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实给他出主意:“你可以做啤酒小龙虾,清蒸小龙虾,蒜蓉小龙虾,不一定要用油啊,有些人的口味比较清淡,不喜欢吃太油腻重口味的东西。”
    这倒也是。彭越栋没想到林老实一点都不藏私,什么都告诉他,心里感动,拍了一下林老实的肩膀说:“好老弟,够义气,这样吧,以后你要卖什么农产品,都送我这儿,市场上什么价我就什么价,决不亏待你。”
    说是按市场价来算,其实是林老实占了便宜。彭越栋的需求量比较大又稳定,很多东西他拿的都是批发价,可不是零售价。
    不过他既然有心交朋友,林老实也领了他这个情:“多谢彭哥,以后有好东西我都往你这儿送。”
    “好说,你们还没吃饭吧,就在我这儿吃顿饭再走吧。”彭越栋热情地说。
    他把人招呼进饭店。这个点,距离中午还有一段距离,因而饭店里并没有客人,就林老实他们这一桌。
    彭越栋让厨房上了三荤三素,又拿了一瓶高粱酒来,自己坐下陪林老实几个喝。
    大家你一杯,我一杯,喝得火热,男人的交情很多就是在酒桌子上建立的。
    喝了一瓶白酒,彭越栋还让服务员拿酒,林老实按住了他的手说:“彭哥,今天就算了,你一会儿还要开店,我们也要回去了,下次吧,下次找个好时间咱们喝个痛快。今天谢谢彭哥的招待了。”
    经过这番交谈,彭越栋对林老实很欣赏。这人虽然是个农民,但做事大气,有主见,不卑不亢的,还讲义气,值得结交。
    “好,那喝完这一杯,咱们改天再喝。”彭越栋举起酒杯痛痛快快地说。
    喝完了酒,大家分开,林老实跟大勇三个一起回去。等大勇把拖拉机开到汽车站时,林老实忽然说:“停下,大家下来,去车站歇一会儿,散散酒,晚点再走。”
    满脸通红的大勇不解:“阿实,咱大老爷们不怕太阳。”
    林老实摁了一下他的头:“谁担心你晒太阳了,喝了酒不要开车,容易出事。脑子清醒了再走。”
    虽然现在车子少,出车祸的几率相对要小很多,但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这一出事可是要出人命的。
    大家一大早就出门了,忙碌一上午也有点累了,索性就窝在汽车站外留给旅客歇息的椅子上打盹。
    何春丽守了一上午的摊,膀胱憋不住,就把摊子托付给了旁边卖水果的摊贩,匆匆跑去厕所。
    等她上完厕所出来,没走几步就看到林老实面色绯红,浑身酒气的窝在小小的椅子里,眼睛紧闭着,下面还有一圈浓浓的黑眼圈,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衣服上还带着一些干涸的黄泥。
    大白天的在车站喝得烂醉如泥,肯定是遇到了不如意的事。林老实最近不如意的除了那个怎么折腾都赚不了几块钱,还要贴本进去的鱼塘还能有什么?
    想来是这次放水捕鱼没捞起来什么鱼,半年白干还血亏,林老实受不了,所以跑到没人认识他的县城来借酒浇愁。喝醉了又没处可去,只能像个流浪汉一样窝在汽车站睡觉。
    自以为发现了真相的何春丽脸上浮起奚落的笑,转身往车站管理处走去。车站的休息处可不是这种喝醉酒会耍发酒疯耍流氓的家伙呆的。
    第18章 018重生悔过文过中的老实人
    “起来, 起来,出去, 车站不是酒疯子呆的地方,出去!”聒噪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林老实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戴着袖章的车站管理人员,凶神恶煞地杵在他面前,刚才那番话, 明显是对他说的。
    酒疯子, 他吗?林老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粗蓝布衣裳, 好吧, 是落魄了点,但也不至于吧。他懒得跟这管理人员争辩, 转身拍了拍大勇几个:“起来, 走了,该回去了!”
