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飞石也不想辛苦工作。
    他就想养上鹰犬良驹,天气好时出门打猎游玩,天气不好蹲在家里听雨雪下坠。
    不工作也不会饿死。不抢夺也有丰硕的享受。星际联邦强大地维持着法律与秩序,一切需要人去担心操劳的事情,都不存在……
    连谢茂也不得承认,那个世界太美好,简直是完美世界。
    ——按照君上的布置,新古时代运行六千年后,就能进入到这个完美的世界?
    “你现在出来,是想告诉我,我有什么地方走岔了道?”谢茂问。
    “君上大肆庆贺与衣圣人的结婚十三周年纪年,是想竖立衣圣人的权威,不再出现宿女士被暗算之事。君上如此行事,六千年后,出现的不会是星际修真世界,而是另一个谢朝。”风控直率地说。
    谢茂被噎住了。
    第816章 两界共主(216)
    谢茂完全能理解风控言辞间的顾虑。
    君上在接手他的皮囊之后,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将新古时代带入全民修真时代,二则是夺权的同时因势利导果断分权。
    目前起步之初,君上确实纵览全局,联合执政的框架也已经搭起来了,一旦修真时代进入正轨,他完全可以退居幕后,让上层朝着星际联邦的模式发展。
    这个过程中,君上一直是高调做事、低调做人,他对外的身份至今只是修真大学校长。
    须知道圣人寿数无尽,谢茂和衣飞石都不可能陨落。若君上坚持不肯分权,一直牢牢把握着世间的更迭轮转,直至六千年后,星际修真联邦就会不可抑止地变成星际修真帝国,依然和谢朝一样是谢茂的一言堂。君上一直都在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现在谢茂非要大张旗鼓搞一个政治意图十分明确的结婚周年庆祝,就是非常明确的□□信号。
    ——我不管你们现在有几派势力、分了几块蛋糕,我要扶谁上位,谁就得上位。
    “你知道六千年时间有多长么?”谢茂反问。
    他很希望星际修真时代能存在,他也承认风控所说的一切很可能会发生,但是时间长河中变数太多了,今天我做一件事就让未来走向发生了改变,明天我也可以让他再拐回正道啊。
    “就算我今天霸蛮了一次,三五百年之后再退隐二线不也一样?不要小看时空的纠错能力。”
    总而言之,取消周年纪念是不可能的。
    这不是单纯秀恩爱的事情。目前里里外外都认为衣飞石好欺负,是人都想来踩一脚,他又不能让衣飞石去找几个不长眼的杀人立威,不杀人又止不住这奇葩歪风,只能走更温和的路线。
    风控担心的六千年后,谢茂认为他若不加引导,不到六十年就会出问题。
    风控接到的命令就是保证六千年后的星际修真存在,无论如何要完成这个任务。
    他知道说服谢茂非常困难。往日他能够隐在暗处施加影响,目前谢茂与衣飞石都已恢复圣人修为,再不是从前被肆意搓圆捏扁的小修士,想要让衣飞石改变想法,他只能劝说。
    “君上不曾想过,为何目前掌权的只有您名下的三位嫡传弟子么?”风控问。
    谢茂又不是政治白痴,他当然明白君上的打算。
    君上很可能是对宿贞无感,但从他对刘叙恩的容忍程度来看,刘奕不应该被权力边缘化。
    现实是除了君上嫡传的三位弟子,其余势力一概皆无。不管是隐盟世家、特事办、旧体系内的一切势力,全部需要在谢茂的三位嫡传弟子中寻找代言人,其余人等一概不许上桌。
    为何如此安排呢?
    因为,名分这个东西,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不管他和衣飞石是不是结婚,是不是一家人,他的徒弟和衣飞石的徒弟就是两支不同的法脉。
    他和衣飞石可以亲密无间,容舜和刘奕也能相处良好,容舜背后的势力和刘奕背后的势力也能如此不分你我,宁愿我吃点亏,让一让你吗?
