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谅站在亭子中,一言不发,神情冰冷,蒋玄晖立在他身后,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蒋玄晖!”
    “朱友谅!如果你再不处理好和青梧的关系,我们已经够麻烦了,王爷那你自己解释去。”
    风过面颊,吹起衣衫乱舞,朱友谅神情黯然:“能怎么处理,你教我。”
    “杀了她!”
    朱友谅双眸掠过蒋玄晖,复而又落回到地面,淡声说道:“我办不到。友裕好不容易救活她,你却让我亲手杀了她,我绝对做不到。”
    “不杀她?你昨天也听到韩建和他下人的交谈了,他要对付我,你!还有王爷,只要我们两个人踏错任何一步,王爷的大业就会受阻,你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一瞬间的生死,一眨眼的惊呼,这辈子都不会忘!
    “我记得~。”
    “记得就好,现在就飞鸽传书给王爷,告诉他这里所发生的,我不想他是通过罗绍威来知道陕州发生的一切。”蒋玄晖说着话,但是语气里带着些许郁闷。
    “启禀大人!有消息送过来!”一名侍从疾步上前,拿着信函呈上说道。
    两个人停止交谈,蒋玄晖眉目低垂,并没有讲话,朱友谅上前一步一把将信函扯了过来。
    “你下去吧。”
    蒋玄晖眼眸一抬,可是眼光中寒光一闪。
    “是韩建放出去的飞鸽传书,写给罗绍威的,说我和青梧关系暧昧,要详谈,怎么办。”
    “走~立马回房!”蒋玄晖拽着朱友谅的衣袖飞奔直往房里钻。
    案桌就在眼前,朱友谅提着笔却无从下手,抬眸间与蒋玄晖凛然凝对,黑森森的回视让朱友谅身形一颤。
    “韩建已获悉友谅和青梧的事情,不日就会到达洛阳,望王爷早做准备,友谅敬上。”
    扑扑扑扑~
    鸽子在转瞬之间就被蒋玄晖放了出去。
    “来人呢!从现在起加强皇上,皇后娘娘以及昭仪娘娘的大殿巡防,看到一切可疑人等格杀勿论!”
    “遵命!”
    洛阳
    王彦章一到朱温房间便觉出气氛不对,王爷极为震怒,参拜后也未听到叫起声,劈面一张信函飘了下来,“自己看吧。”
    飘在地上的信函,赫然展开在眼底,朱友谅的字迹刚劲挺拔,力度均匀,字字看的王彦章冒出一身冷汗。
    这是要杀了韩建么?他哪来那么大胆量敢动王爷的人,一抬眼,就看到朱温那寒冰利刃般的眼神。
    王彦章心念电闪,将信函折好,揣于怀中,抱拳说道:“末将这就去把韩建杀了!”
    朱温的眼梢轻轻一挑,冷眼盯着王彦章:“不用杀他,你等会儿就去罗绍威那把青梧在陕州,告诉他!再告诉他!是他的儿子下毒害人,不止差点害死青梧,我的安阳公主生死迷茫,两过相抵,让他自己选。”
    “末将明白!”
    一名内侍匆匆迈上殿阶,进了正在修建中的殿中,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罗绍威在殿中一侧指挥着工人挪动着梁柱,他低声禀报了什么,罗绍威犹豫了片刻,便前往殿门口走去。
    王彦章很远就看到了罗绍威,俯身相垂,目不斜视,“末将王彦章见过罗大人。”
    “王大人客气了,听说有急事找罗某人,是为何事?”罗绍威不解的问道。
    “王爷让末将通知罗大人,您的夫人青梧已经被朱友谅接到陕州。”
    罗绍威面上笑容满满听闻后却渐渐收了起来,那目光以如冰雪,渐透凉意。
    “为什么接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王彦章说道,“因为您的儿子下蛊毒给青梧,结果害的安阳公主毒发身亡,现在是生是死没人知道。”
    “怎么可能,规儿一直循规蹈矩恪守本分,怎么会做如此大不孝的事情。还有~为什么朱友谅会去。”
    密密细针揉入心头的疼痛感,让罗绍威只觉得浑身不适,此刻最想见青梧、罗廷规问清一切。他目光直刺王彦章,似将从王彦章脸上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安阳公主可是王爷的心头爱,友谅和她是亲戚关系,自然要去看她~,您看您这说的~”
    罗绍威中指的指关节敲打在食指,一下~两下……硬邦邦猛的回了一句:“那我几时可以和青梧相见。”
    “王爷让末将来就是这个意思,希望大人可以赶工,因为太庙建完,在陕州的大部队就可以出发,到时候夫人必然可以得见。”
    罗绍威感慨了一句:“女人呐~”便挥了挥手。
    “末将告退~。”
    ~
    青梧拢着袖袍静立在门口,有些犯困,但还是支撑着抬眼看了看。
    连着几天了,朱友谅和蒋玄晖都没有过来,也不知道出什么事情了。
    “夫人,打听过了,今天他们还是不过来。”素儿气喘吁吁的小跑而至,立在了跟前。
    “还是很忙?”
