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嬷嬷和银嬷嬷二人是皇后的心腹,关于陛下和乔德妃的关系两人自然也是知道的,听闻此话,银嬷嬷道:
    “皇后娘娘必然是想听真话的吧,奴婢觉得,陛下对皇后的情意已是千古罕见的了。自古以来,哪个帝王不是三宫六院,佳丽万千?后庭内院素来就是个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伤心地。可咱们陛下待娘娘的心意,却是始终如一的。虽有贵淑德贤四妃,可娘娘心里清楚,那是为了朝纲和社稷的安稳。这些年,那些个娘娘们除了乔德妃顶着宠妃的名头,陛下又何曾宠幸过旁人?在陛下心里,他只念着娘娘一人的。”
    皇后笑而不语,默了须臾又看向金嬷嬷:“阿金也这样看?”
    金嬷嬷想了想颔首道:“奴婢还记得皇后第一次跟陛下赌气来南苑,陛下为了哄娘娘开心顶着大日头去湖里捕鱼,奴婢从来不知道,素来高高在上、威严尊贵无比的帝王,居然还有这般柔情的一面。若说陛下是少有的痴情人或许还不够,毕竟外面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寻常夫妻比比皆是。可作为一个帝王,陛下对娘娘的情意的确堪称少见了。”
    皇后听罢金嬷嬷的话,沉思着,突然叹了口气:“是啊,作为一个帝王,他已经算是好的了。”
    其实顺熙帝究竟待自己如何,皇后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记得当初在宫外时,他模样生得好,包子铺里自是引来不少大胆的女子对他挤眉弄眼,当中也不乏容貌出众的丽人。不过那时候,他整颗心都扑在自己身上,对于那些女人看都不曾看上一眼。
    那时的他,当真是一个守得住本心的男人。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做皇帝,而是和她一起继续卖包子为生,兴许真的会呵护疼宠她一辈子吧。
    可生逢乱世,他有远大的志向,又是文睿太子嫡孙,便注定了他们不可能永远的默默无闻做一对寻常夫妻。
    他是半道儿夺来的皇位,虽读过些书却未曾入仕,对官场并不了解,初登大宝的那几年确实挺不容易的。他能坐稳皇位,平衡朝堂,重用能臣,救万民于水火,让百姓得以安居乐业,称赞他为一代圣君,已是十分的难得了。
    那时候纳妃,也确实是逼不得已的。其实如果换一个人面对他当时的处境,也未必就比他做的更好些。
    她和皇帝是患难夫妻,到底是曾携手走过那么一段的,彼此心照不宣,情意自然与旁的妃子有所不同。她也清楚地知道,在他心里有那么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一直是留给自己的。
    可璋儿和他不一样。
    这孩子养尊处优,从小到大虽受到极好的教育,却也是这养尊处优的生活环境造就了他另外的一种性格。
    在他看来,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他身为储君,未来的帝王,日后也免不得三宫六院。
    是以,他其实根本不懂得何谓真情,更不知何谓长情。
    嘴上说的喜欢阿宁,可这份喜欢有多深,又能持续多久呢?只怕这孩子自己都不知道。
    她只璋儿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想竭尽全力给他最好的。可阿宁自由孤苦,是她亲自养大的,自然也是当女儿似的待,又哪里肯她将来嫁人后受一丁半点儿的委屈?
    面对皇帝后宫里的其她妃嫔,她虽然端的温婉贤淑,可到底心里是存了芥蒂的。
    她和陛下有那么深的情意尚且如此,阿宁和璋儿日后若真在一起了,会幸福吗?
    若是将来的日子不幸福,届时苦的可是他们两个人。
    她有时候甚至会想,这俩孩子若一直做对儿兄妹,说不定会比成了夫妻情意更加长久。
    因着儿女们的婚事,皇后一直心事重重的,直到被金嬷嬷和银嬷嬷伺候着梳洗后睡下,她躺在榻上却也是愁的难以入眠。
    就在辗转反侧之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屋子里此时未点蜡烛,初三的也晚又格外深沉,屋子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因为来人进来时未曾掌灯,皇后心知不是金嬷嬷和银嬷嬷,她下意识从榻上坐起,隔着床幔警戒地听着脚步声。
    熟悉的气息让她心上一颤,神色柔和许多,话语中带着惊讶:“陛下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说话间顺熙帝已经走至榻前,撩开床幔在边缘坐下,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怎么没睡?”