    大勇打了个激灵,站起身问林老实:“阿实,不是说歇会儿吗?这就要走了。”
    “有人说我们是疯子, 走吧, 再不走就要在这里碍别人的眼了。”林老实瞧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管理员。
    大勇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眼就瞧见了管理员。要是以往, 大勇肯定不敢跟这种工作人员起冲突, 不过今天酒壮怂人胆, 他脑子还不大清醒,打了个酒嗝,指着管理员的鼻子:“谁说咱们是疯子, 你啊,怎么说话的?”
    指尖都快戳到管理员鼻子上了。
    管理员心里不忿,轻蔑地打量了大勇一眼:“我就这么说话,怎么啦?咱们车站是文明单位,衣冠整洁,谈吐文明的人才能进来。小子,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要拽回你们村里去!”
    这就跟那条“中国人与狗不得入内”差不多了,红果果的歧视,而且还是自己人歧视自己人。
    大勇嘴笨,被堵得脸色通红,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颤抖着手“你,你”的说不出来话,引得管理员更得意了,睨了大勇一眼:“滚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大勇还想说什么,林老实一把将他拉到了背后,朝林三和林建义递了眼色,让他们拉住大勇。然后上前一步,站在管理员面前:“你们站长呢?”
    林老实长得高大,当过好几年的兵,回乡也干的力气活,一身的腱子肉,猛地逼近管理员,还真有几分迫人的气势。
    管理员有点害怕,张了张嘴:“你……你要干什么?打人是犯法的,我叫公安抓你!”
    林老实握紧结实充满爆发力的拳头在他脸上晃了晃,在管理员苍白的脸色和畏缩的眼神又收回了手,鄙夷地看着他:“放心,我们是文明人,动口不动手。我找你们站长好好说说,到底有哪条法律法规规定了,喝了酒的人不能进客运站!”
    说什么要衣冠整洁,谈吐文明纯粹是扯淡。小县城的客运站,旅客大部分是各乡镇的农民,这些人进城多是探亲访友或者卖农副产品,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都是很常见的事。这些畜生可不听人话,在客运站拉屎撒尿都是常事。相比之下,喝了一点小酒的旅客算得了什么。
    管理员被林老实问得心虚,还真有点怕他去找站长,但转念一想,这不过是斗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民,懂什么法律法规,少糊弄人了。
    “咱们车站就有这样的规定。”管理员咬死了这一点。
    林老实懒得跟他做这口舌之争,转身就往里面走。
    管理员愣了一下,赶紧追了上去,拦住他:“你……你要干什么?”
    林老实那斜眼瞄了他一记:“既然你说有这种规定,上面应该有相关的文件发下来,我看看怎么了?别拦着我,看看你背后的五个大字!”
    管理员转身,一眼就看到雪白的墙壁上刷的五个红色的大字“为人民服务”。
    不疾不徐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你对得起这五个大字吗?车站是公共场所,为人民服务的地方,不是某些人扯大旗为所欲为的后花园,脱离群众,蔑视群众,敌视群众,这是反革、命的行为!”
    他做什么了?他不就赶两个农民出去吗?怎么就被扣上了“反革、命”这顶大帽子了?管理员差点跪了,早知道这个农民不好糊弄,他就不该因为收了何春丽两个煮鸡蛋,跑过来逞威风的!原以为不过是赶一个农民出车站,多么小的一件事,哪知道会踢到铁板。
    虽然十年前的那场浩劫已经过去了,但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还是心有余悸。
    管理员唯恐被扣上这么一顶大帽子,惹来大祸,也顾不得丢脸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那个,这位大哥……没有的事,我,我刚才只是跟你们开玩笑的,咱们车站就是为人民服务的,你们坐,我去给你们倒杯热水,醒醒酒!”