    素儿缓了口气,抚着胸口说道:“是的,两位大人怕有异端发生,所以加大了每天的巡防……”
    置于案桌上的木兰香,袅袅烟起,和着干净的微风,满室清宁袭人的气息。
    青梧步入房中,闻到这熏香的味道便一笑,回头道:“友谅给你的?难为他还记得。”
    “夫人~~,自从我们搬到这里,样样都是最差的,素儿替你不值。”
    青梧的目光扫着眼前的一桌一物,无喜无怒,“这里四壁徒然看着怪单调,但只要和友谅在一起就好了。”说了一半话的青梧,迈步走到了回廊上,饶有兴趣的蹲下身看着廊上摆放的矮丛盆栽,信手拈了一片叶子下来,神情悠然。
    素儿攒着眉头,跟在青梧身后,不言一句。在一丛矮脚绿叶前站下,风一过,徐徐上升的清香。青梧笑而不语,突然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有人道,“夫人,您还真有雅兴啊,死到临头还有心情欣赏风景。”
    她和素儿转身看去,见三名黄衣长裙舞姬打扮的女子站在身后,为首的是一个年约四十,眉眼相近又肿,面带冷笑,正打量着青梧。
    青梧看了她一眼,对她这样叫嚣的态度倒也不意外,淡声说道:“这里清静,欣赏下风景可以让自己安静下来。”
    为首女子的一双眼眸略略一抬,后撤一步,身侧的两名女子疾步紧跟,双剑直冲青梧两臂而去。素儿冷冷一笑,拥着青梧的肩头扭身而起,腾身抬脚将两把剑打飞了出去。
    哐当~~~
    “还真小瞧你们两个人了,把你这个丫鬟给算漏了。”
    为首的女子一剑而出,白色的剑影分成两把狭长的分剑奔着两位姑娘而去,青梧大惊失色,慌忙向着房内躲去,素儿也是一慌,飞身而起紧随着分剑出拳就是相抵,啪!轰~一阵闷响~
    扑~~~素儿从半空掉下来,重重的倒在地上,唇角边的鲜血就像滴滴答答的雨水,洒的到处都是,无法停滞。
    “住手!”素儿捂着胸口,试图立起,勉强抬眼恍惚中~就见青梧用身体挡在自己身前,正以目光制止她。
    “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想保你丫鬟?可笑!”女子冷眼以待,将头扭了过去。
    “那你杀了我!我知道你的目标是我,素儿并不是你要刺杀的范围。”青梧恨恨的蹙眉合起双眼,长袖轻扬,仰起头。
    剑气划破空气层,冰冷的白光散到了素儿眼底,两个人闭目只求一死。
    一声厉斥破天而降:“大胆!你是哪来的贱婢,居然敢在宫里撒野,还不给我拿下。”
    一阵阵整肃的靴声传来,女子往说话人的方向看去,脸上顿时色变,朱友谅一个翻身抬手将这仅差几厘米就会血溅当场的剑生生擒住,由于剑的戾气过大,收势置于身后剑头一直晃个不停!
    “奴婢参见朱大人,请朱大人恕罪。”
    看着被重兵包围,女子早已隐觉不妙,不在枉动杀念,却在不经意抬头间触到朱友谅静冷的眼神,心头一惊。
    朱友谅缓缓踱步走到那女子面前,恶狠狠的一把重重捏住女子的后脖颈。
    “告诉我~谁派你来的,想活就说出来~~,不说的话,可没有人给你收尸,想清楚了再说!”
