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旅途漫漫,韩明坐在对面,脸上笑嘻嘻,一点的烦躁都没有,这简直是要力争着,在旅途中把宋青山秒成渣渣呢。
    李承泽现在就在北京呢。
    也确实,他跟他的好朋友沈星火在一块儿,不过,沈星火回家,他还得换票回秦州。
    “别介呀,我家有个妹,15岁了,美的就跟邓丽君似的,真的,你在秦州那破玩艺儿的家,回啥回呀,走,上我家去。”沈星火说。
    李承泽切的一声,他的妹妹才叫漂亮,但他从来不说。
    “李承泽同志,这儿有你爸爸写来的挂号信,叫你在北京等他,他会带着全家来北京接你。”军人售票窗口里,笑容可掬的女同志笑着说:“乐吧,在北京等着,你爸爸明天一早就会到。”
    当了三年了兵,整整三年啊,就连李承泽这种天性内敛的孩子,一下都激动疯了。
    如售票员想的一般,孩子两只眼睛嗖的一下就红了:“沈星火,听见没,我大舅要带着全家人来北京接我呢。”
    沈星火说:“真没劲儿,你又不是亲生的,看吧你乐的。”
    这家伙歪了歪嘴:“走吧,先回我家,我介绍你认识我妹去。”
    不过就在这时,身后走来俩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同志,一个手里还拿着张李承泽的照片呢,上前看了眼李承泽,敬了个礼:“李承泽同志吗?”
    “是我。”李承泽说。
    这个同志说:“极为光荣的任务,咱这边军区现在缺几个从大车上往下来卸煤的同志,你得跟我们走一趟,去西郊机场卸煤去。”
    沈星火直接愣住了:“同志,你们哪个部队的呀,军装都不穿就来命令人,认识他是谁不,抢滩金银岛立过三等功的李承泽,越南人见了他拼刺刀都要尿裤子的,你让他去卸煤,你没开玩笑吧。”
    “紧急调令,估计也就半个月的事情,李承泽同志,跟我们走吧。”来人彬彬有礼,但也不容质疑的说。
    李承泽心说怪了事了,这铁定是有人盯上自己了吧,不然的话,宋南溪他们不正好回秦州了,他才能给放出来?
    “首长,能问一下调令是从哪儿下的吗?”多贼的李承泽,当然要知道是谁在整自己,对吧?
    来人犹豫了一下,才说:“咱们是政策处的,但调令是北戴河那边发过来的,总之,这是个光荣的任务,因为上面有领导看着呢。”
    光荣个屁啊李承泽心说,老子的能耐那在战场上,卸煤就不是我的事儿。
    他突然一捂肚子:“哎哟喂,我这肚子水土不服啊,要不,您二位等会儿?”
    说着,李承泽转身就开始往厕所跑。
    去他娘的卸煤,三年没见过爹娘父母,谁他妈跑到西郊卸煤,那就是谁傻。
    李承泽把全家的孩子都想了一遍,几个男孩子他并不想,因为都见过照片,唯有宋南溪,三年没见啊,宋青山俩口子连张照片也没给他寄过,也不知道那闺女长大了没,头发是不是还是原来那么黄。
    小黄毛丫头,可想死他了。
    吱吱可不知道哥哥有多么的思念自己。
    一排三张床铺,他们四个在父母把夜里的位置让给他们,让睡觉的时候,其实压根儿就没睡觉。
    几个孩子一排排的坐着,正在看对面下铺上,一个打扮的极为精致、漂亮的中年妇女。
    驴蛋和谷东俩都是一脸戒备,吱吱满脸的困惑,而狗蛋呢,则是一脸的深究。
    几个孩子并不是因为这个妇女漂亮才盯着她看的。
    而是因为,她的手上捧着一本日语的漫画书,漫画书上有个叫机器猫的家伙,就跟妈妈缝在他们内裤上,书包上的一模一样。
    对于现在的孩子来说,彩色漫画书,那种吸引力简直是无敌的。
    “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们啊。”这个女同志非常温柔,不过,就是汉语说的不算太标准。
    几个孩子连忙摇头。
    谷东直接说:“八格牙路,日本人的东西,我们不要。”
    这个女人很大方,一见面就说自己是个日本人,这也是几个孩子对她非常有兴趣的原因之一。
    天天在电影上看杀鬼子,见活着的日本鬼子,他们还是头一回。
    而且,这个漂亮的,温柔的女日本鬼子,还有好几个人陪同着,保护她呢。
    显然,大有来头。
    第145章 边走边跳
    这个妇女自称自己姓渡边,也不喜欢孩子们叫她婶婶,要让大家叫她渡边先生。
    一个女同志,还是日本人,居然要大家叫她先生,真是奇怪。
    一夜到天明,她吸引了孩子们所有的目光,搞的几个孩子都没睡好。
    “来呀,我这里有糖果,想吃就吃吧,这个见过吗?”渡边先生手里捏着一个粉色的小球球,捏一捏,放到谷东嘴边了:“要吃吗?”
