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大半个月,咳嗽才一点点好了。
    宋瑶第一次遇到孩子生病的情况,虽然只是小咳嗽,但是她实在不放心这时候的医疗条件,怕一个不注意怀远给发起烧来,奶娘若是没注意到,那孩子可就真的要烧坏了。
    所以一直到怀远完全康复之前,她不分昼夜,每过一个时辰,就给他试一次体温。所以她一直没能得空出府来,一直到这边修缮好了,才来了第一趟。
    嘉平县主也致歉道:“我也是最近有些不方便,让你辛苦了。”
    前不久嘉平县主终于推拒了和厉景轩的婚事,如今外头流言正盛,有说她一个嫁过人的寡妇还拿乔的,也有说厉景轩作风太坏了,所以才被给拒了。还有人猜测久未露面的大皇子身子很不好了,所以嘉平县主这当女儿的才推了这么一门好亲事……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风言风语地搞得嘉平县主不胜其烦,连门都懒得出了。虽然她平时也不怎么交际就是了。
    赵颐宁笑着摇头道:“你们的事我都知道,又怎么会怪你们?何况这里的工人都是县主给安排好的,我不过就每日过来看看,实在称不上辛苦。”
    三人说笑了一阵,将医馆也看完了,就准备回去了。
    她们刚从后院走到前头,就看到一个穿荆钗布裙、膀大腰圆的妇人在门外探头探脑。
    宋瑶看她还挺眼熟,转脸想问赵颐宁来人是不是找她的,却看赵颐宁脸上的笑已经消失不见,唇瓣紧紧抿着,下颚紧绷,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模样。
    宋瑶这才想起来了,这妇人可不就是赵颐宁的养母!
    她们瞧见人之后,那妇人也瞧见了她们,当她的眼神落在赵颐宁身上的时候眼睛猛地一亮,立刻就进了铺子里。
    宋瑶因为是跟着嘉平县主出来的,所以就只带了飞歌一个丫头。
    嘉平县主轻车简行出的门,侍卫留在外头看着马车,身边只带了两个大丫鬟。
    飞歌她们三个丫鬟立刻把陈家养母给拦住了。
    陈家养母看着这些穿的比富户家的小姐还体面的丫鬟,气势立刻跌了三分,赔笑道:“姑娘们,我没有恶意,我是来寻我女儿的。”
    飞歌嗤笑道:“大娘,你怕不是睡糊涂了?知道我们的主子是谁吗?这里怎么可能有你的女儿?”
    说着她们就要把陈家养母推出去,嘉平县主的丫鬟还呼唤起了侍卫。
    侍卫都在外头,之前没有拦着陈家养母,是因为他们知道这处是即将开设的医馆,想着她或许是来求医的也不一定,所以没有阻拦,只是不错眼地紧盯着她。
    丫鬟们一呼唤,侍卫也立刻过了来,将陈家养母团团围住。
    陈家养母急了,扯着嗓子道:“陈香兰,你这个丧门星!现在你跟着贵人发达了?一年多不回家不说,难不成还要眼睁睁看着你亲娘被人这么欺负?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没天良的啊……”
    医馆附近都是大小铺子,行人更是不少。
    陈家养母这不顾形象的一嗓子嚎出去,立刻就迎来了旁人的注意,不少人往医馆的方向靠近,来看热闹了。
    宋瑶沉下了脸,叱责道:“你这疯妇,说的什么浑话?当日你已经以十两银子的价钱,把女儿卖给了我做丫鬟。如今她也不是陈香兰了,你也不是她什么娘!”
    陈家养母怕众人把她托走,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怎么不算了?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我的亲生骨血,吃了我家十几年的白米饭,怎么就不是我的女儿了?”
