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倒挂着一道人影,逆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的身形轮廓对沈碧月来说熟悉得很,毕竟那曾经是一个差点要了她性命的人。
    “风护卫,你还真把沈府当自己家了?”她向前走了一步,眼神往地一瞟,面色微变。
    地的那个人是沈庭则。
    “他怎么会在这里?”
    风道:“这是主子送给沈姑娘的好东西。”
    “没人问你这个,我问的是,你从哪里将他弄来的?”
    风像是在斟酌要不要回答,他的任务本是为了阻挠沈碧月,用主子的话来说,是帮着地的那个怂包干坏事。
    刚刚在泊云居外,他看见沈庭则偷偷摸摸地藏在一个隐蔽处,悄悄看着泊云居的院门,那伸头缩脑的模样一看没安什么好心,他前把人敲晕了,挂在树,然后快速回豫王府复命去了。
    他还记得当时主子的模样,托着下巴,点着唇,雪球懒懒地趴在他的膝头睡觉,一颗肥溜溜的脑袋完全埋进了身体的雪白毛发里,活像是一颗白色的毛线团。
    “丢进去,既然他那么想进去,给他这个机会。”微垂的眼眸,看不清情绪,只是唇角不易察觉地微扬,忽又垂下,让人难以摸清他的思绪。
    “告诉沈碧月,这是孤送给她的好东西。”
    思绪回笼,眼前这个少女面对着他,面对外头一片明亮的光线,冰冷的脸色一览无遗,连眼神里那点微妙的怒火都能轻易捕捉到。
    风保持沉默,不作回答。
    墨笙站在沈碧月的身后默默看着,分明是这样剑拔n-u张的紧张气氛,她却有些好,这个叫风的人倒挂这么久,都不会累的吗?
    沈碧月抿着唇,不管风是从哪里把沈庭则带过来的,现在都必须将他送回去,否则事情一旦闹大,她也无法脱身。
    “送回去。”
    “主子没下命令。”
    只是没下命令,而不是完全拒绝她,说明还有回旋的余地。
    “那个人……”沈碧月淡淡道,“他要怎么样,才肯下命令?”
    “听说沈姑娘最近在学刺绣,主子正好也缺一副鸳鸯枕套,希望一个月后能收到沈姑娘亲手绣的枕套。”
    沈碧月:“……”要她绣枕套是刁难,可是要绣鸳鸯算是怎么回事?
    绣个枕套已经算是私相授受,再算鸳鸯的图样,要是被人知道了,她一定会被拖去浸猪笼。
    她突然想到,之前曾经想过,如果沈岐知道她跟邵衍的关系,也许会一个轿子送她进王府,但这个人换成孟廉的话,豫亲王是斗不过的,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这个外孙女被他折磨,送一截麻绳让她自我了断还来得更体面。
    “次给的伤还没好全,他也好意思来要我绣的东西?”
    次的伤?什么伤?风没天风的好心强烈,依旧沉默着。
    “好啊,不过是个枕套,何须用到一个月,我答应。”沈碧月扯了扯嘴角,竟然很轻易松口了。
    她答应得这么痛快,倒是让风有些惊讶,但他也只是惊讶,下一刻如影子一般从窗口滑进屋里,扛起了沈庭则。
    “等等,把这个也带。”沈碧月指了指小箱子,“到了他的屋里,记得把箱盖打开,留一条缝行。”
    风点头,左肩扛着沈庭则,右手抱着箱子,很快消失在窗口。
    墨笙看向沈碧月,“姑娘,这……不会闹出人命来吧?”
    “放心,沈家的人命大得很,死不了。”
    好像很有道理,墨笙沉默了一会儿,也接受了这个说法。
    “那姑娘真的要绣鸳鸯枕套给那个豫亲王吗?”
    “自然是要的,答应了那个人的事不能不做。”
    “可是一个月的时间,姑娘既要绣给老爷,还要绣一个枕套,太多了,怎么能做得完?”
    “我都没慌,你急什么。去告诉菱花,立马让人把这里打扫一遍,顺便将屋里的东西全部都换掉。”
    窗户开了有好一会儿了,但是轻轻一嗅,还是能闻到空气浓浓药香掺杂的淡淡腥味,想到睡觉的卧房曾经被一些东西爬过,觉得全身都要泛起鸡皮疙瘩了,不仅仅是恶心,还有脏。
    当晚泊云居的灯火亮到三更半夜,因为主子临时起意要打扫屋子,搞得整个院里的丫鬟们都彻夜清扫,压根没法休息,行春对此颇有微词,但鉴于沈碧月时不时一声轻咳,要晕不晕的模样,她到底一句话没说,转身回房去了。
    虽说前一晚折腾到了很晚,第二天沈碧月还是起了个大早,墨笙伺候着洗漱穿衣,打开门的时候,看见行春站在门口,看样子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行春姑子怎么这么早起了?”
