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四黄昏,小平津关内,董卓居处,几个暖炉和火盆烤的屋内温暖如春,此时距离午后酒宴已经有近两个时辰了。董卓心情舒畅,加上醉酒,回来后就是一场大睡,此时刚刚起来。
    屋外田仪听到呼唤,急忙进了屋,给董卓端了被早已准备好的醒酒汤。
    董卓喝了汤,声音微微沙哑:“现在是什么时辰?”
    田仪忙道:“回相国,已是日入时分。”
    董卓点了点头,吩咐道:“着李文优来见本相。”
    “是。”田仪应了声,退下时,犹豫了下,又道:“禀相国,帐下都督王方已在外等候了两个时辰。”
    “他还在外候着?”董卓皱了皱眉,他记得在他睡前,王方便过来求见,当时他根本没心情见王方,没想到王方居然在外面等了两个时辰,念及王方往日功绩,董卓面色稍缓,摆摆手:“传他进来罢。”
    很快,王方趋步进来,看到董卓,一脸喜色,忙拜倒在地:“末将王方拜见相国,愿相国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董卓听到王方祝福,脸色本是更加缓和,准备让他起身,但又突然察觉到王方行动利索,眼睛顿时微微一眯,脸色沉了下来,哼道:“汝受了三十军棍,倒是好的如此利索!”
    王方身躯一颤,忙道:“末将身强体壮,颇能挨打。”
    “身强体壮?颇能挨打?”董卓怒气一下子爆发出来,起身一脚将王方踢倒在地,怒斥道:“张文远乃新附之将,汝为本相嫡系,反不如他忠心乎?河内之战,关乎本相大计,本相亲来小平津督战,文远能不惧凶险,连夜奔袭数十里,击破王匡五千兵马!汝跟随本相多年,反不识大体,只为私怨,竟敢慢军,肆意妄为,尔谓老夫刀为不利乎!”
    “相国!”王方吓得一下子瘫倒在地,他跟随董卓多年,后来才被外放为将领,可是知道董卓的狠辣,不由心惊胆颤,连连磕头:“末将知错,末将知错,还望相国饶恕。”
    董卓一阵斥骂,怒火发泄出来,看王方那副可怜相,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些,哼道:“汝所来又为何事?”
    “末将此来,只为相国献美。”王方此时不敢多有啰嗦,忙道:“末将看相国这两日为军务操练,却无人照料,实在辛苦,末将恰好得知这北乡附近有绝色美人,便想献给相国,以尽忠心。”
    “哦?”董卓眼睛一亮,这一段时间的郁燥让他心中积满了暴戾之气,总有一种发泄的冲动,前段时间在皇宫中有宫女发泄,这两日到了小平津却不成了,此时听王方一说,心中登时升起燥热之意,大手一挥:“很好,速去带来!”
    “得令!”王方眼里闪烁着报复的快意。
    王方离开后,董卓心念着王方提到的美人,一时之间淫念大动,有些焦躁的在屋里徘徊着。徘徊了片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脸上闪过暴戾之色,立时传来亲卫,命令道:“去将今日为王方行刑的士兵腿脚全部砍下来,没力气行刑,那手脚留着也没什么用!”
    三十军棍,王方居然还活蹦乱跳,真当他董卓是瞎子,显然是行刑的士兵阳奉阴违了,董卓自己可以饶恕王方,但决不允许下面士兵私自做主,阳奉阴违!
    北乡,尹氏居住的那处小院中,尹氏优雅的倚在张辽给她做的靠椅上,看着外面的天色,秀气的眉头微蹙,怔怔发呆。
    这几日,她与苏婳察觉到了小平津紧张的氛围,张辽也是数日不至,苏婳便出去打探了一番,得知小平津很可能有战事。尹氏得知后,便不由总是为张辽担忧。如今她能依靠的也就张辽了,一旦张辽出事,她不敢想象那可怕的后果。
    前些日子何进旧部吴匡倒是来过一次,看到张辽把她照顾的很好,便留了些金钱离开了。不过离开时,吴匡曾询问过尹氏,看她是否愿意回何进的故乡南阳郡宛县,被尹氏拒绝了。
    如今何氏嫡脉全没了,回到宛县也是无依无靠,何况战乱又起,她身怀六甲,哪敢回去。
    尹氏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外面一阵通通的拍门声,还有杂乱的吆喝声,她不由一惊,来这里三个月了,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听着那急促而凶猛的敲门声,尹氏阵阵心慌,看到潘奉去门口询问,她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该不会是董璜寻来了吧?