    这明显就是无理取闹了。
    宋瑶不悦地皱了皱眉,刚准备张口让飞歌把她拖下去。
    赵颐宁却伸手轻轻拉了拉她的裙摆,对着她摇了摇头。
    宋瑶一脸疑惑,赵颐宁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宋瑶也就没再张嘴。
    赵颐宁脸上的不愉不见了,她上前把陈家养母拉了起来,道:“娘怎么突然来了?我们侧妃脾气不大好,您不该怎么闹的。且今日不仅是我们侧妃在,她旁边的这位是嘉平县主,您要是还这样,女儿也帮不到你了。”
    陈家养母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宋瑶和嘉平县主,见她们脸色都沉了下来,也开始后怕起来。
    她在心理咒骂了赵安宁一通。
    赵安宁才是她的亲生女儿,之前也算把她认回来了,也接济了她们一家,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
    可过年那阵,赵安宁突然生了一场怪病,分文银钱不给不说,她几次托人求见,她一次都没肯出来相见。
    过完了一个年,之前赵安宁给的那些银钱都花完了,陈家人尝试过了好日子,自然不可能再去过从前那种食不果腹的穷日子。
    陈家养母又试着来托人传了几次信,赵安宁的丫鬟还是让她先等着。
    她等得,可陈家那么多张吃饭的嘴不能等啊!
    陈家养母一筹莫展,只能沿街过来寻赵颐宁——赵颐宁的动向还是赵安宁打探出来的。
    赵安宁自从知道自己并非真正的侯府千金,真千金还让陈家给卖了之后,愁的寝食难安。
    多方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真正的侯府千金在盛园,她们已经见过不止一次。
    她立刻就把消息告诉了陈家养母,让她多往医馆来,看着赵颐宁一点,千万别弄出什么乱子。
    陈家养母口头应下,心里却没当一回事——本来嘛,赵颐宁又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白养了十几年已经是亏大发了。而且她之前已经把赵颐宁卖给宋瑶了,她虽不知道宋瑶的身份,但那时候看着她的衣着打扮和身边带着的人,就知道肯定不是她这种布衣百姓惹得起的人物。
    所以陈家养母一直没来看过赵颐宁,眼下实在是穷途末路,没办法了,她才来找赵颐宁这个养女。
    听完赵颐宁提到什么‘侧妃’‘县主’的,陈家养母的腿肚子都开始发抖了,噗通一声就给她们跪下了,“民妇有眼无珠,民妇什么都不懂……求两位贵人不要降罪!”
    嘉平县主挥了挥手,面色虽然难看,说话的语气却算得上和善。她对着赵颐宁道:“既然是你母亲,便带她下去吧。想来她也不是要故意无礼,而是有要紧事才来寻你的。”
    赵颐宁应了一声‘是’,拉着陈家养母去了外头说话。
    宋瑶都快被她们弄懵了,赵颐宁不是很讨厌陈家人吗?怎么现在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还有嘉平县主,她一定是不知道内情,所以才会那么轻易放过。
    “县主,你不知道……”
    嘉平县主勾了勾唇,竖起手指到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姿势,而后才道:“我都知道,阿月都和我说了。我稍后同你解释。”
    第85章
    赵颐宁带着养母一路到了外头。
    陈家养母被吓破了胆, 战战兢兢地问她:“香兰, 你给娘透个底, 那买你的夫人到底是谁啊?”
    赵颐宁压下心头的厌恶, 面无表情道:“是皇孙殿下的宋侧妃, 那位殿下想来娘也听说过, 是先太子的遗子,前不久才被认回的。”
    陈家养母咕咚一声咽了一大口口水,心里又把赵安宁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个贱妮子, 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自己身上的血脉了。只让她过来多盯着养女,却没告诉她这养女竟跟了这么一尊大佛!这要是她得罪了贵人, 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香兰啊,你可千万给你家夫人好好说说, 我真不是有意要冒犯的!我就是没办法了,没办法了才来寻你的!”
    陈家养母紧紧攥住赵颐宁的手,苦苦哀求。
    赵颐宁生生忍住想要抽回手的抽动,弯了弯唇角, 淡笑道:“娘不必惊慌, 我家夫人是个大度的。方才县主也说不计较了。”
    “这就好, 这就好。”陈家养母还是心有余悸。
    “对了, 您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听她问了起来, 陈家养母稳住了心神,勉强地笑道:“没事,没啥事儿, 就是想你了,来瞧瞧你。”
    她虽然想要银钱,但是也得有命花不是!她方才看里头两位贵人对养女多有维护,已经歇了要敲竹杠的心思。
    不过让陈家养母没想到的是,她都没接着说下去了,反倒是赵颐宁已经提起来了。
    “一年多了没回家,也不知道家里可好?我走的时候大哥还犯着咳嗽吧?姐姐可还好?她应该已经嫁人了吧?还有小弟,他长大了没有?”