    “日本鬼子的东西,我才不吃。”谷东啪的一把就挥开了。
    渡边先生笑了一下:“你们是新时代的孩子,仇恨我们也很正常,不吃我就吃啦。”
    棉花糖呀,别的几个孩子还好,谷东简直给馋的啊,有那么一会儿,嗅着草莓甜腻腻的香味儿,他觉得自己都要做一个革命的叛徒了。
    “宋南溪长的可真漂亮,不过等过几年,你也会去上山下乡吧?”渡边先生说。
    吱吱赶忙说:“现在已经没有上山下乡政策了,我将来会当兵,而且是当个骄傲又光荣的女兵。”
    “女兵很不错,你会被晒的很黑,而且心中充满着热血,让太阳照着,风吹雨淋着,估计二十出头,就会变的比我还老。”渡边先生指了指自己的两鬓,说:“我从不晒太阳,所以才能把皮肤保护的这么好。”
    女孩子谁愿意变丑啊,吱吱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突然想起李逸帆的脸来,还真的给打击到了。
    “不过,这也是文化的必然性,你们中国人丢掉了自己的传统,重新建立了一种文化,而旧的文化则被你们给抛弃了,这是坏事,也是好事。知道为什么吗?”渡边先生又吃了一枚棉花糖,然后说:“好事是,你们从今往后不需要思考,于是,就没有了思考者的痛苦,而坏处是,你们的文化从此就失去传承了,你们的文化,却需要我这样的人来拯救,这就是痛苦。”
    就在这时,宋青山和苏向晚几个过来洗脸,吃东西,准备让孩子们出去,换他们几个睡觉了。
    “妈妈,传统文化是什么呀?”吱吱转头问苏向晚。
    苏向晚还没开始解释呢,韩明赶忙说:“儒释道就是传统文化,不过你问这个干吗?”
    吱吱把对面的渡边先生给韩明他们介绍了一下。
    “却原来,您就是渡边先生啊。”韩明上前就握手:“听说您是来指导敦煌研究院的,但我一直忙,没时间去敦煌,失敬失敬。”
    却原来,渡边还真是个博学的大家。
    76年开始,国家计划开放敦煌的壁画,以及雕像很珍贵文物的展示,虽然说日本鬼子真的是侵略者,但不得不说,人家在保存文物,以及研究文物方面,就现在来说,于技术方面领先我们很多。
    所以,这个渡边先生,还真是个中央特批,请来的大宝贝呢。
    “这些孩子们都是你家的?”渡边先生问韩问。
    韩明扫了一眼:“是。”有点心虚。
    “这位女士也是您的爱人吧。”渡边先生指着苏向晚说:“用你们中国话说,很般配的一对。”
    韩明笑的太乐,嘴巴都合不拢了。别的几个傻,谷东可不傻啊:“这个韩明偷着乐呢,哼!”
