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
    朱友裕的脸色已经白得透明,他摈退了仵作和下人,一个人缓步来到朱友伦身前,指尖冰凉,轻柔的捏着友伦的关节,衣袖拂动划过早已僵硬的尸体,眼底的寒意就如坠入冰窖。
    为什么,我嘱咐过你不要回去,特意布了六花阵让你安全的待那,为什么你要出去!费劲心机破了阵,跑回观江海偷酒喝,还让歹人有机可乘。
    父亲已经发话了,那些牵涉在内的人,没有一个可以活命,必须陪葬!母亲的死已经让我内疚至今,为什么接下来却是你,在这个家里,只有伯父和你对我最好,从小到大对我疼爱有加,谁欺负我,你都第一时间出现帮我,友伦,你知道嘛,伯父年岁大了,他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了,我怕我回去,和他谈到你,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等父亲将这件事处理完,我就带你回去,我不会再扔下你了,也不会在烦父亲的唠叨,我只想和你和伯父,安静的度过余年!!
    朱友裕方才那种寒意般的神态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痛的伤感,他身子摇摇欲坠,慢慢转身坐下地上,两眼紧紧盯着朱友伦的脸庞不肯放却,自喃道。
    “我不用查就知道是谁干的,你挡了他的路,除了崔胤还有谁会那么恨你,只是这次友谅接替你,会招来他更浓的杀意,又或许还有更意想不到的人参与,我不想去猜,真的。”
    全身无力感席卷而来,朱友裕合上双眼,体内那股悲悯之气如同一滴水落到了池中,你明知道它存在,它在那儿,但你感觉不到,找不到,想哭,想呐喊,却张嘴什么也冒不出来。
    ******
    驿站
    “父亲,请让儿臣顶替朱友伦吧。”朱友文双膝跪地看着朱温,一脸诚恳。
    朱温的目光锐利而冷漠,睫毛忽而一抬:“你去又能如何?”
    “替父亲分忧,望父亲成全。”
    朱温把头望向门外,“来人更衣,我要进宫!”
    “父亲!”朱友文移挪着膝盖,紧跟在身后。
    朱温伸手缓缓移到朱友文的脖子上,手指稍稍用劲的抵着,压低着嗓门说道:“我!要怎么安排!还轮不到你来指挥!”说罢他挥手松开朱友文:“滚!”
    平日里朱友文对所有人皆恭敬有礼,此刻他的嘴唇轻颤,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缓慢起身,禀拳说道:“儿臣告退!”
    “王彦章进来!”
    一阵中气十足声响传到了门外,王彦章在隔壁房听闻,赶紧飞奔入内。
    “王爷!”
    “查下来结果如何?”
    “友裕公子这几天一直在义庄陪着友伦公子的尸体,一步都不肯迈,也不说话,观江海那已经打听过了,当日有个马夫卖汗血宝马,友伦公子胜!当中并无蹊跷。”
    “没有蹊跷?”朱温心头一凛。
    “后来我去找了巡城士兵,他们说那日有两个身穿白色素衣的男子出现过。”
    片刻之后,朱温穿戴好官服,对王彦章摆手道:“备马,与我一起进宫。”
    ******
    悠长透亮的嗓音传于大殿之外:“皇~上~驾~到!”
    众臣跪俯于地,诚惶诚恐抬头看向鹤立于群臣之中的崔胤和朱温,二人都是面无表情的微微欠身而立。李晔如往常般温言带笑而过,对两位大人点头示意,看似漫不经心的照面,每每都能让李晔原以平复的内心泛起巨大的波澜。
    “众位爱卿平身。”御座前广袖微抬。
    “谢陛下恩典。”
    跪在地的大臣们陆续起身,朱温瞥了眼崔胤,拱手出列,上前奏道:“陛下,臣有事禀奏。”
    “梁王请讲。”
    “侄儿朱友伦不幸被歹人所杀,还望陛下给微臣讨个说法。”
    朱温说话的时候,唐昭宗始终面色平静,一双眼眸,喜怒难辨。
    “怎么?死了?查出来谁干得了吗?”
    朱温的语气继续不急不缓,“陛下,在您和我们讨论那天以后~就被人杀了,知道整件事情的,只有崔大人和郑大人。”话音一落,半空中两道目光猝然相交,锋芒冷然,直迫眉睫。
    “说得好!当日陛下在说此事的时候,在场的可不止我和郑大人哦,梁王,凡事要有证据的,没凭没据,怎可诬陷他人。”
    崔胤抬眼扫向朱温,冷冷一笑。
    朱温说话间隐隐透着股迫人的威势,“就这么几句话,还说的避重就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事儿到底是谁干的。”
    这番话一出让在场的大臣们无不汗流浃背,惶恐难言。
    李晔垂眸,缓缓说道:“梁王请节哀,那接下来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来顶替他。”
    “微臣已经安排朱友谅前来。”
    崔胤忽然轻笑一声,硬生生将话插了进来:“哈哟,梁王,你说的这个朱友谅又是何人啊,无名小卒?听说你有一个儿子叫朱友文,可是你营中一位德才兼备的人才,还立有军功,这等人不来顶替位置,怎么选了个谁也不知道的人物呀。”
    “你认识朱友文?他一直在宣武军中,都未曾踏足过长安半步,你怎么知道他?”