    容舜、花锦天、徐宝妍三人,同在谢圣人门下,谁先掀起战争谁就得先出局。
    一旦衣飞石一系的势力加入进来,格局瞬间就会被打破。
    就算他们关系再好,在外人眼中,依然是两支法脉,代表着两股截然不同的势力。两支法脉之间发生的内耗与同门之间发生的内耗,绝不是一个等量级。这种二元相争的分裂比□□更可怕。
    这种分裂在真实世界就无法被阻止,谢茂的声望越高崇、地位越尊贵,裂痕就越深重。
    “你说来说去就是个执政问题。”
    “——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制度,因为负责执行制度的全都是人。”
    “要容舜、小花、宝妍三个在台前假装分权制衡,实际上还得要我在二线给执政力量做背书,还不能准许别人掺和起来,保证这个假制衡的纯洁性。”
    “我理解你们这群木头脑瓜子的局限性,你就不能对我多一点信心?”
    谢茂挥挥手,很不耐烦地告诉风控:“等我把天庭外挂做好了,一个管天,一个管地,一个管六千年后的这个世界,不用人去执掌制度,不存在任何人治,你管我要不要跟小衣办周年庆?说得好像谁很爱当皇帝一样。”
    这世上之所以不存在完美的制度,是因为所有的制度都与人相关,都得接受人性的考验。谢茂把天庭外挂抛出来,天庭的事都解决了,解决不了区区一个物质界的执政难题?
    风控顿时被怼了个哑口无言。
    “行了你能开门放我出去了吗?耽搁我多长时间了?”谢茂问。
    风控犹豫再三,想起谢茂手里有时间轴。
    就算谢茂改变了君上的路线使得未来无法到来,到时候应该也可能往前回拨几千年,重新对未来进行影响?他倒是不怀疑谢茂的用心。那个世界是君上送给衣圣人的礼物,眼前这位君上一定会让它存在。
    警告失败之后,风控施礼就要离开。
    “你等等。”谢茂眼瞅着和自己身形相似的风控,“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我?”
    风控镇定地摇头。
    他一直跟的是铠铠。这也不算撒谎。
    下一秒,一道紫光倏地约束在风控身上,捆得结结实实。
    谢茂从来都是不肯让人的脾气。在君上面前吃瘪,那是因为君上就是他自己,他能忍着自己。便是衣飞石让他吃了亏,十回里边他也有八回要找场子,无非是报复得甜蜜一些罢了。
    这风控身形模样与自己相似,山寨自己的盛世美颜也罢了,居然还敢一言不合控住自己。
    ——真特么以为朕是“风险”呢!想控就控?
    谢茂把风控捆了收在小世界里,暂时也没想好怎么处置。
    他顺利和衣飞石联络好回家的时间,几乎是同时回到了家中,因周年庆典放在修真大学举办,容舜等人弟子都在修真大学忙碌,只有徐以方在家等着。
    “妈,我们回来试礼服。”谢茂才进门就被徐以方拉住,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容锦华刚到家里,被贞贞打出去了。”徐以方指着几处坠落的假山石头,可见刚才确实交手了,“我这修为刚起步也跟不上,贞贞还不要我管……”
    “那您就不要管。”谢茂也不想管。
    徐以方一愣,又去看衣飞石。衣飞石已经掐指算过,指尖竟有一丝灰烬升起。
    “他们俩一个鬼修一个注定的鬼母元君,你没事瞎算些什么?”谢茂抓起他的手指看了好几眼,指尖的灼痕初时极烈,很快就消失了。这代表着此事涉及太多天机,轻易不可占。
    虽说伤得不严重,谢茂还是有些心疼。
    “我觉得……”衣飞石已经重叠了石一飞的身体,与宿贞重新有了血缘牵绊,“有异象。”
    徐以方连忙催促:“快去看看!”
