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归哥哥已经很厉害了。”
    戚如归不搭理她,继续往池子里扔石子儿。
    “上回骑马比赛,如归哥哥可是拿了第一的。上回先生考文章,也说如归哥哥写的最好!”殷觅棠特别认真地说。
    “我都说了你不懂!”戚如归又朝殷觅棠吼了一句。
    他声音有点大,吓了殷觅棠一跳,殷觅棠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戚如归看着她这样,有些不好意思,他压下心里的烦躁,说:“你回去!”
    殷觅棠没走,她不仅没走,还顺势挨着戚如归坐下,望着前面池子表面的涟漪,说:“反正我就是觉得如归哥哥好厉害。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戚如归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问:“那我和皇上谁厉害?”
    殷觅棠愣了一下,眼前浮现两张相似的脸。一张脸是眼前的戚如归,另一张是小了一号的相似脸庞。想到戚无别,殷觅棠一时之间呆怔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戚如归的话了。
    戚如归“哼”了一声,小声嘟囔:“我知道他哪儿哪儿都好,我哪儿哪儿都不如他……”
    戚如归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旁边的小姑娘用她软软的声音来安慰他。戚如归多想殷觅棠否定他的话呀!戚如归心里的愤愤然又多了几分,他又“哼”了一声,抓了块更大的石头扔进池子里,激起更大的水花。
    “你也有比皇上好的地方呀!”殷觅棠抓住戚如归的手臂。
    “真的?哪儿?”戚如归转过头来望着她。
    “你比皇上朋友多,你人缘好!”
    “这算哪门子优点嘛!”戚如归有些泄气。
    “算的!算的!”殷觅棠开始扒拉自己的手指头,“你比皇上更加平易近人好相处,讲义气,很仗义哩!”
    戚如归怀疑地看着她。
    殷觅棠有点心虚,小声说:“是少柏哥哥告诉我的,明明是他打碎了皇上的花瓶,你怕皇上罚他,说是你打碎的。他说你讲义气又仗义,总是愿意保护朋友!”
    说到后来,殷觅棠的语气更加坚定。
    戚如归耷拉着双肩,颓丧地低着头,闷闷不乐,“可是我比他丑……”
    殷觅棠摇头,忙说:“怎么会!你们明明长得一样!”
    戚如归捏住自己脸上的软肉扯了扯、晃了晃。
    殷觅棠了然,她弯着眼睛笑眯眯地说:“如归哥哥每天少吃几个鸡腿儿就瘦下来啦!”
    戚如归黑亮的眼珠子转了转。
    “如归哥哥……”
    殷觅棠忽然有了主意,她挽着戚如归的胳膊,带着讨好意味地说:“如归哥哥,你想瘦下来的话,不仅要少吃大鱼大肉,还要多多习武,累一累,多出汗的!唔……如归哥哥不是想武艺更厉害吗?那、那晚上天天过来练武怎么样!”
    “为什么要晚上练武?”戚如归疑惑地问。
    殷觅棠咬了一下小小的舌尖,语气中的讨好意味更浓:“如归哥哥……你晚上教我打拳练武好不好?你又能把武艺练得更好得先生夸奖,还能瘦下来哩!还、还能教我……”
    说到最后,殷觅棠的语气里带着点小心虚。她出这个主意的确是为戚如归考虑,可也带着点私心。如果她能说动戚如归来教她,那她也就不用苦恼怎么收买殷少柏和殷月妍啦!
    “你想学习武?”
    “嗯嗯!”殷觅棠的眼睛亮晶晶的,抓着戚如归小臂的一双小手也抓得紧紧的。
    “小姑娘家的,学这个做什么?”戚如归脱口而出。
    “保护自己呀!还能保护身边的人!”
    “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不管什么时候,有我保护你,你不用学这个!谁要是欺负你了,跟我说一声,我替你揍他就成了!”戚如归颇为硬气地拍了拍肉呼呼的小胸膛。
    听了戚如归的话,殷觅棠是高兴的。任是谁听另外一个人说会保护自己,心里肯定是高兴的。殷觅棠也不例外,她心里很感动,这种感动溢在望着戚如归的眼中。
    可是这种感动之余,还有一点小小的失落。
    她是感激戚如归的,觉得她的如归哥哥对她可真好!即使如归哥哥不愿意教她习武也没事儿。殷觅棠不是个喜欢缠着别人难为别人的人。既然戚如归不愿意,那她就再去想别的法子。
    “如归哥哥,你可说话要算数!”
