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显庸点点头道:“历代东厂的提督,都是由皇上最放心的或最有权的太监来担任,如今朝廷有五大太监,陈增、马堂、陈奉、高淮、孙隆,这其中最有权势的就是二陈和马堂,此外高淮在辽东、孙隆在江南分掌两处矿税,不理朝务,故朝中争来争去的,就是二陈和马堂,皇上为了不让他们一方吃亏,就下令两家轮流掌管东厂,一家一年,所以他们倒不怎地,可现任内廷侍卫总管、锦衣卫指挥使兼东厂缇骑总领的诸葛图却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我在京三年,从来没见过他,可有两件事却让我对这个人特别的敬服,第一,五大太监向来不和,可却人人都能和他结成朋友,第二,锦衣卫出现之后,捕快自行组织的‘神捕会’一直就活在锦衣卫的阴影下,两家也是一直不和,可自从诸葛图接任之后,神捕会竟然和锦衣卫和睦起来了,并请诸葛图出任了长老会名誉大长老一职。你们可以想像此人的本事怎么样。”
    石戎道:“您说您在京三年竟没见过他,难道他从不出头露面?他既然那么能结交朋友,那怎样结交啊?”
    张显庸道:“他出头,那里都去,但是你无法知道在你身边的那一个是他,因为他精通易容之术,而且此人做事神出鬼没,很有些诸葛武侯的本事,他自号‘画龙先生’。说自己龙画的好,所以得皇上的喜欢,不过他的龙虽然有张僧繇点睛之绝,但人们说他这‘画龙’二字还是把当今皇上画好了。”
    张显庸顿了顿又道:“另外他有三个心腹,也是能耐大得很,一个是他的老婆,叫做‘红索观音’玉美娘,一身武功相当惊人,曾在宫中用一条红索打败乔家五路鬼,另外两个一个叫‘青天老怪’苏秉风一个叫‘雪地恶魔’苏秉云。”
    石戎猛的跳了起来道:“可是‘江湖双邪’吗!”张显庸点头道:“正是,怎么了?”石戎咬牙切齿的道:“家父就是因为这口五龙宝刀死在他们手上的,此翻进京,我定报此仇。”
    张显庸不觉大为后悔,暗怪自己不该多嘴,他干咳一声道:“这三人分别协助诸葛图打理内廷侍卫、锦衣卫和东厂缇骑,要想找他们只怕……。”
    努尔哈赤一直在看着他的脸色,听了这话站起来拍拍石戎,笑笑道:“你要心。不要说他们两个只是在宫中,就是在灵霄殿,我也助你拔他们几根杂毛下来!”
    他们说着话,船家也终于磨蹭到了岸边,别着铁杆链子锤的乔虎怒斥道:“你聋了不成!为什么喊你不回!”船家陪着笑脸道:“官爷,不是小的不回,小的船上六个人六匹马载得太多,实在走不快。”
    乔豹冷笑一声道:“你刚才走的可不慢,回来的可不快。我们不管你这些,赶紧载我们过河!”船家道:“小的这船上载了六人六马,实在没地方,要不……。”乔虎眼一瞪道:“要不怎样?”船家立即闭嘴,乔豹道:“你让他们都滚下来,载我们就是了!”
    这话一出口舱中孟古、厄赫、扈尔汉三人一齐变色,张显庸急忙道:“几位,咱们要上京里办事,到时少不得走他们的门路,所以没必要和他们起争执。”张显庸早已了解这三个人,他们不去惹别人,那就是对方家山有福了,那容别人来找他们的麻烦。石戎笑道:“小师叔放心,我们都是真豪杰、女丈夫,不会和这些小人一起见识的。”
    张显庸这才放下心来,起身走到船头,打一稽首道:“这不是乔氏昆仲吗,一向少会。”二乔也是一愣,同时一拱手道:“原来是少天师,幸会、幸会,我们哥们不知道是少天师在船上,失礼了。”
    张显庸道:“二位既然遇上来,就是一场缘份,请上船来,咱们一起过河。船家,把我们马牵下去,请二位官爷上船。”船家答应一声就要去牵马,乔虎拦住道:“这倒不必,只要船上还能容我们两个站站,也就是了,这两匹马跑的半死,我们也就不带了,只是这里有件东西令人生厌,若少天师看了不满,我们只好另等一艘船了。”
    张显庸道:“不知是什么东西?”乔豹走到马身边,将挡泥掀起,从下面提出一个用绳索绑的结结实实的小棺材来,向张显庸一举道:“就是这个。”张显庸道:“这有什么,出门一见喜相逢,必主升官和发财。小贫道虽然不想升官发财,但我的几位朋友也还是想的,更不会介意,二位若不带马就请上船吧。”
    二乔不再谦让,在马上取了各自的物品纵身上船,那两匹马却不管了。
    一步纵上船来,这二人看一眼船舱。不肯进去,向张显庸道:“我们得这一寸站地已是少天师给的好处了,不敢再向里去,请少天师自回。”
    张显庸知道他二人是不想到里面和努尔哈赤他们见面,他也不想让他们见面,生怕一语不合就动起手来,于是也不再让,道声辛苦,转身进了船舱。
    六个人都对二乔手中提的棺材好奇,心中都道:“没有人无故会提个棺材走路,这二人也不例外,可不论多么重要的东西都大可以找其它东西来装,为什么非要用口棺材呢?”于是十二只眼睛一齐盯着瞅,最后还是孟古先烦了,轻声向张显庸道:“少天师,你不是说他们多么多么凶霸吗,怎么对你这样客气?”
