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三省心中暗叹,大公子这般如临大敌,看来对那位还真不是一般的忌惮,身在刺史府地牢内,高手如云保护下,竟仍没有安全感。
    不过也能理解,所遇对手还没人让大公子吃过这么大的亏!
    “大公子放心,事情一出,我立刻第一时间联系了苏小姐,苏小姐听说大公子出了事想必定会第一时间赶来。”邵三省再次宽慰一句,又伸手请用,“大公子,吃饱了才有力气。”
    听说早已通知了苏照,邵平波略放心下来,提了筷子慢慢享用。
    只是,邵登云在他左右脸上留下的巴掌印依然醒目。
    杀了继母,杀了两个亲兄弟,这惩罚已经算是轻的不能再轻……
    夜幕下,两个醉汉勾肩搭背,脚步虚浮而行。
    途中,一人扶墙,另一人打着酒嗝摇摇晃晃问:“李兄,怎么了?醉了?”
    扶墙者垂首摆手,“憋的慌,方便一下,你先去,地方我知道,随后就到。”
    “啊哈哈,那你快些。”另一人醉言醉语着笑呵呵转身而去。
    待此人走远,躲在墙角嘘嘘的另一醉汉腰身渐直,绑了裤腰带,走出墙角朝远处踉跄而行的人影看去,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哪还有丝毫醉意,正是乔装后的陆圣中。
    转身快步而去,消失在了黑暗中,先一步抵达了观察好的目的地附近,潜藏在了一棵树冠中,居高观察。
    没多久,之前的醉汉摇晃而来,停在了一处小院外,握拳捶门,嚷嚷道:“谭兄,谭兄……”
    很快,小院门开,出现一面目清秀、书生打扮的男子,手里还拿着书卷,之前显然在看书。
    见到门前醉汉,讶异道:“唐兄,你怎喝成了这样?”
    “新认识一个朋友,待会儿介绍给你认识。”醉汉呵呵笑着,已跨过门槛,不请自入。
    “唐兄…”书生显得有些无奈,喝成这样跑他家来了,让他很无语。
    书生走出门看了看外面,不见有所谓介绍认识的人,摇了摇头,退了回来,关了门。
    之前敲门动静一起,居高窥视的陆圣中就已经在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四周,看是否有人暗附于书生周围。
    为何如此关注这书生?只因武天南和陶燕儿谈诗论画时,为了标榜自己对诗词不陌生,曾说起一件事,说邵平波的妹妹邵柳儿曾经组织过一个诗词社,他当初也是那诗词社中的一员。
    无意中提及,在诗词社中,邵平波的妹妹和一个叫谭耀显的人关系不错。
    不过稍一提及,又立马闭口不提了,怎么问都不肯再说。
    陆圣中是干过‘刺客’的,当初想办法刺杀过牛有道,能得牛有道青睐,显然是个优秀的刺客。
    身为一个优秀的刺客,自然敏锐意识到了武天南话中另有深意。
    然而,当时以完成牛有道交代的首要任务为先,不宜节外生枝打草惊蛇,也就没揪住和邵柳儿有关的事不放,只是在邵平波的人物关系图上的邵柳儿后面添加上了这个谭耀显。
    这次回来再次接到任务,斟酌邵平波的人物关系图,寻找下手对象,难!
    于是目光再次盯上了谭耀显,准备先摸摸这人怎么回事,看能不能找到破绽。
    尽管牛有道说了,现在是邵平波最势弱的时候,可这北州城毕竟是在邵平波的眼皮子底下,令他不得不小心。
    尤其是获悉邵平波躲过一劫,而且是以那般匪夷所思的歹毒手段躲过一劫,令他终于深刻意识到了牛有道的话,这个邵平波的确很危险!
    如此一来,他就越发小心了。
    找到这个谭耀显后,他已经在谭耀显家周围先摸过点,获悉谭耀显独自一人居住,但还是没敢直接接触。
    表面上看,这谭耀显只是个普通人,听说原来是个教书的书生,却能与刺史的女儿关系不错,不知其中情况,陆圣中不得不警惕。
    于是他又在先不触及核心的情况下,先从比较安全的外围下手,暗中一番摸排,找到了谭耀显的一个朋友,想办法与之相逢相识了,喝了个醉醺醺,借着酒醉忽悠了此人晚上来找谭耀显。
    让此人来见谭耀显自然不是目的,而是要借机观察一下,看看谭耀显是不是真的只是普通人,周边会不会有暗哨,尤其是修士之类的。
    尽管按牛有道说的,邵平波此时势弱,连那醉汉也说谭耀显是普通人,但他还是保持了高度谨慎。
    观察了好一阵,见并无任何异常,陆圣中这才放下心来,从树冠中滑下,借墙根的阴影处悄然离开了。
    再回来时,已经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此地巷道中,手中提了打包的酒菜而来。
    之前跟那醉汉说了随后就来的,他观察了那么久耽误了不少时间,去买了酒菜也是个说辞。
    来到谭家敲了门。
    不一会儿,面容清秀的谭耀显开了门,见到门口的陌生人,目露狐疑,问:“你是?”
