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情绪在晏骄胸腔中翻滚,她的眼眶酸涩,鼻腔发胀。
    恰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震天响的爆炸声,震得地面都抖了几抖。
    晏骄的心神猛地拉回来,刷的起身往声音来处张望,“是土炮?”
    不是说火药不纯吗?怎么这么大的威力!
    她恨不得飞到现场一探究竟,又怕自己去了反而给人添乱,只是拉磨的驴子一样,在屋里一个劲儿的转圈。
    老太太有心安慰,可见她实在听不进去,只得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终于重新传来人马骚乱之声,晏骄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外面乱糟糟的,不少士兵身上脸上都黑乎乎的,还有的隐约见了血色,晏骄越看越害怕,越怕越找不到人。
    她抓住一个士兵,声音发颤的问:“庞牧呢?”
    她连大人都忘了叫。
    那士兵见是她,咧嘴露出一口与皮肤形成鲜明对比的白牙,指了指前面,“跟图巡检说话哩。”
    晏骄骤然放下心来。
    她突然特别想见庞牧,发疯似的想见。
    她提着裙子一路狂奔,厚实的斗篷在身后甩成一条直线,在空气中劈啪作响。
    风雪很大,她看不清大家的脸,可一口气冲到前院,隐约瞧见前面站着的几个人时,她一眼就认出中间那个是庞牧。
    她站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忽然见那人似有所感的转过身来,脑袋一热,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只想冲过去。
    她也真的这么做了,只是忘了提裙子。
    太丢人了。
    脸朝下往地面砸过去的瞬间,晏骄这么想着,可下一刻,就落入熟悉的怀抱。
    庞牧整个人几乎是飞过来的,才刚面对土炮都没这么紧张,生怕怀里的人摔疼了。
    两人姿势不算好看的抱在一起,谁也没说话,风雪再大,却也能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呼吸。
    虽然都说庞大人英勇神武,有过多少辉煌的功绩,可一直到现在,晏骄感受到实实在在的温暖,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了下来。
    就听庞牧在她头顶笑道:“这么大个人了,还总是冒冒失失的。”
    晏骄失笑,在他盔甲上蹭了蹭脸,“不是还有你接着我么。”
    话音刚落,就听庞牧的心跳好像疯了似的。
    她噗嗤一乐,刚一抬头,两人就齐齐痛呼:
    她的脑袋磕到了庞牧的下巴。
    两人一个捂脑袋,一个摸下巴,对视一眼,噗嗤笑了。
    第43章
    劫后余生的众人精神还都亢奋着, 也不知是谁带头起哄,百十号士兵就都呜呜的喊起来。
    庞牧顺手将晏骄拉起来, 替她拍拍身上的雪, 朝周围笑骂道:“嚎甚么嚎, 只顾捣鸟乱!”
    见他心情颇佳,众人起哄越发卖力。
    就听人堆儿里扯着嗓子道:“哎呦呦, 这青天白日的,都拉上小手了!”
    众人哄笑不已。
    庞牧下意识又捏了捏。
    嗯, 又细又滑,嫩豆腐似的……
    他老脸皮厚的,自然没什么,可姑娘家面皮儿薄, 被人如此打趣, 保不齐要恼,谁知才要恋恋不舍的松开,掌心的小手反而握紧了。
    他一愣, 下意识看向晏骄,对方歪头看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满脸都是落落大方。
    庞牧不由得一阵狂喜,天灵盖都好像要被掀飞了, 只是傻笑。
    后头廖无言和图磬联袂而来,见状不觉失笑,异口同声道:“傻人有傻福。”
    才不是因为自家家眷还在路上而嫉妒呢!
    众人笑闹一回, 这才各自散去,晏骄也正好问庞牧方才的抓捕情况。
    说起这个,庞牧倒也有些感慨,“所幸准备充分,虽炸塌了半边客栈,也伤了几个兄弟,到底没有性命之忧。我已吩咐医官尽力救治,也发了抚恤银子,叫他们安心养伤。”
    晏骄惊讶道:“竟连客栈都炸塌了?”
    庞牧点头,“可不是么!第一波炸起来的时候,好些人都懵了,马都吓跑好几匹。”
    若是普通火药自然不会有这种威力,可那凶手不知何方神圣,也不知是对上次的爆炸结果不满意还是怎的,竟又在这短短几日里对火药进行了提纯!更特意将土炮内包裹的碎瓷片、石子打磨的格外尖锐,杀伤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有几个士兵太靠前,躲闪不及,直接就被炸下楼来,若不是穿着铠甲,只怕这会儿人就没了!
    晏骄听得都惊呆了,“还能提纯?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个谜底只怕要过几日才能揭晓了,”庞牧显然也十分好奇,“她功夫不输一般士兵,又有土炮,更以百姓性命要挟,兄弟们为速战速决,下手难免重了些,还动了迷烟。她到最后颇有同归于尽的意思,若不是迷烟生效,老齐上去一脚踢远,咱们这会儿运回来的也只会是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饶是这么着,她也把自己炸的够呛,伤上加伤,失血过多,还中了迷药,医官说怎么着也得两天后才能醒了。”
    他说的简单,也没有过多修饰,可饶是这只言片语中,晏骄也不难想象当时的紧张。
    她忍不住看向庞牧,上上下下的打量,生怕看漏了什么,“那你有没有事啊?”