    谢茂压根儿就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徐以方非要催着去,衣飞石感觉也有异,他也不好坚持不去,只得放下已经被助理挂在客厅的礼服,放出星舟:“走吧。”
    二人乘上星舟离开,徐以方回头看见铠铠低头坐在玄关处的小椅子上,情绪低落:“铠铠不开心么?阿姨给你做糖油果子?”
    铠铠强打起精神对她甜甜一笑。唉,怎么控控又不见了?
    ※
    谢茂与衣飞石如今皆有圣人修为,想要找人就特别简单。
    他俩乘坐星舟进入另一次元,倒也不是存心偷听容锦华与宿贞谈话,只是一路上都有打斗的痕迹,到无人处停下时,地上还倒了一座大理石的雕塑,宿贞连冰雪长鞭都摔了出来。
    可这两人似乎打得激烈的环境下,又偏偏在说话。
    ——只得凑近了听一句,判断情况,才好知道要不要出面。万一人家聊得挺好呢?
    当然也不好意思靠得太近,离着二十米外,他俩的耳力就足够一清二楚了。
    恰好听见容锦华说:“贞儿,自寻回飞儿十多年来,你心修可有寸进?我曾以为你是为了我不得解脱,一直梦想着能与你夫妻团聚,与飞儿再过回一家三口的日子,如今我已经想明白了,你为何还执迷不悟?”
    谢茂与衣飞石对视一眼。
    这番对话是绝不能打断的。也难怪衣飞石占问会烧了手,此事与衣飞石有因果。
    “我执迷什么?”
    “儿子。”
    宿贞一愣,旋即气笑:“我是个母亲,母亲不牵挂儿子,牵挂什么?”
    “贞儿,你的身份不仅仅是个母亲,你是个修士。你是青盟最年轻的首席,是常家的天才女修,如果不曾遇见我,你人生中根本就不会有嫁人生子这件事。”容锦华纠正她。
    “我遇见了你,我也生了飞儿。”宿贞这些年也早已经平静了下来,不避讳当年。
    在另一条时间线上,容锦华早已轮回,也早就和宿贞做了了结,临别时彼此姿态都很好看,经典地曾经爱过。这条时间线上衣飞石刚穿越回来神魂虚弱,无法送容锦华轮回,容锦华也就没有去与宿贞诀别。这些年来,容锦华断断续续地想要再续前缘,都被宿贞一口否决,他渐渐也想通了。
    他虽没能在多年前给宿贞一个诀别,今日念及旧情,前来点醒宿贞,也算一场夫妻旧恩。
    “你是他的妈妈,不是他的保姆。他也不是你的附庸。他有自己的家庭,事业,你也该如此。他未失踪之前,你尚且在修行途中,每日躬行善念,自从他失踪之后,你做了什么?”容锦华问。
    “我与你不同。儿子不见了,我自然要找儿子。”宿贞已被他说中了痛处,却不肯承认。
    “如今儿子找到了,你又在做什么呢?”容锦华反问。
    宿贞脸色铁青,一字不出。
    做什么?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守着儿子!
    她把儿子弄丢了两次。第一次丢了五年,直到儿子到杭市读书,才回到了她的视线范围之内。第二次丢了快八年,杳无音信,不知所踪!
    她不能再丢儿子一次。
    所以,她无心做任何事,天天守在家里,珍惜和儿子相处的每一分钟。
    哪怕儿子跟着爱人在外边跑,她也不肯去做自己的“事”。
    任何事都没有儿子重要。
    事实上,她已经没有“属于自己的事”了。
    宿贞很清楚,她下半辈子全部的事业,就是守着儿子!不让儿子第三次失踪。
    如果没有容锦华来当头棒喝,她压根儿都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这天底下的母亲不都这样么?恨不得儿子八十岁了还在自己膝下当个小宝宝。徐以方不也在等着谢茂吗?
    “贞儿,你与我情最浓时,也从没有丢失自我。现在你已经找不到‘我’了。”容锦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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