    宋团简直了,要想去洗脸,就发现韩明在给苏向晚挤牙膏。
    好吧,他忍了。
    他想着,洗完了脸该吃饭了,自己去招呼几个孩子去,忙前忙后,闹完大的还有小的,等再闻到一股香味,就发现韩明又给苏向晚冲了一杯速溶咖啡,放在桌子上让她品,还得地要把后面的窗帘都给拉起来,就为窗帘影响了苏向晚的视线。
    天啦,这殷勤献的,让宋团简直无处可抓啊。
    偏偏那个渡边先生也是个喜欢绅士风度的:“真是难得啊,在新的华夏国,居然有像韩先生这么一位具有绅士风度的男人。”
    说着,她还邀请韩明,苏向晚和自己一起用餐,当然了,她跟苏向晚聊的不多,更多的是在跟韩明聊天。
    这种拥有专业技能的人,大多数都很清高,而且显然,她对于中国人对于文物的保护方面,有着很多的不满。
    在听说韩明马上要当秦州市的一把手之后,她就把那些不满全表答出来了:“知道吗,整个敦煌,全是像那位宋一样的男人,相貌粗鲁,为人也粗野,他们是军人,这个我懂,但他们根本不懂得保护文物的意义。”
    韩明笑着说:“我一直在关问这个事情,也一直在协调,您这趟回北京,只是回去渡个假吧,应该很快还会回敦煌吧?”
    壁画、雕塑,这个国家的历史,最珍贵的遗产,想要保护起来,还非得有赖于这个女同志不可。可以说,她能帮国家抢救的文物,是无价的。
    渡边先生摇头说:“不了,在文物研究院有太多事情让我觉得很无力,也伤了我的心,所以,我这趟回日本就不会再回来了。”
    韩明现在就在秦州,而敦煌也在秦州,为了敦煌那么多珍贵的遗产,也为了他的政绩,他不可能让渡边先生走啊。
    要知道,为了请她,国家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一定有误会吧,可能言语不通,也可能是研究院的人执行能力不够,只要你说哪里有不对,我组织调人马不就行了吗,你要走了,那些文物怎么办,有很多东西一见天日就得化为灰烬,那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啊。”
    “那你们能把军人撤走吗,他们驻扎在那里,让我很不舒服。”渡边先生指着宋青山说。
    几个孩子也看着宋青山呢,心说我爸爸惹谁啦?
    宋青山也觉得,自己惹了谁了,突然之间就被人给针对了。
    韩明背一挺:“我们从1890年开始,叫帝国主义偷走的文物实在太多了,你说让军方撤走,那不可能,敦煌必须有部队驻守。”
    “他们口口声声说怕人盗文物,难道是怕我盗吗?一点诚意都没有,又何谈保护,何谈让我留在这儿,再说了,韩先生,我非常不喜欢你们的这些孩子们,是,他们热血,他们视我如豺狼虎豹,而且,他们已经完全没了孩子的单纯,我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孩子,这样的孩子也让我不舒服。”
    几个孩子到现在,看渡边先生都跟看怪物似的。
    韩明都无奈了,回头看着苏向晚呢。
    苏向晚摸了摸驴蛋的脑袋,悄声说:“这个婶婶特别厉害,是个好的日本人,所以,把你们的棍子放下,好不好?”
    驴蛋大了,刷的一下,就把竖在旁边的棍子给踢到床底下了。谷东一看,哥哥宣告投降,那好吧,他的棍子也丢床底下了。
    几个大人白天睡觉,孩子们就跑到那边去了。
    躺在床上,宋团也没法安生啊。
    因为苏向晚睡在中铺,韩明自己动手能力不行,但是又不让宋团动手,他自己非得要搭个帘子。
    搭吧,他手拙,又搭不好,半天在那儿粘粘乎乎的折腾来折腾去。
    “哎呀韩书记,你能甭弄了吗,你这样很影响我睡觉,明白吗?”苏向晚都生气了,但是韩明不生气啊:“再等会,等一会儿我就弄好了。”
    宋团躺在上铺,感觉自己分分钟就要爆起,但是只要他一动,韩明立刻就会说:“为了表示感谢谷东,这一路啊,小苏同志都由我来照顾,怎么样?”
    好吧,宋团又躺回去了。
    那个渡边先生不知道这几个人昨夜熬了一晚上,犹还在表答她自己的不满,而且就因为宋团是个军人,她就非得抓住宋团了批:“上铺的那位先生,你的体味好大呀。”
    宋青山坐了起来,头顶着车顶呢,军人嘛,瘦瘦高高,在这上铺简直是委屈了他。
    不过他还是很有礼貌的说:“女同志,我上车前才洗过澡,体味应该不重吧?”
    “已经很重了,你怎么就不学学这位韩明同志,他身上就没有体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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