    陆圣中微笑道:“是谭兄吗?在李吉,唐兄让我来的,说是要介绍咱们认识。”
    “呃…”谭耀显一愣,刚听那位随口那么一说,当是醉话,没想到还真有人来。
    书生礼数不差,赶紧拱手见礼,“原来是李兄。”彻底开了门请进。
    也不疑虑有什么问题,他家也没什么值得歹人惦记的财物。
    人进来后,谭耀显关了门,一路热情请客厅坐。
    陆圣中观察其人,又观察院里环境。
    进到堂内一看,几乎没任何多余陈设,有些东西更显破旧,不过倒是打理的整齐干净,看得出是个清贫人家,也可见主人是个蛮有素质的讲究人,人穷志不穷。
    “咦?唐兄不是先来一步吗?怎不见人?”见堂内无人,陆圣中问了声。
    谭耀显苦笑:“唐兄一来,坐下就打起了呼噜,我只好扶了他去客房休息。”
    陆圣中“呀”了声,说是要去看看。
    谭耀显只好领他出厅堂,来到一间简单客房。
    入内一看,发现一人在榻上打着呼噜,身上盖了打着补丁的旧薄被。
    陆圣中上前认了下人,“唐兄…唐兄……”推搡呼喊时,顺势悄悄下手点了穴位,让其难以醒来。
    “说是带我来见朋友,他自己倒是睡了个昏天黑地,岂有此理!”站在榻旁,见人喊不醒,陆圣中摇头叹了声。
    “喝太多了。”谭耀显莞尔一笑,伸手请了陆圣中回去坐。
    回了厅堂,陆圣中说着客套话,打开了带来的酒菜,谭耀显立刻取了家里的碗碟筷来,最终两人坐在了一起推杯换盏互相介绍。
    看得出,谭耀显这个白面书生不胜酒力,这不怎醉人的酒,才陪客意思了几口脸就红了,已在那摆手表示不能喝了。
    不过酒酣面热,人熟悉了,说话倒是没那么拘谨了,陆圣中试探着来了句,“听说谭兄颇好诗词,还加入过刺史邵大人女儿组织的诗词社?”
    不说邵柳儿还好,一说到邵柳儿,已经再三表示不胜酒力的谭耀显却主动抱了酒坛给自己倒酒,一碗又一碗,闷声自己灌自己,很快便将自己闹了个醉眼朦胧。
    陆圣中目光闪烁,“谭兄,何故不语?”
    谭耀显打了个酒嗝,摆手道:“伤心地,不提也罢。”脸上也跟着起了哀伤神色。
    陆圣中伸手抓了酒坛口,主动帮他倒酒,“莫非我说错了什么话?”
    谭耀显摇头:“李兄误会了,诗词社已经解散了,说来也没意思。”说罢又昂头干掉一碗。
    陆圣中又帮他倒酒,“好好的怎会解散了?莫非是刺史大人的女儿不高兴了?”
    谭耀显仰天长叹一声,“和她无关,说到底,是我无用罢了……”
    话匣子一开,酒力混淆下,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了。
    陆圣中听的惊奇,隐隐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意思,这厮似乎和邵柳儿滋生了男女之情。
    谭耀显似乎不想提这个,但又明显酒醉头脑不清醒管不住了自己的嘴。
    这么好的机会,陆圣中岂会错过,谭耀显话题绕开又被他拐了回来,故意拿话来刺激。谭耀显一介不谙世事的书生,哪经得住他的手段,不一会儿自己和邵柳儿之间的事就被套出了个七七八八。
    诗词社和邵柳儿初次见面,两人捡同一张掉在地上的纸时撞在了一起,抬头对视在了一起,那时两人就深深记住了对方,后来在诗词社内皆会有意或无意地互相靠近。渐渐的,谭耀显喜欢上了邵柳儿,可是自认家世背景配不上人家,一直暗藏于心,不敢吐露真心。谁知邵柳儿比他胆大,某次率先捅破了窗户纸,吐露了心扉,问他意思。
    谭耀显情难自禁,也表白了。
    相对来说,谭耀显比较自由,邵柳儿家管的比较紧,于是两人也只能是借着诗词社的聚会才能见面。
    相会时,两人干的最出格的事也就是羞涩着偷偷牵了个手而已,也没机会干太出格的事,主要是谭耀显比较迂腐守礼,而邵柳儿也比较怕自己那个手握大权、一言便能定人生死的大哥。
    后来,谭耀显实在难耐相思之苦,告诉邵柳儿,准备不自量力去邵家提亲。
    邵柳儿吓了一跳,她哥哥是什么样的人,她多少知道一点,让谭耀显再等等,说是找机会说服家人。
    结果没等来邵柳儿的说服,反而等来了诗词社的解散,之后就没再和邵柳儿见过面。
    听邵柳儿说,是她大哥邵平波反对的原因,邵平波似乎已经知道了她和他的关系。
    说到这,陆圣中奇怪了,“谭兄,你之后不是没再见过邵小姐吗?又哪来的听邵小姐说起?莫非之后又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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