    “睡不着。”皇后说着顺势要起来,“臣妾去掌灯。”
    顺熙帝拦下她:“不必,我今夜来此无人知晓,穿的方德宣的衣裳,还是不惊动外人的好。”
    皇后瞬间了然,如今外面都在传她失宠的事,这个时候陈贵妃若知道他来了南苑,必然会起疑。
    见他褪去外裳,她往里面挪了挪,腾出空地来让他躺下。他将人拉至怀里,闻着独属于她的味道,闭目道:“今夜不知怎的,总也睡不着,突然就很想很想你,一时冲动便过来了。”
    皇后倚在他怀中,犹豫着道:“璋儿今日找你了?”
    “嗯。”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宽阔厚实的大掌攥着她的柔夷,轻轻揉捏着,又叹了口气,“这孩子也不知怎的,突然就这般着急。朕说阿宁还小,可以暂缓两年,他却执意让早早定下。莫非,还真怕阿宁被人抢了不成?”
    皇后闻此想了想:“莫不是今日出宫发生了什么事?我瞧阿宁晚膳时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是吗?”顺熙帝倒是一愣,“这丫头今儿个回宫没去承乾殿,朕还没见到她人呢。不如,明日你宣了狄青和佟迎问问?”
    皇后摇头:“孩子大了,阿宁自个儿不说,咱们问这些怕也不好。”
    顺熙帝闻此倒没再说什么,只是又想了想又问:“阿宁同璋儿的关系一直不错,如今璋儿既然有了心思,不如近日便将他们的事定下来?”
    第82章 温情 。。。
    皇后听到顺熙帝的话, 沉默着没有出声。
    顺熙帝觉得奇怪,不由低头看她:“怎么了,你不赞成这门亲事?”
    皇后倚在他怀里, 略微动了动:“还没想清楚, 再缓缓吧。”
    顺熙帝笑道:“你是怕璋儿让阿宁受委屈吧, 朕倒觉得他一心一意想着阿宁,将来阿宁嫁给他比旁人还放心些。”
    “会吗?”皇后看着他,心中满是困惑。
    “自然是会的,他们二人的感情不是一直挺好吗,璋儿平日里也总能照顾到阿宁, 我瞧着俩人倒是不错。你若还是犹豫不决, 倒不如明日得了空你找阿宁旁敲侧击的问问, 看看她什么态度?”其实顺熙帝觉得, 阿宁这孩子打小与太子关系好,若把她许给太子,两人永远在一起,她八成是愿意的。
    皇后闻此点了点头:“我明儿个问问她, 阿宁至今还未开窍, 是该点拨她一番了。”
    “既然如此,如今便莫要为此事忧虑了。”顺熙帝说着翻身压过来, 亲了亲她的唇, 话语中带着喑哑,“阿媛,我好想你。”
    深沉的夜色中, 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那语气和强烈的心跳她感受得到,一颗心不觉间便软了下来。她环上他的脖子,低低应了声:“臣妾也是……”
    ——
    久旱逢甘霖,顺熙帝自是心满意足,当夜佳人在怀,一夜好梦。
    一觉醒来时,天还未亮,顺熙帝略动了动皇后便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间往他怀里缩了缩。
    顺熙帝抱着她,亲了亲她的额头:“天快亮了,阿媛,朕该走了。”
    她听到此话清醒了些,突然苦笑着看他:“陛下有没有觉得自己像在偷?”
    顺熙帝听了此话却也不恼,只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鼻子,话语里透着宠溺:“那也是为了你和璋儿的将来。”
    顺熙初年,朝局不稳,百姓生活潦倒,朝中大权握在陈鼎手中,陛下想用人以治天下,陈鼎自然是动不得的。
    如今天下安定,若再不出手,等陈贵妃母子得势,她和璋儿想必就该身首异处了。
    皇后自然知道他话中之意,脸上的笑意淡了淡:“陛下对臣妾的心意臣妾明白。只是,你身上的毒……”
    “放心吧,楚子谦一直在帮朕调理,如今还活的好好的。”
    其实这人在自己跟前必然是报喜不报忧的,皇后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便也没再多说,只是道:“听璋儿说你近日朝政繁忙,但还是要多加休息,你既然重用了乔国公、楚子谦和邵敬霆等人,还有璋儿帮你处理政务,凡事不必什么都亲力亲为。”
    知道她担心自己,顺熙帝心上软软的,只低声应着:“好,朕听你的。”