    就在潘奉要去开门询问时,院子西面一个小门突然打开,一身男装的苏婳带着几个同样男装的胡姬匆匆赶来:“潘小弟且慢开门!”
    尹氏看到苏婳,不由松了口气,苏婳来历神秘,但她知道苏婳与这些胡姬都有一身武艺,被张辽安排在隔壁院子保护和照顾她。
    苏婳来到门内,素手一挥,几个女扮男装的胡姬立即隐在一旁,抽出了弯刀。
    苏婳隔着门问道:“是何人在外拍门疾呼?可知此地有军队守护?”
    外面有人喝道:“我等正是从小平津而来,奉上命前来请人!还不快快开门!”
    开不开门?潘奉不由看向苏婳,苏婳毕竟是做过老板娘的,最是擅长随机应变,她心中一动,突然开口问道:“你等可知黑煞神?”
    嘎?门外拍门声一下子静了下来,沉默了片刻,两三个声音几乎同时发问:“你认得黑……张司马?”
    “正是。”苏婳应了一句,听到门外几个声音在争执,显然认得张辽,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看来果然是小平津士兵的将士,却不知所为何事,先前似乎来者不善。
    很快,外面又传来声音:“里面之人还请开门,我等奉上命前来公干。”
    苏婳眉头微蹙,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他从张健几人的口中已经得知,如今张辽在小平津的威势极重,想必这些士兵进来也不敢造次。
    院门打开,四个羌胡兵大步冲进来,当前羌胡兵环顾了一圈,看向苏婳:“家中女人何在?”
    苏婳听他们开口便是问女人,心中顿时一个咯噔,试探的道:“我等皆是张司马家眷,不知几位所来何事?”
    “什么?你等是张司马的家眷?!”四个羌胡兵中,三个人面色大变,看向苏婳的眼神也闪烁起来。
    那个领头的羌胡兵却是满脸不屑:“我等奉相国之命,前来捉此宅女人前去侍奉,此乃天大的恩德,便是张辽在又如何?还不是得乖乖奉上女人!”
    相国?董卓?!
    苏婳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董卓怎会盯住这里?她来不及多想因由,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却无奈的发现,除了立即击杀这四个羌胡兵,她们竟别无她法应对!
    可是这些羌胡兵是那么容易击杀的麽?一旦击杀了,不但会连累张辽,而且她们怕是也逃不走。董卓所在之地,岂能没有重兵!
    但让她交出尹氏,那是绝不可能的,不说张辽殷殷托付她照顾和保护尹氏,单只这段时间以来,她与尹氏一起生活,早已情同姐妹,尹氏悲惨的命运和纯良的性子都让她怜惜不已,岂能将她交出!
    苏婳当即咬牙道:“这宅子里除了一个怀胎七月的孕妇,都是护院,并无其他女人。”
    “孕妇?”那羌胡兵眼睛一亮,哈哈大笑道:“孕妇正好!想必别有一番滋味,正好让相国快活一番!”
    “你!”苏婳恨不得立时杀了这个羌胡兵,看他又要抬步朝屋里走去,下意识去阻拦,那羌胡兵立时拔出腰间长剑,厉声喝道:“竟敢不从相国命令!尔等莫非想要作反乎?若是不从,便是那张辽也要人头落地!”
    苏婳面色变了变,一咬牙,扯开头上方巾,露出如云青丝:“相国不就是想要找个女人侍寝麽,小女子便是!”
    “哈哈!你居然是女人!好美一个女人!”那羌胡兵看到苏婳变作女人,立时眼睛放光:“很好,如此美人,相国定然喜欢!”
