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人跟他有同样的烦恼,那就是林父,媒体当然不可能错过这么一个重要的人物。
    不少人去林家下面堵林父,拿起话筒问他:“林先生,关于林老实在微博上表示,要起诉你和戒网瘾体校侵犯了他的人身自由权一事,你怎么看?”
    林父懵了,他平时不上网,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件事。邻居们有的知道了,也不会特意去告诉他。
    “你们说那个逆子要去告我?”林父食指指着自己的胸口,两只眼睛鼓得老大,“你们没搞错,我是他老子。我生了他,养了他,没有我,哪有他。老子给了他命,把他养这么大,他反了天了,去法院告我!好啊,我倒要看看法院怎么判!”
    林父觉得自己是老子,对儿子有生杀予夺的权利,更何况他当初是为了帮助儿子戒掉网瘾才送儿子去戒网瘾体校的,一年学费加生活费要三万块,可不便宜。他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所以也不怕林老实起诉他。
    记者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幕,林父戳胸口瞪眼照片、视频在网络上传开,不少年轻人愤怒了。他这哪是养儿子啊,分明是想养条听话的狗,根本就从未把儿子当成独立的个体对待。
    年轻人的愤怒进一步推动了这个新闻。媒体趁热打铁,又去采访了林家的邻居,林家的亲戚,了解林父平时是怎么对待儿子的。
    林父脾气暴躁,性格又专横,跟邻居和同事关系也处得不怎么样。记者一问,大家都如实回答了。
    说林父从小就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对林老实动辄打骂,平时不教育,孩子一旦考得不好,打孩子,而林母愚昧又以夫为天,林父打孩子,她还说活该,说孩子不成器,该挨打。
    总之两口子都是那种只生不教,偏偏要求又很高的人。林老实没长成一个问题少年,长大后踏踏实实上班,都是他们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偏偏这两口子又没文化,又自以为是,明明儿子开网店挣了钱,他们听红眼病的人一挑拨,就觉得儿子天天对着电脑不好,有网瘾,得改掉这个毛病。
    在多次劝说无效后,林父更加认定网络是个坏东西,让本来挺听话的儿子都变得不听话了,所以为了改掉儿子这个“坏毛病”,他就把林老实骗进了戒网瘾体校。
    通过采访林家的老邻居和亲戚,媒体勾勒出了林老实的成长轨迹,做出了一篇长篇报道,引起了全国性官媒教育报的关注。
    教育报甚至以林老实的这个案例,写了一篇文章,标题就叫“该怎么做合格的父母”,直接把林父林母拿来做成了反面例子。
    这种媒体的下场,将事情推向了新的高。潮。
    也让越来越多受害者站了出来,实名谴责戒网瘾体校。一个个悲惨的案例被媒体报道出来,市民们都震惊了,这也太可怕了吧,这哪是学校啊,这简直是黑涩会。
    而戒网瘾体校外面更是聚集了大批媒体,进不了学校,这些媒体工作人员就爬树,坐在树杈上用望远镜观察学校,实时报道学校里的生活。
    媒体源源不断的报道,也影响了一部分不大坚定的家长。
    他们本以为把孩子送进戒网瘾体校是对孩子好,能帮助孩子改正错误和坏习惯,可现在媒体,全国大多数人民都说这是不对的。
    有的家长心疼孩子,看到了那些前学员们身上的旧伤,也怕自己的孩子遭受这种折磨。于是,陆陆续续有家长到学校来要求给孩子退学,接孩子回家。
    闫主任他们当然不同意。现在学校外面那么多记者,一旦开了这个口子,肯定还有更多的家长要求退学。而那些小崽子被放出去后,肯定会乱说。这些人有的身上伤口都还没愈合,一旦被媒体宣传出去,对他们学校的影响实在是太坏了。
    走到这一步,闫主任也不是没想过收买媒体。可这些媒体很多都是外地,有些记者还是名记,不缺钱,哪那么容易收买。
    他也想过撤热搜,但价格对他们这个破学校来说实在是高了一点,闫主任有点舍不得,而且又担心没有效果。毕竟微博也只能管到他自己,管不了度娘,更管不了某涯之类的论坛。
    眼看形势越来越对他们学校不利。
    闫主任不得不行动,他问陈教官:“能联系上林老实吗?”