    张显庸道:“这姑娘就不知道了,一个国家的保证就是武力,而天下武功,半出于僧道之门,这僧道之间虽然自来不和,但僧与道却是一个国家安定的基础,因为他们不但会武,门徒更几占国家人口的三分之一强,如果我们想做点什么,那真的会惊天动地,故而轻易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
    孟古和张显庸处的时间长了。就觉得这个人,话语随便,甚至有点多嘴多舌,而且极为随和,渐渐也就不烦他了,多少还有些喜欢和他说话,于是又问道:“天下武功半出僧道之门这话我不信。”
    张显庸笑道:“武功与技击不同,技击以打倒对方为目的,大概有人的时候就有了技击,而武功则是修行,僧道为了能够尽快达到修行的目的,才练武,它也许根本就不适合打斗,就像剑仙之术,并不用来比武杀人,而以神通来求正果的一种手段,当达到一定境界的时候,道家可以进入地仙之属,佛家可以进入阿罗汉之例,而俗家武功则是在佛道两家求神通之术中化出的末技,就这样还有许多要例入技击之行,算不得武功。”
    厄赫却和孟古相反,对张显庸的话烦到极点了,听他说起来没完,猛的喝道:“什么这个那个,我只知道一刀能劈死人,废话说一万也是废话。”张显庸无奈只得摇头闭嘴。
    张显庸刚停下来就听见有人唱道:“黄河九曲十八弯。我在弯中设金钩。洒下香泉来作饵,钓得明月归天湖。”这个唱罢另一个马上接上:“天上正是太阳红,何苦入夜钓金蟾。一片华光成金彩,捧了一样归天湖!”
    乔氏兄弟同时一皱眉,石戎、努尔哈赤两个一齐探出头来,向两边看去,就见两边各摇出一艘船来,上面各站着一伙强人,当头两个都是渔家打扮,各执三股钢叉,笑嘻嘻的看着乔家兄弟。
    张显庸也已看到了,惊异忖道:“这二人不是黄河水寇冯昌、冯毅兄弟,他们一共也就十来个人,兄弟俩本事又不大,往日只敢劫几个小客人,今日就算不认得乔氏昆仲,也该认得那身官服啊,怎地竟敢劫起官来?”
    乔虎把棺材放到他们的马后道:“少天师。这些人疯了心了,不过既然来了,我们弟兄自然会送他们上路。此事与少天师无涉,请少天师和贵友回舱去吧。”
    张显庸心道:“无涉最好,那个愿意管你们锦衣卫的闲事。”于是笑着点点头,拉了努尔哈赤、石戎两个回来。
    孟古在船的舱壁上剜了个小洞向外看去,吐吐舌头道:“真是流年不利,怎么坐船就有事啊。”扈尔汉笑道:“我这回可是会水了,在海边和渔人学了多日,莫说这小河,就是再到大海也不怕了。”厄赫把双刀抽出来道:“不会水又怎样?不也从大海过来吗?那敢来时先吃我三百刀。”众人不知她怎么了都是一呆,只有石戎明白,可也不敢接口。
    这时两艘船都已接近他们的坐船,船上的船夫个个懂事,立即抱了脑袋蹲到后梢去,一看就是长年被劫的。
    左首船先靠过来,船上的冯昌把三股叉往臂弯处一滚,拱手道:“前面是锦衣卫的乔二爷和乔三爷吗?”乔虎面沉似水道:“是,你有事就说吧。”
    冯昌道:“小人们长年在河里走,吃的是一碗辛苦饭,小人们知道,二位大人……。”乔豹打断他的话道:“你辛苦不辛苦,关老子屁事,没钱给你。”冯昌冷笑一声道:“三爷也太狠了吧,多少也听我们把话说完再说这种没交情的话啊,不过既然三爷已经说了,为了让三爷放心。我们也说一句,我们不是来要钱的。”
    乔虎道:“那你们要什么?”冯毅把掌中的三股叉一抖,叉盘子哗啦啦直响,道:“要你们的棺材。”
    乔氏昆仲对望一眼,乔豹怒骂道:“你想要,上棺材店自己去挑,大大小小包你合适,跑来要我们的做什么。”冯毅冷哼一声道:“金棺材、银棺材老子不要,就要你们身后那个小棺材。”
    乔虎道:“你睡得进去吗?睡进去我就送给你。只怕就是把你剁成八块,你还是睡不进去。”冯昌冷笑一声道:“睡不下我们拿来养蝈蝈,你只要交出来就行,余下的事就不必你操心了,不然的话……嘿嘿。”
    乔虎低下头向乔豹道:“你去,擒贼先擒王。”他话音没落,乔豹身子已经离开这条小船,向冯昌的船上纵去,口中大声道:“我给你送来了!”人未到。盾先到,原来乔豹身形特异,左臂竟比别人长出许多。
    冯昌大喝一声:“快开船!”同时把钢叉向盾上刺去,叉尖子和盾牌刺到一起火星四溅,但却刺不透圆盾,而乔豹的枪就在这个时候刺到,一枪向冯昌的心口而去,冯昌急扯一步抽出叉向乔豹的腰肋之间戳去,乔豹钢枪略微放慢,枪探入他的叉中用力一搅,钢叉中间那根尖子当下被搅断,冯昌抽了叉绕船就跑。
    这个时候船已慢慢划开了,乔虎大声道:“先杀舵手!不要让他们掌船!”冯毅冷笑一声道:“你还是顾你自己吧,怎么样,把棺材给我吧?”
