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霖也感觉到了谢茂的嫌弃,连忙说:“我自然跟随老师。老师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谢茂将这几个月整理好的读书笔记封入玉简,给干涸河道上的龙门下了个小小的禁制。
    这龙门之下的灵水早已枯竭,别说鲤鱼了,就是只差一步就为飞龙的蛟类想要跃过去都极其困难,没有谢茂的帮助,其他生物,如修士、妖类,想要跃龙门也基本不可能。
    他下的禁制是个触动标签,防的是卢随心前来搞破坏。
    龙门对卢随心没什么用处,做此布置是以防万一。万一这货脑子抽了,非要照着龙门怼一掌呢?
    谢茂暂时没有和卢随心正面冲突的能力,不过,他可以在标签被触动的瞬间直接把龙门挪走。卢随心瞬移的速度绝对赶不上谢茂挪物的速度,只要多挪几个地方,一旦卢随心找不到气息,自然追踪不到龙门的真正下落。
    龙门在天庭外挂编写计划里占据着举足重轻的地位,谢茂必须小心翼翼地保护着。
    “那咱们现在去哪儿?”安玉霖问。
    “九紫山。”
    “……”
    安玉霖开始犹豫,他是不是应该留在妙物山庄。
    九紫山是什么地方?西圣嫡裔所在。那是卢随心的大本营!
    解紫唯惟恐谢茂去九紫山冒险,干脆把九紫山从他给谢茂编写的地图资料上删除,谢茂凭着天人感应溜溜达达第一站就逛到了妙物山庄,在妙物山庄停留数月之后,解紫唯的小伎俩就彻底没效用了。
    衣破邪出门几日,就把解紫唯那删减版的修真门派大地图尽数补齐。
    “咱们去九紫山……作甚?”安玉霖死前就不是卢随心的对手,如今二千年过去了,卢随心修为日益飞涨,他却困在神器之中险些彻底陨落,哪可能打得过?
    “拜师学艺。”
    ※
    九紫山和各大宗门一样,招生大门常年洞开,三十龄以下的不修士都可以前往参加遴选。
    也就是说,只要不满三十岁,没有修炼过,都可以去报名参选。不拘出身来历,是人类也好,是妖孽也行,符合条件都能报名。
    “只是准你报名,又不是说报名了就一定能选上,多少人哭唧唧地下考场呢。”一个穿着法袍的年轻弟子开口科普。
    他叫夏铮,是九紫山的外门弟子,去年才入选,今年被安排来招生处执勤,主要负责打扫卫生。这货是个话痨,在师兄弟跟前毫无用武之地,来到招生处执勤特别兴奋,太爽了,可以吹牛皮了!
    负责登记的师兄还没来,夏铮也懒得搞卫生了,坐在门口跟前来报名的“土包子”们吹牛。
    “我们九紫山是圣君的道场,十几位太上长老那都是圣君亲传大弟子,天底下最殷实的修真门户,说是祖庭也不夸张——对,菲斯圣地是诸圣祖庭,那你能进得去吗?你去了菲斯圣地,有人教你修行吗?那地儿连个人影子都没有了,我说咱们九紫山是修真祖庭,你还别不服气!”
    “咱们这么高贵的门户,可不是谁都能进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有人来报名,每旬一次入门考,90%的人都得被撸下来。遇上不幸运的,说不得一个都选不上!”
    “我看你们这波人啊,也就一两个资质好些,够格当个外门弟子。”
    “你别看外门弟子有个‘外门’二字,就觉得很低级。好多人连外门都考不上呢!一旦成了九紫山的外门弟子,那咱们和你们这样的凡人就不一样了,仙凡有别懂不懂?这就是修士,是仙人了!”
    ……
    夏铮就喋喋不休地讲述,考上外门弟子多么不容易,当上外门弟子多么了不起,至于更多的消息……他一个才入门第二年的外门弟子,哪知道更多的消息?
    人的资质是固定的,修士更有观相测命之玄妙手段,通常有资质的弟子在入门考的时候就被选入了内门,开始了真正的修行,外门弟子则是宗门奴役的仆婢,也并没有所谓外门弟子必定晋升内门弟子的升级路线。九紫山立宗五千年,从外门弟子升入内门的屈指可数,大概就那么三四个罢了。
    谢茂的目标就是外门弟子。
    以卢随心的身份,不大可能再亲自关注宗门后辈的修行,谢茂依然不打算冒险。
    九紫山是目前修界当仁不让位居第一的宗门,它的外门依然没什么大神坐镇,主管外门的长老也就是个元婴后期的修为,谢茂与衣飞石做好伪装,很容易就能潜伏下来。
    在外门接触不到太精妙的传承,这事也简单,谢茂收集材料炼制了一具傀儡,特意做成了九紫山功法最钟爱的灵枢妙骨,从生死册里抠出一条残魂团吧团吧,炼出一段纯澈无暇的意识,假合成人。
    这具傀儡霎时间就成了天生奇骨、不通世事的十二岁少年,往九紫山一搁,必定抢手。
    谢茂美滋滋地想,傀儡在内门翻各种秘籍,他在外门学习,有空再去李秦阁、安玉霖隐居的小院,开个天庭外挂编纂组的头脑风暴讨论会……真是太美妙了!