    “臣妾帮陛下更衣。”她说着撑着手肘欲起身,却被顺熙帝压下来一番耳鬓厮磨,惹得皇后面露娇色,身子软的再起不了身来。
    “你也累坏了,今日多歇会儿,朕自己走起来便好。”他说着帮她掖了掖被褥,兀自起身来穿衣。
    皇后倚在榻上,看他身上的内监服饰有些想笑。
    顺熙帝个头偏高,方德宣的服饰穿在他身上的确不大合身,还有些不伦不类的,再配上他那处处高人一等的气度,怎么也不像个太监。
    “赶明儿让司衣司比着陛下的尺寸再做一套,倒是以后用得着。”
    皇后这话原本是调侃他的,不料顺熙帝看过来,眉梢一挑:“看来皇后是想让朕穿着这身行头夜夜来此与你私会?若你诚心相邀,朕倒是可以考虑着司衣司做套新的。”
    皇后脸上笑意微僵,娇俏的脸上带了些嗔怒,也不说话,自个儿翻了个身背过去不再看他。
    顺熙帝笑望她一眼,理好衣襟上前在榻沿看了看她,语气温和:“朕走了,你再睡会儿。”
    皇后转过身来看他,神色认真了很多:“陈鼎久居官场,老谋深算,又有不少朝中大臣是他的门生,陈贵妃也不是泛泛之辈,陛下万事还得小心谨慎。”
    “放心吧,朕心中有数。”他这般说着,俯身亲了亲她的眼睛,离开南苑。
    顺熙帝走后,皇后独自躺在空荡荡的榻上,却有些睡不着了。
    她来南苑有些时日了,乔德妃日益得宠,陈贵妃倒是很能沉得住气。这个陈月迎,从她初入后宫开始她便知道,是个难对付的。后来她入了宫,端的是温婉贤淑,又惯会笼络人心,攻于心计,处处威胁她的后位,自是越发成了她的大敌。
    皇后闭了闭眼,想到那些勾心斗角便只觉得身心俱疲。
    她悠悠叹了口气,只盼着如今这一切都能尽快解决才好。
    因天色还早,皇后在榻上又躺了会儿,却是再未曾睡着,直到听到外面有了动静,知道金嬷嬷和银嬷嬷起了,她这才起身唤人。
    平日里金嬷嬷和银嬷嬷二人醒来后要先收拾一下院子,等时辰差不多了才会进来唤皇后起,不想今儿个皇后起的却早。
    金嬷嬷端了热水进去时,皇后已经自己穿好了衣服在妆奁前坐着了。
    “娘娘今儿个怎么起这样早?”金嬷嬷说着将洗脸盆搁在架子上,拿帕子沾了温水拧巴干了递上去。
    见皇后接过来擦拭,她则是去了榻前铺床,却在看到榻上凌乱的床单后略微怔了怔。
    皇后睡相很好,一夜之后头发都未必有多凌乱,就莫要说身下的床褥了。而如今这样的情景,金嬷嬷记得似乎只有……
    皇后擦拭过脸颊瞥了眼那边的金嬷嬷,想到昨晚上的激烈画面,她脸上涌现一抹潮红,话语倒是一如既往地平淡:“昨儿个陛下来了。”
    金嬷嬷本已不动声色地弯腰开始整理着床铺,听闻此话面上挂了笑:“陛下这是念着皇后娘娘呢。”
    皇后倒是没说什么,只拿了梳子梳理着披散下来的三千青丝。
    金嬷嬷动作麻利,很快将床铺整理好,过去净了手为皇后绾发。
    “阿银呢?”皇后问道。
    金嬷嬷回话:“在小厨房呢,方才尚食局送了食材过来,她说要大显身手呢。”
    皇后身在南苑,虽然失了宠,不过太后总还是隔三差五来慰问,太子又稳坐东宫,下面的人自然不敢怠慢,每日里的吃穿用度也还如往常一样。
    “阿宁醒了不曾?”皇后又问,那丫头昨日睡得早,这会儿想必该醒了。
    “方才奴婢进来时瞧见佟迎端了热水去郡主的卧房,想来是醒了的。”
    皇后点了点头,倒没再说什么,只暗自思索关于璋儿的事该如何跟阿宁开口。
    由金嬷嬷侍奉着洗漱过后,皇后刚开门出去打算透透气,那边漪宁也出来了。
    她今日穿了件秋瑰色羽缎刻丝的襦裙,高挑的身材纤细婀娜,向这边走来时裙摆起伏,头上的红珊瑚番莲花的钗子煜煜生辉,映着洁白如玉的肌肤,自是说不出的高贵大方,美不胜收。
    “给岑伯母请安。”她上前来乖巧行礼,双眸自然垂下,长长的睫毛往上翘着,眉梢平添几分娇媚动人。再配上那一把甜软的好嗓音,自是世间少有的妙人儿。
    当初的宁姝便是个美人胚,这阿宁如今倒是丝毫不比其母逊色,甚至还略胜一筹。
    皇后笑望着她:“阿宁昨晚上睡得可好?”
    提到昨晚上,漪宁神色微微一僵,想到夜里无故梦到邵恪之的事,勉强笑了笑:“挺好的。”说着抬头看向皇后,“岑伯母气色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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