    说完一溜烟地就跑了,弄得大勇挠了挠头,不解地说:“这,阿实,怎么你几句话这么管用?”
    林老实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多进城见识见识,你说的话也会管用的。”
    大勇还当真了,憨憨地自语:“真的啊,那你以后要进城都喊我啊。”
    林建义年纪大,知道不是这么回事,没管大勇,问林老实:“阿实,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林老实说:“喝了水再走!”
    这个管理员肯定不是头一次这样欺软怕硬了,不给他点教训,他以后只会更嚣张。
    见他坚持,其他人也没意见,就在那儿等着,没过多久,管理员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两个杯子,一手端一个,拿了过来,递给林老实。
    林老实接过水没喝,而是递给了坐在他们后面那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捂住胸口看起来很不舒服的阿婆:“阿婆,晕车了吧,喝口热水缓缓。”
    阿婆伸出老树皮一样的手,颤抖着接过了杯子,一个劲儿地给林老实道谢:“谢谢你,小伙子!”
    “阿婆,你太客气了,先喝水。”见老阿婆单手端杯子抖得厉害,林老实连忙伸手帮助她托着杯子,将水杯递到她嘴边阿婆连喝了四五口,觉得稍微舒服了一些,把杯子拿开,再次表达了一番对林老实的感谢。
    林老实轻拍了拍阿婆手,知道一会儿就有人来接她后,站起身,跟阿婆道别,然后将杯子塞给了目瞪口呆的管理员手里,招呼大勇几个离开了客运站。
    走到客运站正大门时,四人马上看到了在门口摆摊的何春丽。
    四目相对,何春丽有些紧张,她刚才从玻璃窗看到了,不知林老实说了什么,让那个势利眼又贪婪的管理员竟然对他俯首帖耳。这让何春丽心里不爽又担忧,怕林老实他们发现她在这儿,会猜到是她搞的鬼。
    哪知林老实竟只扫了她一秒就收回了目光,步伐没有任何停顿,大步出了车站,仿佛她只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而已。
    何春丽心里很不痛快,但更不痛快的还在后面。
    大勇瞧见是她,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说:“晦气,倒霉,今天出门没看天,总是遇到这些猫猫狗狗!”
    沉默寡言的林三拍了一下他的肩,故意坏心眼地说:“今天这顿好酒好肉都还堵不住你的嘴?快走,小心下次发财阿实哥不带你!”
    村里人谁不知道,何春丽就是因为林老实放水救水稻,导致鱼塘里的鱼死了,嫌他没挣钱还背了债,所以才跟他离婚的。等她知道林老实并没有亏本,她肯定会后悔。林三这句话就是特意说给何春丽听的。
    果然,何春丽听到“发财”两个字原本还不屑的目光顿时变了,狐疑地盯着林老实远去的背影,秀气的眉拧了起来。发财?这天没下雨,林老实的衣服上带却有泥,说明他还在乡下种地养鱼,就他那破池塘能发什么财?
    不过这四个人进城吃了饭喝了酒是事实。城里的东西可比乡下贵多了,他们四个人又喝酒又吃饭的,怎么也要好几块吧,身上没个几十百来块,肯定舍不得这么铺张浪费。
    那他们上哪儿弄的钱?莫非林老实真有什么生财之道?
    何春丽还没想清楚,管理员忽地气势汹汹地冲到她面前,用力踢了一脚她的摊子,踢得木架子做的摊子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导致盆子也跟着倾斜,里面的煮鸡蛋咕噜咕噜地滚了下去,砸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
    “赶紧挪开,这儿不许摆摊!”管理员翻脸不认账。
    何春丽看到落在地上摔碎了的煮鸡蛋,眼眶都红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心疼的。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还想在这里摆摊就不能得罪地头蛇,何春丽赶紧扶正了摊子,讨好地冲管理员笑了笑:“红哥,咱们说好的让我这里摆摊,你就让我摆呗,听说嫂子很喜欢凉面,这快中午,我赶紧做两份,红哥帮个忙,替我给嫂子捎……”
    “凉什么面,赶紧走,你的面就是龙肉,咱也不敢吃,快点,别让我说第二遍!”管理员不耐烦地打断了何春丽的话。刚才他所受的惊吓,还有丢的脸是两碗凉面能买回来的吗?