    “大姑娘的身子骨虽然不好,但在刺绣一事仍旧不能松懈,老爷答应昨日放大姑娘休息,今日再继续。”行春冷冰冰说道。
    “婢子的绣工虽然算不厉害,但用来教大姑娘已是绰绰有余,等大姑娘能自己做成一幅完整的绣品,老爷会送大姑娘去女院,和府里其他的姑娘一同学习,这些本不该与大姑娘说,婢子只是不希望大姑娘误会了老爷的良苦用心,还望大姑娘时时记在心。”
    沈碧月听完之后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垂眸轻声道:“我不知道,原来父亲对我这么用心良苦,行春姑子今日所说的,我都记下了。”
    嘴说着记住了,刚学了不到半个时辰,喊着眼睛疼,又是一副要晕不晕的模样,要说她是装的,偏偏面色不够红润,眼里还泛着泪花。
    “那休息一会儿吧。”
    “这个布摸起来很粗糙,花纹也粗糙,看得眼睛难受。”沈碧月轻轻揉着眼睛,指着桌摊开的布含泪控诉道。
    菱花默默看了一眼布,那可是南江州产出的苏罗布,布面柔软润滑,纹路平整似水镜,轻薄如罗绢,是极为好的布料。
    南江州所产的布匹是享誉大宁的好,仅次于皇室产出的贡品布料,现在被沈碧月指着说粗糙,估计南江州所有纺织厂里的绣娘都要气得吐血而亡了。
    行春微微皱起了眉,正想要训话,突然墨笙在一旁道:“姑娘,昨天奉国公不是送来一匹皇室的贡品布料吗?要不要试着用那个?”
    沈碧月眼神一亮,还没说话被行春打断了。
    “胡闹!只是学个织法,拿贡品布来糟蹋做什么!而且贡品布的料面只能用极细的金丝线来绣,金丝线也是极为稀少的,府里仅有的金丝线还是陛下当初赏赐老夫人的,大姑娘怎么能绣得。”
    行春说的这些,沈碧月都是知情的,甘老夫人极为宝贝御赐下来的贡品,府里的姑娘只有沈碧欢一个人被衡岭长公主夸过绣技高超,甘老夫人便送了些金丝线给她,除此之外,除非是绣重要的绣品或裁剪衣裳需要用到,都是轻易不拿出来的。
    “没关系,外祖父也送了金丝线,连着贡品布一起,送了满满一大箱呢,菱花。”沈碧月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从袖里掏出库房的钥匙递给菱花,“你去帮我取来。”
    “大姑娘,那可是贡品布与金丝线,怎么能这么随意糟蹋了!”行春拧眉,极为不赞同她的做法,她打从心眼里看不惯这个大姑娘。
    行事莽撞,没见识,还自以为是,完全不知道深浅,真是枉费奉国公这么疼她,什么好东西都往她这里送,哪里知道她只是个糟蹋宝贝的人,也不怪老爷这么瞧不起她了。
    “行春姑子,外祖父说过,他送我的东西,我喜欢怎么处理怎么处理,算是糟蹋了也没关系,他还会再送新的过来!”沈碧月咬着唇,明显也有些不高兴了。
    还骄纵!恃宠而骄!
    行春到底只是个丫鬟,顶撞主子是大忌,更甭说是争论了,即便她只是个不受宠的主子,之前为了学刺绣而教训她,可以说是情有可原,可话题一旦扯离了刺绣以外,再教训是她的错了。
    “是婢子逾越了,大姑娘想怎么做怎么做吧。”
    等了一会儿,菱花还没来,沈碧月正想让墨笙去催她,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菱花小跑过来,慌张道:“姑娘,不好了,箱子不见了。”
    沈碧月一愣,“什么不见了?”
    “奉国公爷送给姑娘的箱子,整个箱子都不见了。”
    “胡说!沈府又进不来贼,那么大的箱子怎么会凭空消失!”她没好气道。
    “是真的!那个装了东西的小箱子不见了。”菱花急得连话都说不顺了。
    “怎么可能!”沈碧月转头看墨笙,“昨天不是让你收拾好再送回库房的吗?”
    墨笙也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姑娘,婢子送进库房的时候特地检查过了,收得好好的。”
    行春也皱眉,沈府里头还从没闹过贼,事关沈家声誉,这事必须弄清楚。
    “先过去看看吧,兴许是看漏了。”轻描淡写的一句看漏了,已经无意间将错都推到了菱花与墨笙的身。
    沈碧月并没有注意到,出了这种事,她连学刺绣的心思都没了,哪里还会去注意谁说了些什么。
    库房的门锁着,钥匙有两个,一个在沈碧月手,另一个由一个老婆子看管着,见沈碧月她们过来,那老婆子连忙递钥匙。
    开了库房,那个大箱子放在一处显眼的角落。
    打开一个个箱子,果然不见了最小的那一个。
    墨笙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姑娘!我昨天亲自将箱子收好的,不曾遗漏,怎么会不见呢!”