    至于眼前这个喜欢叭叭的扫地小哥,谢茂也不嫌烦,无所谓了,自动情报倾吐机,可惜掌握的情报太少,吐来吐去就外门那点儿事。
    从清晨八点一直等到下午三点,负责报名登记的内门弟子才姗姗而来。
    等着报名的土包子们全都一拥而上,被几个维持秩序的外门弟子拿钢鞭敲打:“排队排队,不要挤。”有不信邪地非要继续往前挤,钢鞭当地敲脑袋上,顿时头破血流。
    “你怎么能打人?”被殴破脑袋的少年满脸错愕。
    那外门弟子冷笑道:“打你怎么了?”乓乓又是两下,砸得那少年脑袋上又是俩坑。
    那少年躺在地上打滚,尖声哭诉九紫山的仙长打人啦,几个被他踩过脚、挤出队伍的报名者都翻白眼,拍手幸灾乐祸:“活该!叫你别挤别挤,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你这种人就活该被打死!”
    坐在书案后的内门弟子将眼皮一翻:“吵什么吵?”
    打人的外门弟子连忙赔笑,上前把在地上打滚的少年提起来,远远地扔出门去。
    这雷厉风行动用私刑眼都不眨的作派,镇住了不少习惯撒泼打诨的痞子。在别的地方挨了打还有地儿说理,找警察告法院,这里可是九紫山的领地,什么法律都不管用,仙长就是法律!
    在染血的钢鞭跟前,所有人老老实实地排起队,一个个去做登记。
    乔装打扮之后的谢茂与衣飞石也混入其中,测过骨龄之后,很顺利地拿到了准考证。
    九紫山招收的弟子皆是领内百姓,这地方飞出了神临帝国与集英帝国的势力辐射,科技水平相对低下,富贵权势者,多半都是修士家族后裔,这批人纵然要报名入山修行,也有家中长辈周全,会亲身前来招生处报名的基本都是贫家少年。
    谢茂与衣飞石混迹其中,只能拼上演技。衣飞石是乔装的祖宗,扮什么像什么,谢茂则全靠着新古时代的熏陶,才将谢朝经年荣养的帝王气质收敛起来,假装是个平平无奇的少年。
    好在这过程也没出什么幺蛾子,九紫山财大气粗,报名考试不需要交钱,还发了点车马费。
    谢茂翻看发下来的考试须知,本次入门考安排在四天之后,是一次上旬考。
    谢茂与衣飞石不曾多耽搁,回到镇上临时赁下的居所。
    九紫山内部有城镇集市,占地非常广阔,外围的镇子并没能沾到多少好处,地价也不算很高。
    谢茂本想买个小院子,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没钱!安玉霖与北斗剑、子午扣与世隔绝二千年,只剩下一缕幽魂,也都是穷光蛋。最终是萧陌然翻出自己的钱币。
    然而,妙物山庄和九紫山处在不同的行政区域,钱币不能通用。萧陌然也是世外修士,七八十年前偶然存了一笔钱,通货膨胀加上不同币种兑换,买院子是肯定不够了,只得以租代买。
    谢茂给李秦阁布置了功课,又教龙饺修行,曾经被寄予厚望的安玉霖就被放养了。
    安玉霖也知道自己情况不妙,只管去抱衣飞石的大腿。谢茂失去了与安玉霖相关的记忆,衣飞石对他还有几分香火情,临出门时指点了几句,回来北斗剑就回禀:“阿九坐关了。”
    两进的小院子,谢茂与衣飞石单独住在后边,前院正房做客厅起居之用,龙饺与衣破邪分别住在前院正房的耳房里。安玉霖带着俩神器器灵住了东厢,李秦阁与萧陌然住了西厢。
    这格局绕不开前院,谢茂与衣飞石回家来,家里都要来问候见礼。
    安玉霖是坐关了,李秦阁隔了一会儿才带着萧陌然出来,萧陌然嘴角还有一丝没抹尽的嫣红色。
    谢茂才突然想起了,萧陌然喜欢穿裙戴钗。只怕是憋了很久,终于等到谢茂和衣飞石出门,这才关在房间里上了个妆……哪晓得谢茂和衣飞石突然回来,他也得出门见礼,怕惹谢茂厌烦,赶忙洗了。
    谢茂正想说你喜欢作何装扮都可以,不必忌讳,龙饺和衣破邪也出来了。
    看着龙饺用口脂涂得红嘟嘟的大红唇,谢茂有点窒息。
    第760章 皆有来处(73)
    龙饺这夸张的模样一亮相,最紧张的是萧陌然,李秦阁想拉没拉住,他已上前请罪:“弟子……弟子知罪,以后不敢再涂脂抹粉作女子姿态,太上长老恕罪。”
    谢茂心说这叫什么事儿?将龙饺牵在手里,大手将她涂得乱七八糟的大红唇给擦了,说:“你喜欢做女子妆扮不是罪过,也不必躲在屋子里避着人。不过这女孩儿的功夫也要些天分和精巧,”他斟酌着词句,“你若是愿意,往外边请教妆娘,或是直接找个专业的来伺候……就不要为难自己了。”
    萧陌然原本为他的大度包容深为感动,话到后来又忍不住替自己辩白:“是她偷偷从我屋内拿了一盒口脂……不是我给她抹上的……”我技术很好的!不比专业妆娘差!