    赵颐宁一通询问,使陈家养母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了。
    听听啊,到底是自家养大的孩子,虽然叫她卖了,心还是向着家里的!
    陈家养母心中得意,对着宋瑶和嘉平县主的忌惮就少了不少,她笑道:“你大哥吃了几副药早就已经好了,你弟弟也长大了一些。就是你姐姐,是个命苦的,成亲半年就守寡了。她那婆婆也是个厉害的,把过错全归到她头上,竟然就把她赶回来了……”
    赵颐宁唇边泛起一个冷笑。
    陈家人眼里只有两个男孩,并不把女儿当人看。
    打小,她们姐妹就是做家里最多的活计,吃最少的饭。手脚慢一点的话,动辄就是一通打骂。
    陈家之前想把她卖给老鳏夫当填房,还勉强可以解释是她并非亲生,陈家人跟她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才对她心狠。
    但陈香草,可是陈家亲生的女儿。
    陈家给她说的是一个痨病鬼,眼瞅着就没有几个年头好活了。
    也因为对方是个富户,愿意多出聘礼,填补陈家的窟窿。
    所以陈香草成为寡妇,并不出人意料。
    她和这个姐姐倒是有几分情谊的,这辈子重生回来的时候,她还想过带着陈香草一起逃走。
    但是陈香草已经让陈家人养成了一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她并不想跑,也对外面未知的世界很是恐惧。
    不过她还是帮助了赵颐宁,在送饭的时候和她交换了衣服。
    两人都是瘦瘦小小的个子,陈家家贫,晚上除了陈大郎的屋里,都是不点灯的,就也没人发现。
    赵颐宁这才顺利跑了出去。
    “你让姐姐到我这来吧,我家夫人和县主合开了这处医馆,正是要用人的时候。让姐姐来给帮忙,也能得一份工钱。”
    陈家养母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这敢情好!”
    陈香草是个女子,本就做不得什么农活。又是新寡,不少人家都嫌晦气,连缝补浆洗的活计都不乐意给她做。村子里也是闲话一堆,陈家养母可以不介意,还能插着腰杆把人给撅回去。
    但是家里老大是读书人,那可是正经秀才,从小就是十里八乡最出名的神童!
    陈家人可不想因为陈香草的事毁了陈大郎的清誉,早几个月,陈家老太太就对着陈家养母念叨了不止一回,让她赶紧把陈香草给送走,实在不行送到庵堂里当姑子也成,只是别连累她的宝贝大孙子。
    陈家养母对着陈香草,也不像对养女那么狠心,知道这女儿要是真被送走了,也就是死路一条了。到底不忍心看着她去死,她跟陈老太太斡旋了好一阵。那会子赵安宁还经常送银钱去,陈老太太这才给了她几分脸面,态度不是很强硬。
    最近赵安宁不知所踪了,陈老太太又摆起婆母的谱儿了,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还把陈香草的口粮给减半了,一顿只允许她吃小半碗豆饭。
    陈家养母对女儿的感情到底也有限,心里也在想着,今天要是找不到便宜女儿了,回去就还是把陈香草送走吧——家里是真的穷,少一个人的口粮,就能给读书的陈大郎多吃一口不是!
    没想到便宜女儿心里不止记挂着家里人,还给成了祸害的大女儿想到了出处!
    “不知道你家夫人能给多少银钱?”
    赵颐宁看着她贪婪的神色,越发觉得恶心,偏偏面上还不能显出来,只道:“娘看一两银子一个月可还行?”
    “还有这种好事?”陈家养母面上狂喜,已经扒拉着手指算起来一年家里能多多少进项了。
    “这是我的意思,也不知道夫人能不能同意。”
    “可以可以,你家夫人看重你,肯定听你的。”陈家养母怕赵颐宁反悔,又紧紧攥住了她的手,“香兰啊,家里的境况你都是知道的。你爷奶年纪大了干不动活,田里都是你爹一个人在忙,你大哥又要读书,小弟还在长身体……”
    “知道了。娘回去吧,回去和姐姐商量一下,要是她愿意的话,就让她明天过来。”赵颐宁不耐烦她的絮絮叨叨了,抛下这句话就往回走。
    陈家养母笑道:“这还有啥不同意的,我明天就把她带过来。”
    此时赵颐宁已经进医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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