    “你开库房,一直到离开,途可有发生什么事?”
    墨笙摇摇头,想了一下,突然恍然道:“有!婢子昨天刚刚搬了箱子到库房,突然听到外头有声音,出去看了一眼,是守库房的老婆子摔了,于是婢子出去扶了她一把。”
    “扶了多久?”
    “老婆子的腿脚不方便,婢子扶她到不远处的石头坐下,才回了库房。”
    菱花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姑娘,婢子觉得该去找夫人说一声。”
    “这件事最好不要张扬,先让下人们在院子里找找看,如果不是被人偷的,那不是白白给沈府抹黑吗?”行春反对道,沈家最重脸面,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以声誉脸面为重。
    家里出了贼,还丢了东西,这种事要是在永安传开,一定会被人笑话沈家无能的。
    沈碧月纠结了一会儿,叹道:“也好,那先找找看吧。”
    只是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下人奴婢们几乎要将整个泊云居翻了个底朝天,可是什么也没找到,这让行春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发生了这种事,沈老爷子一定会暴跳如雷的。
    沈碧月抿唇,带了菱花,决定去找甘苓。
    只是刚出了泊云居没多远,碰了沈庭则。
    她轻声道:“二哥哥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棣棠书院吗?怎么会在这里?”
    沈庭则看到她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我正要去找你算账,你竟然自己送了门!你说!那些蛇和毒虫是不是你放到我房里的?好你个沈碧月!亏得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个天真没心机,没想到你这个贱丫头竟然敢算计我?”
    “什么毒虫?”沈碧月蹙眉,像是被他吓到了,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跟我在这装什么傻!别以为你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人知道了,我房里的那些毒虫和蛇一定是你放的,亏得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个蠢笨又没心机的,没想到你这个贱丫头竟然都算计到我头了。”
    “我算计二哥哥?二哥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睁着眼,一脸的莫名其妙。
    “误会?看看,这都拜你所赐!”沈庭则伸出左手,将衣袖往狠狠一撩,小臂赫然有几个青紫的印记。
    “你个毒妇!那些毒虫和蛇……我知道!是你放的!一定是你!”沈庭则说着,双眼越加赤红,他的神情狰狞而凶猛,似乎下一刻能扑去将她撕成碎片。
    “二少爷!”菱花拦在她面前,“大姑娘昨晚和行春姑子回来之后一直待在泊云居,根本不可能给二少爷放什么虫蛇!”
    沈庭则怒吼着将她一把狠狠推开,“贱婢!有你什么事!”
    “菱花!”沈碧月惊呼一声,去扶菱花,发现她的掌心在地磕出了血。
    菱花缩回手,摇头道:“婢子没事。”
    沈庭则冷笑道:“沈碧月!你不过是个没了娘的野丫头,父亲不喜你,连大哥也没把你放在眼里!你是哪里来的胆子敢算计到我的头?”
    沈碧月站起身,抬眸怒视沈庭则,声音也带着火气,“二哥哥一来劈头盖脸地给我安了一身罪名,还伤了我的丫鬟,简直是蛮不讲理!”
    明明是愤怒的模样,偏偏那水眸瞪大,眸光盈盈,竟是怒出一股别样的风情,让尚处在怒气的沈庭则看得都不禁晃神了一下。
    “如果二哥哥有什么误会,现在和我一起去找夫人,谁对谁错,到了夫人面前,一切都会一清二楚!”
    沈庭则见她扶起菱花要走,想起昨晚自己的遭遇,忍不住又是一阵恼怒,几个猛步前一把推开菱花,伸手要去抓沈碧月。
    明明快要抓到了,可手却落了个空,再要伸手出去,还没碰到她的衣袖,只觉得有股力道攥紧手腕,剧痛袭来,疼得他几乎要窒息过去,恨不得当场晕倒。
    在他痛叫出声的瞬间,沈碧月也尖叫几声往后退,冷不防一头撞在了一旁的假山石,身子一软,顿时晕了过去。
    菱花愣愣地看着,从她被推开,到沈碧月被推撞到假山石,一切都发生得很快,让她来不及反应。
    沈庭则倒在地哀嚎,疼得满地打滚,沈碧月趴在一边,侧脸朝下,双目紧闭,额头的伤口汩汩流着血。
    血色妖冶,瞬间刺激了菱花的眼睛,她蠕动着几下嘴唇,面色陡然苍白。
    “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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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周的工作有点忙,今晚回到家都快九点了,熬夜码字到将近两点!所以一直到周六为止,更新都会较少,等这周忙完,有时间多更一点了!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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