    何春丽仍不死心:“红哥,是不是刚才那群人说了什么,你别听他们的,我跟他们有过节……”
    “好你个何春丽,有过节就拿我当枪使啊,害得老子丢人不说,还差点挨批。赶紧走,再不走,我把摊子给你掀了!”管理员红着脸,暴躁地说。
    何春丽自知焦急之下失了言,暂时没法挽回了,只好蹲下身,难受地将鸡蛋捡回盆子里。一二十个鸡蛋,差不多都摔裂了壳,不少沾上了脏乎乎的泥,这还怎么卖。
    她今天白干不说,连摆摊的地方都没着落。县城虽大,可她不是城里人,也没亲戚在县城,孤零零的,想找个不受人骚扰的人流量又大的地方摆摊可不容易。
    何春丽失魂落魄地推着摊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春丽,是你啊!”忽地,背后传来了一道惊喜的声音。
    何春丽扭头就看到胡安眉飞色舞地跨坐在自行车上,朝他招了招手,热情地说:“好久没见你了,原来你这是进城摆摊了,这么早你就收摊回去了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被胡安无意中戳中了痛脚,何春丽不想搭理他,转回身,继续推着车子走。
    胡安踩着自行车跟了上去,与何春丽保持在同一直线上。他看出了何春丽的低落,问道:“怎么啦?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跟我说,我在这城里还是认识几个人的。”
    何春丽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
    胡安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将车子一靠,然后走到何春丽面前,接过她的手推车说:“我帮你推车子,你帮我推自行车,咱们边走边说。”
    何春丽接过他的自行车,发现这辆自行车八成新,还是鼎鼎有名的凤凰牌,似乎胡安每次骑的车都不一样。
    “这是你的车子?”
    胡安摇头:“不是,朋友的,进城玩嘛,没辆自行车走哪儿都不方便,就问朋友借了一辆。”
    何春丽上辈子跟胡安一起生活了两三年,知道他这是个外向开朗的性格,大方幽默,跟谁都能处在一块儿,所以狐朋狗友巨多,借辆自行车还真不是什么难事。或许他还真能帮上忙!
    “你朋友真多。”何春丽没直接开口,而是用羡慕的口吻奉承了胡安一句。
    胡安也引以为豪,嘿嘿笑着说:“也就多认识几个人。”
    何春丽垂下了眼睑,没说话。
    气氛有些凝滞,察觉她的情绪低落,胡安又问了一次:“你怎么啦?谁欺负你了?”
    何春丽苦笑了一下说:“我本来在车站门口摆摊的,可那个管理员不让我在那儿摆,可能是嫌我的孝敬少了吧。但你也看见了,我就卖点凉面、鸡蛋、汽水,一天能挣几块钱啊?多了也孝敬不起啊。”
    “就汽车站那边的管理员?”胡安嗤笑,“我当什么事呢,我有个朋友的老子就是汽车站的主任。明天我带你去见他们,让他爸帮忙打个招呼,我看谁还敢不让你摆摊!”
    何春丽还真没想到,胡安能给她这么一个惊喜,高兴极了:“谢谢你,胡安,真是太感谢你了。”
    第二天,胡安信守承诺,带着她去找了朋友的父亲。有了这个主任的出面,何春丽的小摊算是过了明路,再也不怕被管理员赶了。
    为表感谢,当天中午,何春丽亲自下厨,做了两荤一素,请胡安吃饭。她虽然在心里不大愿意跟胡安有什么牵扯,可谁让她现在求人呢,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不然下回遇到事,怎么请人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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