    那女子先前嚣张的样子消失的不复存在,腿一软,结结巴巴说道:“大人开恩啊,大人……奴婢也是受蒋大人所托,所以才会~~”
    朱友谅衣袖飘飘,却已在女子抬头前举步离开,连留给她半丝挣扎的余地都未留。青梧搀扶起素儿,向身后士卒挥了挥手,士卒心领神会的乘势架着女子,簇拥下离开了这里。
    外面不知为何传来些慌乱的动静。
    “大人,您~”
    突然听到身后的侍卫说话声略带紧张,蒋玄晖扭头看去,就见朱友谅鬓角微乱,脸上浮着一层淡淡的薄汗,眉宇间是怒意,夹杂着恨意以及难舍,提剑气势汹汹的直奔自己。
    蒋玄晖毫不畏惧的视而不见扭过身,雪白利刃的光芒,冷如冰,寒似雪,利芒一闪而至,冷冷的剑对准了蒋玄晖的后背。两面随行的守卫先后赶至,突然看到这番局面,皆颇为震惊。蒋玄晖将手一挥,没有人动。
    “怎么了?只有朱友谅可以使唤得了你们是不是。”
    守卫们一愣,纷纷四散而开。
    朱友谅一动不动的锁定着蒋玄晖,眼中寒意凌冽,蒋玄晖面如严霜,复杂而锐利的锋芒频频闪过,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力道和杀气。
    蒋玄晖沿着剑身缓缓扭头看向朱友谅,面对着朱友谅深冷的注视,唇角紧抿,脸上渐渐泛出一丝求死的气息。
    “为了女人,你果然可以不顾兄弟之情。”
    朱友谅寒意凛凛的依然锁定在蒋玄晖身上,10个手指已经压在了剑柄,往前迈了一步,沉声说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说过的~不可以动青梧。”
    蒋玄晖面无表情眼神一动不动:“你要杀就杀吧,能死你手上总比死在外人手上好,这件事情如果王爷那解决不好,青梧依旧还是要死的。”
    “友谅!”
    朱友谅霍然回身,青梧已扑倒跪在地上,“别杀蒋玄晖,他没错!是我错了,我不该回来,不该让友裕救我,不该让你为难~”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拿起你的兵刃一剑刺穿我!”蒋玄晖毫不客气的怒喝道,“还不快动手!”
    青梧拂着挂在脸颊上的泪珠,以额触地颤声说道:“请朱大人手下留情!万不可鲁莽错杀蒋大人!”
    “请朱大人手下留情!万不可鲁莽错杀蒋大人!”
    “够了!”
    朱友谅勃然大怒,不留情面的粗暴打断了青梧的话语。他一把将蒋玄晖拉近自己,冷冰冰的声音突刺耳畔:“你给我听清楚了,最后一遍!青梧要是有什么不测,我不管你是我兄弟,还是战场上有过生死相依的友谊!我们~恩断义绝!”
    “友谅!”
    “友谅!”
    朱友谅充耳不闻青梧的呼唤,夺门而出,一阵重物撞上窗棱声,哐地将窗户撞散开裂,霎时间外面那个远去的身影落在蒋玄晖眼里,眼底透着粒粒寒气。
    “蒋大人~”青梧起身立在蒋玄晖身侧,温声说道。
    蒋玄晖往青梧脸上看了一眼,问道:“你可有受伤?素儿可好……”
    “我没事~,素儿被剑气所伤需要调理几日,并无大碍。”青梧轻言道。
    蒋玄晖微微叹了口气,蹙眉淡淡说道:“我本不想杀你,只是现在的局面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而且你的身份和往事如此特殊,王爷、友谅都在极力隐瞒。可如若被人发现的话,那后果~~”
    青梧亦不知该如何开口,停顿了半晌,慢慢说道:“今日之事不要放在心上,你并没有做错。你们是好兄弟……经历那么多,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破坏那长久以来的友谊,我定会去安抚他的。”
    蒋玄晖审视她片刻,颓然的摇着头,神情一片模糊,隐隐透着绝望。
    “希望吧~,只求王爷那可以一切顺利,我已不再奢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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