    这个陈教官早考虑过了,他摇头:“只知道他还在隔壁省城,具体在什么地方不知道。他父母也联系不上他,听说他从医院跑了之后就再也没打过电话回家。”
    顿了一下,陈教官小心翼翼地看了闫主任一眼,补充道:“不过我知道有个q.q能联系上他,他在微博和论坛上都放了他自己的q号。”
    闫主任平时是不玩q.q的,但这次为了联系上林老实,不得不拾起他觉得是个“祸害”的网络。
    “你给我申请一个号码,加林老实,我要跟他谈谈。”
    第74章 被送进了戒网瘾体校
    自从上了热搜之后, 林老实就特别忙, 他的q.q几乎都快被加爆了,除了戒网瘾体校的受害者、媒体、律师之外, 还有许多正义感爆棚的网民或者是看不惯他要告父母的申请加他。
    这么多人,林老实当然没法挨个挨个地全加了。所以林老实最后就在微博上发了一条信息, 先感谢大家对他的帮助, 然后表示,大家有什么好主意,在微博上提或者给他私信就行,q就别加了, 快到好友上限了, 给其他受害者腾出个位置来。
    这条信息写得情真意切, 除了个别找茬的,都理解林老实的做法,也就没掀起什么风浪, 少数几个挑事的不等林老实出马, 就被其他人给喷得体无完肤了。
    这样一来,林老实这边总算得了些空闲, 不至于像前几天那样, 一天到晚守在电脑前都不够用。
    因为这个事的热度持续不减, 影响越来越广泛, 终于有比较出名的律师主动找上了林老实。
    林老实对比了几人的资历、打过的官司,从中挑了一个名声还不错的律师,该律师姓朱, 三十多岁,年富力强,名声很好,每年都会做一些法律援助的工作。
    他就省城本地人,离得近,以后见面沟通,打官司也方便。林老实又托吴飞帮忙调查了一下朱律师。吴飞有认识的媒体从业人员就是跑政法这一块儿的,跟朱律师打过照面,对方对朱律师的评价不错,这个律师进取心很强,做事认真,豁得出去,业务能力那是没话说。
    林老实就喜欢这样的律师。他这个案子虽然看起来简单,十拿九稳要赢,可在没宣判之前,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谁又能保证就一定能赢呢?所以认真是对彼此都负责。
    确定了人选,林老实加上了对方,彼此先在q.q上聊了一会儿,算是做个了简单的了解。
    朱律师是个行动派,直接在q上就表明了,让林老实把材料准备齐全,如果双方都没意见,明天就签委托协议,准备材料提起上诉。
    林老实当然也乐意速战速决,双方一拍即合,高兴地在q上留了联系方式,约好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谈好后,林老实就将q挂在电脑上,准备出门去买个手机,办张卡。
    这会儿办手机卡还不用实名制,买了手机,直接在报刊亭就可以买一张手机卡,装进去就能打电话了,倒是省事也不用担心被人查到行踪。
    买手机是林老实早就想好的,以后他要跟朱律师联系,正式起诉后,法院那边也可能会联系他,还有其他受害者们,大家要拧成一股绳,光靠网络联系也不行。毕竟这会儿手机还是2g网络,哪怕能上网,速度也非常慢,打开个网页都要老半天,非常不方便,电话是不可或缺的联系方式。
    买好电话林老实先给吴飞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了他自己的号码,方便两人联系,然后去菜市场买了几个菜拎回家准备做饭。
    回到家,毫不意外,他的q上又不停地闪烁,冒出一堆的信息。这也不奇怪,因为大家都联系不上他,只能用q.q这种方式了。
    林老实把东西放下,擦干净手,坐到电脑前,一一回复比较重要的信息,处理完了这个,他又点开了加好友的小喇叭,挨个查看,如果是添了备注又有必要加的人,他就确认,不认识或者没必要加的人,他就挨个拒绝。
