被我分派任务的景瑜过来,问,“江队,我呢?我做什么?她们都去忙,就我一个人没事儿干…”
    我笑笑,“瑜姐,你的责任最重,休息几分钟抽完这颗烟,我们走。”
    “去哪?”
    “我想该和某个人说点儿什么了!”
    我看着景瑜,“瑜姐,虽然说人心隔肚皮,但它终归还是肉长的,我想去问问对方,现在是不是可以和我说些什么了。”
    …
    我和景瑜的任务正是再次提审王红!
    安排她和公婆孩子见过一面之后,和对方好好聊聊。
    当我和景瑜从管教休息室出去,这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剩歪七扭八的桌椅和满屋子烟味。
    “一会儿提审王红我该怎么配合你?”
    “瑜姐,你是医生,是王红比较熟悉的人,因此我需要你以医生的角度和王红好好聊聊…当然,还是由我主审,需要你出面的时候你表个态解释几句就行。”
    “嗯。”
    见到王红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的脸色非常差,彻夜不眠已经让本来身体就不算好的王红形容憔悴,更显得苍老了几分。
    敲敲桌面,我温声问,“王红,你想好了没有?有什么想和狱方说的吗?”
    “政府,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真的没有?”
    随着我加重语气,王红有些迟疑,不过还是在犹豫之后点点头,“对,没啥好说的,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到底想要从我这里了解什么。”
    “好!”
    我不再继续纠缠,按铃叫了一个狱警进来,在对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王红,”我转过头,“我安排你见几个人,也许见了之后你就会想起什么,也愿意和警方沟通。”
    “哦,谁?”
    “你不用多问,反正马上就能见到。”
    于是,在王红满面疑惑中,预审室的门被打开,她的公婆和孩子出现在王红面前。
    一下子,双方都站着不动,王红浑身颤抖,两位老人泪水长流,而那个孩子则躲在爷爷身后,抱着老人的腿,有些陌生有些惊恐地看着王红。
    “啊~~~”
    王红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猛扑过去,而是忽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在监狱的寂静里,回荡在预审室的狭小空间。
    我吓一跳,几乎就要开口喝骂王红,却看到她站起身,慢慢走到两位老人面前,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爸,妈,我…哇~~~”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可以哭成这个样子。
    说实话,这一刻在我意识里,王红不是在流泪,不是在哭号,甚至不是嚎叫,她…完全就是一种歇斯底里如同犯了精神病一样的发作!
    真的和鬼哭狼嚎一样。
    那孩子吓坏了,不敢看王红,躲在两个老人身后哇哇哭着。
    王红想要伸出手去抱他,用膝盖在地上向前蹭,却在孩子的扭动中,总是差了几厘米够不到。
    我很清楚,监狱探视制度不可能允许双方这样近距离接触,都会隔着钢化有机玻璃交流,甚至有些监管严格的监狱连直接说话都听不到,必须通过打电话沟通。
    所以,或许出于担心对孩子成长不利,说不定王红的公婆都没有带她儿子来监狱看过妈。
    这一点我基本可以确信,因为孩子对母亲没有任何一丝亲近感,远远躲着,就像对方是魔鬼是野人是洪荒怪兽,唯独不是自己的妈妈。
    也许在他稍稍懂事以后,生命里就没有妈妈爸爸这样的概念…
    于是我有些心酸,夹着香烟的手也开始颤抖,对于这幕人间悲喜场面,感慨交加。
    等了几分钟,在王红和公婆双方抱头痛哭后,我说,“王红,你注意一下,我带他们进来已经算是违规,你不要在让我为难下不来台。”
    她恋恋不舍站起身,终于伸手在孩子头上摸了一把,转向我,目光中闪过一丝凶狠又感激的复杂情绪,“江队,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用父母孩子来威胁我吗?那好,我可以明着告诉你,为了爸妈为了孩子,我王红什么也不会说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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