    乔虎走到船头道:“你来拿。”冯毅看一眼他手中的铁杆链子锤,有几个脑袋敢过来啊,回身向两个手下道:“过去。”两个青头愣不管不顾,提着分水刀踏着水就冲过来了。
    乔虎特意退后两步,那二人扒了船帮就上,乔虎的等他们上到一半,双手轻轻一动,两柄锤同时打在那二人的头上,两个人哼也没哼一声就倒下去了,水里马上升起一团红来。
    冯毅大怒道:“再去!”可一个个都学乖了,那个也不敢下去,冯毅大吼一声壮壮胆子一纵身冲了过来,和乔虎杀到一处,其它的匪徒也一齐向这边冲了过来,并大声喊道:“棺材归两位哥哥,马归咱们!”
    本来努尔哈赤他们也一直在看着他们动手,但越看越无趣,以他们的武功自不会在意冯氏兄弟,个个闭目假寐,只有扈尔汉和厄赫两个仍在看着,一听抢马二人同时窜了出来。
    厄赫从海上下来之后,就窝着一腔怒火。一直没有发泄出来,此时两口刀如电走云飞一般向群匪劈去,杀得群匪哭爹叫妈,冯毅一眼见了,转身就跑,乔虎不去追他,任他逃回本船。
    冯毅站在船头,就见跟他过去的,人没一个回来,都让厄赫宰了,不由喘着粗气骂道:“好小子!你还有埋伏!”乔虎道:“这可不是我的人,你们若不去弄人家的马,也惹不来这场事。”
    冯毅向厄赫道:“唉,我说那大婆娘,老子给你几两银子,你不管这闲事行吗。”一边说一边从身上摸出两个成锭的元宝,向厄赫丢过去道:“这是定钱!”扈尔汉在后面抢上一步,双锏向前一伸。托住两个元宝道:“这东西我家多的当垃圾,要他作什么。”双锏一抖,两个元宝一齐飞了回去,头一个打在桅杆上,第二个则打在头一个上,桅杆轰的一声倒了下去。
    冯毅吓得脸色发白,但强自镇定道:“这么说,你们硬要趟这下浑水了?”厄赫冷哼一声道:“我们不想趟什么清水浑水,只想要你的脑袋。”此话一出势成无解,冯毅怪叫一声道:“这就别怪我了!把他们的船给我凿了!”那些水匪立即一齐脱衣服下河,其中一个还向厄赫道:“小妞你站那别动,大爷好捞你!”厄赫气得二目通红,但那小子一头下水,那里再去找他。
    马上船板下响起一片叮当之声,那船家吓得跪在船板上向冯毅直磕头,冯毅得意的道:“你求他们吧,只要那小子把棺材给我就万事皆休,不然的话……嘿嘿。”乔虎此时一直在盯着他的船,但矩离太远,他自认过不去,听了这话冷哼一声道:“你最好从梦中醒醒。”
    冯毅怒吼道:“使劲凿!”厄赫眼一闭脑海中忖道:“若真的船沉了,我就自杀,再不要人求了。”这时扈尔汉已除了长衣道:“幸好我在登州学会水性,不然真要败在这小子手上了。”说完就要下去。
    努尔哈赤从后面过来扯住他道:“不必了。姓冯的!你看看水里。”冯毅惊愕的看一眼水中,就见河水竟已然红了,随后一具具的尸体浮了上来,可凿船声却越来越大,他正惊异间就听舵手大喊道:“不好了!咱们船漏了。”冯毅急回身察看,这时石戎从船下翻上船来,抹一把脸笑道:“没想我这水性竟比水贼强多了。”
    冯毅顾不得再找他们的麻烦告诉舵手快走,这时船身一晃,一人纵上船来,看着他道:“那一船的人我都杀完了,你不去找你兄弟吗?”正是乔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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