    这一拒绝就直接把闫主任的好友申请给拒绝了。
    闫主任看着信息提示里那句“谢谢你的关心”,气得满脸通红,他等了两个小时,结果这小子竟然给他拒绝了。
    闫主任第一次玩这种网络上的社交工具,还不大熟练,想点再申请,都不知道点哪里,索性叫来了陈教官:“你……赶紧地把这小子给加上,一定要加上。”
    林老实不随便加好友,陈教官没辙,只好装作是戒网瘾体校的受害者,申请加群。
    这次倒是很快就通过了。
    这个群现在很红火,已经是个千人大群了,每天都有很多信息刷出来,林老实已经联络了几个骨干,正在观察,准备从里面挑出一部分积极分子建个小群,以更好地展开下一步计划。
    这部分人,林老实是准备私底下跟大家见面的,因为后期要打官司,不可避免地要涉及现实,大家总不能还一团散沙一样在网络上交流就完事了。这样官司也没法打。
    但网络上的人鱼龙混杂,每个人的信息不一定尽实,保不齐群里就有其他人,比如媒体记者之类的,所以林老实才准备做进一步的筛选。
    因而对他来说,只要加群的,他都加,进来后只要没挑拨是非或是做其他危害群的事,他也不踢人。
    于是陈教官就这么混进来了。
    因为共同的遭遇,群里人都特别热情,看到有新人进来,在线的都刷屏欢迎新人,短短两分钟就刷出了好几十条信息,看得陈教官眼花缭乱,心情也复杂极了。
    他蹲在群里没说话,静静地看了几分钟别的人聊天,然后才找到群主的头衔,点开私聊林老实。
    阎王来了:林老实,我是闫主任,想代表戒网瘾体校跟你谈谈。
    这个q的昵称也是陈教官取的,倒是挺贴切的,群里不少受害者称呼闫主任为阎王,闫主任也知道。他不但不怒,反而沾沾自喜。
    林老实看到这条私聊信息,有些诧异,微微扬眉,发了一条信息过去:你们想跟我谈什么?
    对于闫主任的目的,林老实心里隐隐有数。双方有交集的就那一桩还没正式起诉的官司,按不下去,那就只能找他这个出头鸟了。只要搞定了他,其他人还不就散了。
    见林老实愿意谈,陈教官马上站起来对身后的闫主任说:“他回我们了,主任……”
    陈教官做出一副让位的表情。
    哪知闫主任挥了挥手:“你跟他谈,就问他怎么才能彻底给我闭嘴。只要他答应消停,闭嘴不再瞎嚷嚷,我给他二十万封口费。”
    闫主任不想跟林老实说话,他怕自己气不过,憋不住,直接在网上开口骂林老实,坏了事。
    从闫主任让他找林老实的联系方式开始,陈教官心里就大概猜到了闫主任可能会想跟林老实和解,但他没想到闫主任会这么大方,一张嘴就二十万。两个月换二十万,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事。
    陈教官掩饰住是羡慕的心情,快速将闫主任的话转达给了林老实,为了达成和解,他还刻意美化了一番。
    阎王来了:林老实,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官司继续打下去,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咱们打个商量,各退一步,你看好不好?
    林老实:怎么个各退一步法?
    阎王来了:经过学校领导讨论研究,给你二十万,你将群解散了,微博注销了,以后也不要在媒体前露面了。
    林老实:……
    二十万就想买他闭嘴,想得可真美。
    陈教官见林老实竟然打出一个省略号,就明白林老实是不满意他们这条件。不过好歹对方没一口回绝啊,他觉得有戏,再接再厉。
    阎王来了:二十万不少了,在咱们本地能买一套两室的房子,在省城能付个首付。这笔钱也可以作为你的原始启动资金,无论是买房置业还是创业,都少不了钱。你说是不是?