    “当然!我从来不骗人!你这辈子的安危我包了!”
    殷觅棠咯咯笑起来。
    戚如归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朝殷觅棠伸出手,然后他亲自把殷觅棠送到碧水楼楼外,看着她上楼,才回去。
    殷觅棠迎面碰见殷月妍,吓了一跳。
    “做贼心虚呢?”殷月妍古怪地看了殷觅棠一眼。
    殷觅棠挺起小胸脯,说:“二姐姐晚上睡前还是少喝些水为好。”
    说完,她就越过殷月妍,蹬蹬蹬往楼上的寝屋跑去。
    殷月妍瞥了她一眼,从走廊的窗口望向楼下的戚如归。殷月妍不由沉思起来。
    第二日,殷觅棠课程结束,去躬清殿给戚无别磨墨。
    戚无别的目光从书卷中移开,看向站在长案旁边的殷觅棠。殷觅棠的确长高了些,不再是当初刚来躬清殿时的小模样了。那个时候的她站在长案一头,还要抬高小胳膊才能研磨,望向他的时候,也总是用小手撑着,踮起脚来才看得见。
    戚无别将手中的奏折放下,问:“有烦心事了?”
    殷觅棠将手中的墨条放下,嘟着嘴看向戚无别,说:“皇上说话不算数!”
    “嗯?”戚无别眉峰微皱。
    “皇上说过要教我骑马哩,都这么久了。皇上肯定都忘啦!”殷觅棠垂着眼睛,不高兴。
    若是别人,殷觅棠当不会这样露出不高兴的神色来。大抵这两年戚无别什么都依着她,让她在他面前说话做事越来越无所顾忌,倒也没把戚无别的皇帝身份时刻记挂着了。
    “哦,这事。”戚无别又打量了一眼殷觅棠的个子,站起来,“走罢。”
    “呐?”
    戚无别走到大殿门口了,殷觅棠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他。戚无别转过身来,对她笑:“带你去骑马。”
    殷觅棠望着站在门口的戚无别,觉得门外的光照在他的身上,皇上好像整个人都发光哩!她从呆怔到不敢置信再到惊喜,然后欢喜地提着裙子跑过去,亲昵地挽住戚无别的胳膊,“皇上就是皇上!君无戏言的皇上!”
    戚无别慢悠悠地“嗯——”了一声,听着身旁小姑娘软软的欣喜声线。
    戚无别带着殷觅棠去了马场。是皇室真正的马场,并非学堂里专供给戚如归和几个小公子用的小马场。
    殷觅棠望着一望无际的马厩,震惊地看待了。耳边的马嘶声钻进她的耳朵里,嗡嗡嗡。
    戚无别带着她缓步穿过一排排马厩,殷觅棠一会儿看看这匹马一会儿看看那匹马,好像一双眼睛根本不够用了似的。
    侍卫牵了一匹纯黑的小马过来,殷觅棠跃跃欲试。
    戚无别笑了笑,教她怎么踩着马镫上去。殷觅棠连连点头,可是等她真的将脚踩进马镫的时候,一阵晃悠的感觉,让她心里变得慌慌的。她有些无措地转过头望向戚无别。
    戚无别向前走了一步,一手拉住马缰,一手扶住殷觅棠的腰,冲她点了下头。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殷觅棠还是觉得自己受到了鼓励,努力回忆了一遍戚无别教她的话,鼓起勇气踩住马镫,借着戚无别扶在她后腰上的倚靠,一咬牙爬上了马背。她整个人小心翼翼伏在马背上,根本一动不敢动。
    身上的小黑马有点不耐烦地走动了两步。
    等小黑马停下来站稳,趴在它背上的殷觅棠才转过头求助似地望向戚无别,苦着脸说:“皇上,快上来!它不听我的!”