    龙饺修为与合道修士相差无几,她要偷偷溜进李秦阁的屋内,拿走一盒萧陌然的口脂,夫夫俩人肯定察觉不出。就算察觉出来了,他俩也没办法——打不过,龙饺就能偷窃变明抢。
    “还学会偷东西了。”谢茂将龙饺拎起来,却是满脸笑容,没什么训责的意味。
    龙饺不敢跟谢茂暴躁,只会傻笑。
    训异兽跟训人类弟子不同,龙饺从出身上看,更类似于谢茂在新古时代捡到的宙兽,它们皆自有天性,很难符合人类的道德价值观。教一条龙不要偷东西毫无意义,它根本无法理解。
    只有当它偷到硬茬子头上,因偷窃吃了巨大的亏,它才会吃一堑长一智——至于它长的“智”是“偷东西会吃亏”还是“偷东西被抓住会吃亏”也很难说,个体差异极大。
    见谢茂拎着龙饺进屋,李秦阁将跪地的萧陌然扶起来,萧陌然抓着他的手兴奋地挠了好几下。
    李秦阁只是笑。
    萧陌然小声说:“我明天要去买裙子。”
    李秦阁点头:“买。”
    “还要买新出的胭脂!”
    “买。”
    “师父,我好开心!”
    “……我也开心。”
    哪怕都是爱慕同性的同道中人,萧陌然这不容于世的癖好也很难得到宽容。
    尤其是他们目前处于隐居状态,院子赁在镇子比较荒偏的边缘,原本就不想太引人注意。
    家里突然多了个喜欢涂脂抹粉的男人,萧陌然装扮得再好,稍有修为的人总能辨得出男女,这就是隐居的大忌——太惹人瞩目了。
    所以萧陌然只敢在谢茂不在家时,躲在房间里偷偷妆扮,揽镜自照而已。
    哪晓得谢茂态度如此开明。
    萧陌然说:“我只在家里穿,不走到院子外边去。”
    李秦阁笑道:“咱们也不会永远不敢见人。”
    萧陌然搂着他的胳膊,眼神中有些神往:“是的呀。”
    谢茂与衣飞石回后院更衣,再出来时就是摆饭夜谈的时候了,家里突然遇到了大问题。
    ——厨师安玉霖闭关了。
    衣破邪和龙饺是肯定不会做法的,这俩不吃任何血食五谷,对他们来说,吃饭就是大家坐在一起聊天的聚会。子午扣和北斗剑是俩器灵,觉醒几千年来,战斗是本行,做饭是啥?没听过!
    李秦阁和萧陌然倒是点亮了初级厨师技能,被精通厨艺的九圣君秒杀,家里一直由安玉霖做饭。
    现在,安玉霖闭关了。
    衣破邪自告奋勇,被北斗剑强行拉住:“不必不必,我去做。”
    李秦阁与萧陌然也没有想太多。人都有一个固定的思维,女人肯定会收拾屋子,肯定会做饭。北斗剑这段时间总是在带熊孩子,又常常给谢茂、衣飞石端茶倒水,众人认为她肯定是个贤妻良母。
    北斗剑照着菜谱复刻出来的一桌席面,也称得上卖相极好,有色有形,那摆盘雕花都美极了。
    她是北斗剑的器灵,刀工是肯定没问题的,审美在线就能做出非常漂亮的摆盘造型。
    谢茂与衣飞石在后边洗漱之后,换了衣裳,趿上拖鞋舒舒服服地散步出来,饭厅里已经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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