    见她一张小脸儿都吓得皱巴了,庞牧便笑着高举双臂,站在原地转了个圈,“我自然没事,且好着呢。”
    他老大一个人,身上还穿着满是血污和灰尘的甲胄,偏要做出这种企鹅似的动作,实在好笑。
    “行啦,我看完了,”晏骄笑着推了他一把,“快去洗漱更衣,等会儿叫上齐大人他们,今儿吃骨汤锅子呢!”
    本来呢,这样冷的天,合该吃点辣辣的发汗,可图磬和廖无言都是不太能吃辣的,只好先做香醇骨汤,回头再找张铁匠另打一口鸳鸯锅。
    不过也不错,这些日子大家通宵达旦的,都有些上火了,正好用温和滋补的骨汤养一养。
    见晏骄终于带了笑模样,庞牧又想起来刚才两人跌在一处的情景,心头就有些痒痒的。
    他搔搔鼻子,忽然小声道:“再给拉个手呗。”
    风太大,他的声音又太小,晏骄竟没听清,只是本能的睁大眼睛问:“什么?”
    庞牧忽然觉得心跳的特别快,脸上也热乎乎的,竟有点不大敢直视她的眼睛,忙干咳一声,别别扭扭的道:“就,拉个手……”
    之前只是他自己有这个心思也倒罢了,可如今,眼前的姑娘在众人面前大大方方表达了自己的情谊,得到回应的他狂喜之余,竟突然患得患失起来,反倒不如以前放得开了。
    听清对方的话之后,晏骄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年头的人都这么纯情的么?你好歹也是威风堂堂一个大人物,现在竟然连拉个手都要打申请?
    她忍住笑意,故意板起脸逗他,“那我要不给呢?”
    “啊?”庞牧的嘴角都耷拉下去了,不过还是故作无所谓的道:“那,那就不拉……”
    话是这么说,可这老大一副身躯都由内而外的散发了点委屈和失望。
    咋就忽然不给拉了么!
    唉,想拉手!
    晏骄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抿着嘴儿往前一伸手,“嗯。”
    “嗯?”庞大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大转折惊住了。
    然后晏骄就亲眼看着他的五官从下垂状态刷拉拉提上去,眼睛里都要冒出星星来了。
    他咧着嘴笑了几声,有点儿紧张的搓了搓手,仿佛碰什么易碎宝贝似的小心翼翼的拉住,又飞快的瞟了下晏骄的脸色,然后才一点点握紧了。
    啊,真好啊!
    虽然是寒冬,可庞牧还是觉得好像有一朵朵娇嫩喷香的小花儿,从两人交握的手那儿迅速绽放,一路开到他心里去啦!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笑,只觉得其实寒冬腊月也并不难熬。
    “大人成功捉了连环灭门惨案的凶手,可算大功一件呢!”晏骄笑道。
    “嗨,什么功劳不功劳的,”庞牧摇头,“能赶紧把案子结了,大家伙儿都安心过个好年才是正经,不然这吃饭都没滋味了。”
    功劳什么的,他还不够多吗?早就封无可封,君不见圣人已经提前连他儿子、闺女的爵位都许了吗,实在无甚滋味。
    哎,等会儿,那才一子一女,可回头自己要是跟晏姑娘生多几个,岂不是不够分的?
    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
    庞大人严肃的想着,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儿正经挺要紧,两只眼睛就有点不受控制。
    嗯……晏姑娘这腰肢细细的,可屁股……
    “哎呦!”耳朵上突如其来的疼痛瞬间唤回国公爷的思绪。
    晏骄拧着他的耳朵,双颊泛着红晕,磨牙道:“看哪儿呢!”
    亏她才说了老实,结果一个错眼,就发现这人竟偷偷打量起来,真是的,还得寸进尺了是不是?
    庞牧赶紧摇头,“没,没看哪儿!”
    晏骄又狠狠拧了下,这才撒开,又甩开他抓着自己的另一只手,“色狼!”
    说完,竟丢下庞牧跑了。
    庞大人紧赶着追了两步,还没跑出去多远呢,齐远这没眼色的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抓着他问:“哎大人,我那刀是不是在您那儿?”
    刀个屁!
    现在谁还管你的刀!
    晚上衙门上下都加了餐,一片喜气洋洋,庞牧他们也过来吃锅子。
    骨汤熬了整整一下午,大油都撇干净了,只剩下纯白浓汤,里头又加了红枣、菌菇并三色防风驱寒滋养补体的药材,香的吓人。
    晏骄提前做了冻豆腐,炸了酥肉,泡发了木耳、银耳和其他几样菌子,又切了几斤羊肉、猪肉片,并一些个内脏,买了豆芽、胡瓜等几样洞子货清口,满满当当堆了一桌子。
    往锅里下菜之前,众人先各自舀了一碗汤底慢慢喝。
    几口下去,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气逐渐被驱逐,身上竟渐渐有些发汗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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