    “你又没有与它说话,怎知它不听你的?”戚无别问。
    “说了的,我在心里和它说了的……”殷觅棠的声音小小的。她整个身子都绷紧了,小手抓着一撮马背上的硬毛。
    ——她觉得有点扎手。
    戚无别笑笑,轻易地翻身上了马,搬着殷觅棠的一双小肩膀,让她坐直。殷觅棠随着戚无别的动作,慢慢直起身子,她抬起头,望着比以前更好的视野,心里砰砰砰跳了两声。
    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背靠在戚无别的身上,这才松了口气。
    戚无别双臂环过殷觅棠,抓着马缰,让小黑马调转了个方向,走出马厩。小黑马一走,原本刚刚放松下来的殷觅棠又紧张起来,她身子往后仰,恨不得完全藏在戚无别怀里头。
    戚无别看她一眼,知她害怕,让小黑马走得很慢很慢。慢到这匹向来撒丫子跑的西域名马开始心里不耐烦了。
    时常叽叽喳喳爱问问题的殷觅棠安静下来,仔细感受坐在马背上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儿,她没有刚上马背时那么害怕了,她才说:“皇上,它跑得可真慢哩!”
    小黑马磨了磨蹄子。
    戚无别笑了一声,安慰地摸了摸马头,道:“去罢。”
    得了主人令,小黑马一阵躁动,如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望着两侧飞快向后退去的景色,殷觅棠尖声大叫起来。眼看着前面有一棵横着生长的树,殷觅棠一边尖声惊叫着,一边死死闭上眼睛,闭上眼睛还不够,还要用一双小手把自己的脸捂上。
    然而想象中的相撞并没有来,过了好久,殷觅棠捂着脸的小手小心翼翼地露出一道缝儿,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只有一大片草原。
    望着前面郁郁葱葱的绿色草原,殷觅棠愣了一下,她突然就想起爹爹说过的牧西。她将手放下,怔怔望着前方的草原。
    蓝天白云,一望无际的草原。
    风迎面而来,将她扎起的头发吹散,胡乱披在肩上,向后吹去。
    过了好久,她逐渐弯起眼睛,笑起来。
    第45章 生气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戚无别才让小黑马的速度慢下来。他将小马停在草原空旷的一处,跳下马,朝殷觅棠伸出手。殷觅棠看了看戚无别,又看了看身下的小黑马,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戚无别的肩上,搂住他的脖子,让他抱下去。
    殷觅棠舒了口气。她拍了拍小黑马的脖子,说:“成吧,跑得不慢!”
    小黑马回头看了她一眼,不屑地转过头,望着天。
    一阵风吹来,将殷觅棠凌乱的头发吹得更乱了。她胡乱抓了抓,扭过去找戚无别。戚无别坐在草地上,正望着她。
    殷觅棠笑着跑过去,背对着戚无别,坐在他身前,说:“皇上给梳头发!”
    她绑着头发的头绳丢了一条,另一条也松开了。戚无别将松松垮垮的头绳扯下,动作轻柔地将她的头发完全披散下来,以指为梳给她梳理。殷觅棠乱糟糟的头发在戚无别的指下,慢慢温顺下来,服帖地披在肩背上。
    殷觅棠垂着眼睛,安安静静地玩手腕上的镯子。
    李中峦骑着马嘚嘚赶过来,他急忙从马上跳下来,擦了一把脑门子上的汗,焦急地说:“皇……”
    戚无别一个警告的目光投过来,李中峦立刻禁了声。他这才发现殷觅棠枕在戚无别的腿上睡着了。李中峦压低了声音,说:“皇上,您骑马跑得那么快,奴婢跟不上,担心您呐!”
    戚无别的手搭在殷觅棠的脸上,给她遮着阳光,淡淡道:“这里是皇家马场,四周都是禁军。能有什么危险。”
    李中峦看着戚无别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里这才踏实下来。他心里头担心刺客是一方面,可更重要的是担心皇上摔着。毕竟在他的意识里,皇上不过才八岁。可是此时望着眼前的戚无别,李中峦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白担心。他盯着戚无别和殷觅棠有一会儿,才忍不住再次出声:“皇上,您晚上可设了宴请朝中大臣呢……”
    戚无别看了眼西沉的落日,收回目光凝在酣睡的殷觅棠身上。
    又过了许久,李中峦忍不住再次出声提醒。可他又一想,陛下做事向来有分寸。根本不需要他多言。正当他这般想着的时候,戚无别已经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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