    说罢就要过来动手动脚,捏苏婳的美丽的下巴,苏婳俏脸如霜,冷哼一声,一把打开那只手,斥道:“你再敢动手动脚,我必然告知董相国。”
    那羌胡兵本待发怒的神情登时一滞,僵在那里。
    这时,挺着肚子的尹氏从屋里走了出来,俏脸苍白的道:“妾身随你们去便是,你们不要为难阿姊。”
    那羌胡兵看到尹氏,又转怒作喜,眼中淫光更盛:“好!好一个美人儿,果然如王都督所说,美得很,美得很,让本队也是心火难耐,那张辽倒是好福气。啧啧!来人!将这两个美人儿一起带走!”
    苏婳看着出来的尹氏,不由苦笑,不过她知道,即便尹氏不出来,今日怕也逃不过,从那羌胡兵口中她就能得知,是那什么王都督在其中作祟,主要目标就是尹氏。
    她深吸了口气,看着那羌胡兵,淡淡的道:“我妹妹是孕妇,需要收拾一番才能起行,你们现在外面候着吧。”
    “放肆!”那羌胡兵脸色涨红,一巴掌就向苏婳打来。
    几个胡姬立时冲上来将那羌胡兵按倒在地,苏婳冷声道:“你若动手,我二人便立时自尽,你若不怕相国剁了你的狗头,便尽管打吧!”
    “贱货!”那羌胡兵听苏婳这么一说,倒不敢再动手了,而是怒骂道:“你若是为相国所弃,我定要把你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婳面色一白,却没理会他,而是牵着尹氏进了屋,又挥了挥手,两个胡姬跟了进来。至于其他三个羌胡兵,却呆在那里,不敢多有行动。
    一进屋子,苏婳立时吩咐两个胡姬:“阿索,我们离开后,你速速去寻找文远,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他。阿罗,你带着一干姊妹在后面跟着,如果文远不能赶来,你们便下手杀了这几个胡兵,我们便是死,也不能落到董卓手上。”
    说罢又看向尹氏,急声道:“妹妹,你路途上以身体不适多拖延会儿,我们尽量等文远赶来,如果等不到,我会让阿罗她们动手,把你送到文远那里,文远机智,必有办法应对。”
    尹氏连连摇头:“阿姊,不要去找张大哥,这是董卓下的命令,他来了也不济事的,只会害了他,小妹不能再连累他了。一会路上小妹留下拖延那些贼兵,阿姊带着阿罗她们赶紧逃走吧。她们都是女人,一旦落在那些胡兵手中,下场很可怕的。”
    “不成!”苏婳看她神色便知她有了自绝之意,立时反对道:“你听我的哟。”
    尹氏摇头,神色坚定。
    苏婳急道:“你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又如何对得起酒泉下的何咸哟?”
    尹氏泪落如雨,抚摸着小腹,呜咽道:“这就是命吧,张大哥当初将小妹夫妇从恶人手中救出,如今小妹真的不能再连累他了,想必夫君在九泉之下也能理解的,只是可怜了孩儿……”
    苏婳看尹氏哭泣,也不由着忙,就在这时,外面那羌胡兵又在大吼:“天色已晚,还不速速出来!”
    “这个畜生!”苏婳咬牙骂了一声,看向尹氏,道:“文远必须去找,你若没事,他定能应对董卓,化险为夷。你若有事,他怒火之下必然会掀起一番波澜,说不定与董卓玉石俱焚,那才是害了他!”
    “这……”尹氏听苏婳这么一说,原本坚定的想法也不由犹豫起来。她这段时间也了解了张辽的性格,正如苏婳所说,一旦她们出事了,张辽必然会大动干戈的。
    苏婳看尹氏神情松动,不由松了口气,尹氏看似柔弱,但性子极拗,认定了就很难改变,好在她性子又纯良,不肯连累张辽,这到成了突破口,她当即忙趁热打铁:“妹妹,便听我的,也要相信文远,他一定回来救我们的。”
    尹氏这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时,那几个羌胡兵又到了门口,苏婳和尹氏不能再拖延,只能随他们出去。
    刚出了院门,又遇到了从李媪家拎鸡蛋回来的小翠,苏婳和尹氏向她使眼色,让她赶紧逃走,没想到小翠却着急的扑了过来,也被那张狂的羌胡兵一并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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