    朱温双眉紧皱,一步步逼近崔胤,眼眸中泛起刺眼的光芒的让人浑身一激灵,崔胤一愣,拂袖一遮,步子向后退了几下。
    “哦,不,梁王,你不要想多了,你手下有多少良臣,大将,不用我打听,市井都会传的有鼻子有眼,毕竟这个天下安定有你的一份?知道朱友文这个名字也很正常,我只是想说,要不然换个有点威望的人来干?”
    朱温承受着之前的震怒,渐渐转为冷静的迫视,忽而扭头,躬了躬身,很快地说道:“还望陛下批准!”
    现场所有人都在等着李晔说话,是准还是不准。
    若准,得罪了崔胤,当朱温离开长安以后,势必以后日子不好过。
    若不准,证明了自己偏向崔胤,反而更会危机到自己难得安稳的位置,并且证明了朱友文和崔胤勾结的罪名。
    一段时间的沉默,李晔眼中明光微耀,缓缓说道:“梁王,此事的决定权,由你来安排,朕特许!”
    “谢皇上恩典。”
    崔胤一抬眸,眼底如过江激浪,瞬息万变,复杂至极。
    “丞相,你可还有异议?”
    “没有了。”
    内官们相当识趣的高声宣读道:“退~~~~~~朝~~~~”
    下朝后的朱温疾步摆脱了崔胤的目光,径直走到王彦章身侧,二人另行至蒋玄晖住的偏殿。
    在门厅候了不过片刻,蒋玄晖迎了出来,笑着问候道:“梁王驾到,有失远迎,里面请~”
    待走到一间静室,蒋玄晖抬手让下人们门外侯着,自己和朱温,王彦章入内。
    “王爷。”
    “李晔身边的人处理的怎么样了?”
    “正在陆续寻找年貌、身高相当的大约两百人顶替。”
    朱温点头,但又疑惑的扭头看向蒋玄晖:“传国玉玺,你可有发现?”
    轻叹一口气,蒋玄晖的脸色有点发白,“我~唉,每天都会去不同宫殿,仔细找寻,至今没有结果,请王爷恕罪。”
    朱温冰冷的声音传出:“你继续找寻,如果有结果,立刻飞鸽传书给我,最近会有很多事情要劳烦你,宫里一定要打点妥帖,不能有半点纰漏。”
    “微臣遵命!”
    在蒋玄晖的目送下,两人很快就离开了视线范围。
    一路上
    “要治朱友文的罪吗?”
    “不用,他还有用,你知道就行了。”整理思绪后的朱温,恢复了焦躁过后的冷静。
    “蒋玄晖,梁王他们急急前来,这是有何事发生?”何皇后站在偏殿一侧望着远去的背影。
    蒋玄晖眉眼一转,扭身迈步停在了何皇后跟前。
    “回禀皇后娘娘,梁王是来看望在下,回宫已久,不知过的可安好。”
    如碧波般清澈的眼神,洋溢着秀美的书卷气,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或许,这就是天使的微笑。如果你不是皇后该多好。
    “蒋玄晖,你怎么了?”
    何皇后手掌柔柔拍了一下蒋玄晖手肘,清亮的撞击声不时夹杂着玉坠佩环的叮咚声,将蒋玄晖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没事皇后娘娘。”
    “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
    收起笑容的何皇后,全身上下又升起了一种母仪天下的威仪。
    “微臣不敢欺瞒。”
    “如此甚好,陪我回寝殿,这几夜头痛又犯了,好生替我揉揉。”
    “遵命!”
    …
    -“皇后娘娘的头疼病不是一直宫女伺候的,他蒋玄晖是公公?”
    -“不知道,突然间冒出来了的,好像算是个护卫,不过咱们的陛下居然一点也没吃醋,看来那颗心又不知道飘去哪个娘娘房里了,唉,走吧走吧。”
    两个太监窸窸窣窣的一路走一边细声细气的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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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她可是皇后,皇后可是有专人伺候的。”
    “他手艺好,讨皇后欢喜,朕不觉得有问题啊。”
    “陛下!蒋玄晖到底谁啊,奴家头疼不舒服的时候,也不见您派其他人过来啊。”
    “你这是算吃醋?朕不是在这陪你的吗?”
    “皇上,你太偏心了!”
    ……
    “那你想如何,废了皇后?你做?”
    “奴家只是说说,您不要生气啊,不过听说皇后的权利很大。有点好奇。”
    ………
    “来人啊,将这女子拖出去乱棍打死。”
    李晔一肚子火紧着衣袖,怒气冲冲的出了寝殿,只留下身后那个拼命挣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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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玄晖低着头专心听着前来汇报的消息。
    “又打死一个。”
    “嗯,第五个了,怎么办?大人。”
    “尸体呢?”
    “沉湖了……”
    蒋玄晖抬头望着不远处在窗下刺绣的皇后,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皇后可有侍寝?”
    。。。。。。
    “没有。回宫以后就没有侍寝过。”
    一阵沉默以后,
    “通知外面的人,让他们在送点人进来,放着宫里好好的娘娘不爱,那么喜欢留恋烟花女子,不知道怎么想的,对了,皇后娘娘在宫里有没有对头?”
    “好像有,听说皇上以前专宠一个叫李渐荣的妃子。”
    “李。。。。。。渐。。。。。。荣。”
    朱友谅:朱全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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