    林老实:你是陈教官吧,高高在上的闫主任可没这个耐心劝人。
    陈教官一怔,没料到自己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愣了愣继续说道:没错,是我。林老实,除了刚进来那会儿,咱们打了你一顿,关了你两天小黑屋,后来咱们可没苛待过你。你在学校里呆了也只呆了两个来月,两个月换二十万,很划算啊。
    陈教官是真觉得林老实没受到什么伤害,因为林老实一直表现得很顺从,做什么都很积极,所以几乎没受过罚。他在学校里,应该是受罪最少的学员了,随便拧一个出来,挨得打就比他多。
    林老实瞧了发笑,啪啪啪地敲击键盘。
    林老实:怎么,我还要感谢你们的手下留情?我之所以后面没挨打,那都是我伏低做小,装龟孙子换来的。从你们明知我不情愿,还强制将我关在学校里时,你们就犯法了!任何人,做错了事,都要承担做错事的后果,别想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和二十万就能算了。哦,我记性比较差,记错了,你们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只想拿钱砸人。
    看到这段话,陈教官就明白林老实是不满意他们的条件,再谈下去也谈不出个结果来。他硬着头皮转身看向闫主任。
    闫主任正坐在他背后抽烟,一支接一支,对上他的眼神,坐直了身,拿下烟,吐了口气:“谈妥了?”
    陈教官眼神往下垂了垂,声音有些低:“他不大满意咱们的条件。”
    闻言,闫主任怒了,表情很不好:“不同意,他还有什么不满的?狮子大开口,想讹诈我们啊?”
    说话间,闫主任站了起来,去盯着电脑屏幕。
    陈教官赶紧侧身让开,心里却在嘀咕,人家肯开价才好呢。看林老实的意思,根本就不肯接受和解。
    闫主任看完林老实发过来的那段话,勃然大怒:“这个混球好黑的心,二十万都不满足,他还想要多少?行,不满足是吧,那我就给他多开一点。”
    闫主任一怒,脑子里冒出一个坏水,对陈教官说:“你去告诉他,只要他答应息事宁人,咱们学校可以给他一百万,不过还有个条件,他得站出来澄清这都是个误会。我也不用他亲自露面了,只要在微博澄清就可以了。”
    陈教官讶异地看着闫主任:“一百万,是不是多了点?”
    闫主任在学校里的虽然也持有股份,话语权不小,可一百万不是小数目,在省城都能买两套小点的房子了。这么大笔钱,不可能闫主任一个人说了算。
    闫主任剜了他一记:“不多他怎么会上钩?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按照我说的办就行了。这个小子既然敬酒不吃,那就等着吃罚酒吧。”
    陈教官听完这话沉默了,他已经意识到了闫主任的意思。这一百万就是个饵,只要林老实见财起意,答应了,那学校完全可以拿这个出去说事。
    因为他这个行为无疑是打了媒体和热心帮忙的网民的脸,谁还会站在他那边?这火力马上会对准林老实,再也没人关心他们学校了。而那些手里执着笔杆子的媒体也会将林老实塑造成一个心机深沉、见利忘义的小人,这种人说的话怎么可信嘛!
    到时候,他们再请相熟的媒体运作一番,以受害者的立场出来宣传宣传,就能将学校顺利洗白了。
    闫主任还真是老谋深算,这下林老实要倒霉了。陈教官有点兴奋,他完全没想过林老实不会上当这个可能。因为林老实是个在社会上摸爬打滚过,被社会磋磨过的年轻人,知道金钱的重要性。
    他不认识林老实会禁受得住这么大个诱惑。这世上哪有真正大公无私的人,那些所谓的大公无私的人只不过是遇到的诱惑还不够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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