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眼眸低垂,认真道:“安福郡主力气是小,可婕妤您不是当时不小心踩到石子了吗,本来身体就不稳当,又被她用力一推,再平衡的身子她也是受不住的啊。”
    韩婕妤脸上燃起一丝愤怒,脸颊气得一阵青一阵白的:“照你这么说,是皇后和安福郡主她们二人联合起来故意害了我的孩子?”
    春桃依旧低垂着头:“奴婢不敢这么讲,可是您想,前头皇后刚说要奴婢隐瞒您有孕一事,紧接着婕妤您便滑了胎,还是因为皇后亲自抚养的安福郡主,您还觉得这不可疑吗?”
    韩婕妤气得双手死死抓住身上的被褥,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尖泛白。春桃瞥了一眼,突然又跪了下去:“都是奴婢的错,若非奴婢给您出什么主意去接近那个安福郡主,也不会……可是婕妤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奴婢是真的希望您能博得圣宠,所以才……”
    韩婕妤不等她说完突然打断她,目光上下打量着跪在榻前的春桃,眼底似有困惑:“春桃,咱们一起在清池宫侍奉陈贵妃时关系便不好,后来你被陈贵妃指派来照顾我,我也一直待你不好,你为何突然对我这般忠心?莫非……是有什么企图?”
    春桃面色微惊,忙垂下头去回话:“奴婢以前与婕妤的关系的确不好,也的确不想真心服侍您,以前跟您对着干,也没少受到惩处。可最近奴婢想通了,陈贵妃既然把奴婢赐给您,日后奴婢便永远是您的人了,奴婢的命捏在婕妤手上,也只有依靠着您才能有安安稳稳的日子过。奴婢对您忠心,日后您富贵了自然不会亏待奴婢的。”
    韩婕妤细细打量着春桃若有所思,若这丫头说她自始至终都对自己忠心耿耿,她是决计不会信的。可如今她这样说,她倒觉得有几分道理。她现在是自己的贴身宫女,跟自己对着干可没好处。
    她亲自将春桃搀扶起来:“还算你悟得明白,这件事你原本也是一片好意,念在你忠心耿耿的份儿上我暂且不计较,毕竟,咱们俩以前虽然不和睦,可这宁秀宫中我能说说心里话的也只有你。你只要安守本分,我以后会对你好些的。”
    春桃忙感激涕零的谢恩,韩婕妤对她摆了摆手:“去吧,看看药熬好了没。”
    春桃应诺离开后,韩婕妤死死抓紧被褥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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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池宫,春桃和采薇耳语几句离开后,采薇回了大殿。
    陈贵妃一身鹅黄色的宫妆襦裙,披散着头发坐在妆奁前,脸上未施粉黛却已是美极。殿内摇曳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连肌肤都好似成了透明,娇嫩而细腻。
    采薇附耳对她言语了片刻,她莞尔一笑,略微颔首:“做的不错。”
    采薇拿玉梳为她梳理着后面披散着的墨发,感叹道:“看来娘娘您当初把春桃这颗棋子安插在韩婕妤身边还真是步好棋,这下韩焉那个蠢女人怕是要与皇后结仇了。”
    说着,她又面露不解之色:“可是娘娘,奴婢有些不明白,韩婕妤不过是个小小的婕妤,难道她还真能与皇后对抗不成?”
    陈贵妃笑着摇头:“你可别小看小人物,有时候坏了大事的偏偏还就是小人。即便韩婕妤不能扳倒皇后,总也会想办法让帝后之间生出芥蒂来的。这步棋,本宫相信自己不会走错,咱们就单等着看好戏吧。”
    采薇仍有些不明白,但做下人的规矩她还是懂的,便也没敢多问,只默默帮着陈贵妃梳头。
    突然不知怎的,采薇觉得脊背一阵发凉,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她脸色微变,惊得后退半步:“二,二公主!”
    陈贵妃神色微凛,侧目望着站在不远处碧纱窗前的二公主岑锦瑶,语气清冷异常:“你何时来的?”
    第19章 丸子
    岑锦瑶面无表情的立在那儿,对陈贵妃对她的质问置若罔闻,大殿里沉静了好一会儿,她终究什么也没多说,径自转身走了。
    采薇一颗心砰砰直跳,脸色瞧上去有些难看:“娘……娘娘,二公主她不会去找圣上告状吧?”这若是给陛下知道了,那整个清池宫上下岂会有命在?
    陈贵妃却淡淡摇头,似乎十分笃定的样子:“不会,她是聪明人,我若出了事对她也没什么好处。何况,咱们方才声音不大,她即便隐约听到了什么,顶多也只是怀疑罢了。没有证据,她就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采薇稍稍放下心来:“还是娘娘了解二公主。”
    陈贵妃轻笑:“人到底还是我生出来的,我们母女虽然离了心,但她做事素来是个谨慎的,无凭无据的,她不会轻举妄动。这点,她像我。”
    说起这些,采薇又忍不住多了句嘴:“说到底,二公主也是娘娘您十月怀胎生下的,您当初难产,险些就……到底是亲生女儿,公主年幼不知事,娘娘您何必与公主置气呢?娘娘倒不如与公主走的近一些,她凡事还能想着你。”
    陈贵妃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来,一双水眸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清幽:“当初原以为诞下的是个皇子,还能与阿玮并肩作战,谁曾想是个公主。内廷不得干政,她也帮不了我们什么忙,如今愿意疏远着我们就随她吧。现如今她不得我喜爱,等将来万一大事落败,兴许还能保下一条性命。若是成了……我自然也不会亏待她。”
    采薇恍然大悟:“原来娘娘竟是打得这个主意,可惜公主她不懂娘娘的心思。”
    陈贵妃拿着梳子随意梳理着左侧垂落的一缕乌发,脸上的表情在雀跃的烛火下阴晴难辨:“不知道最好,将来万一我不在了,她与我没什么感情,自然也就不会伤心。到底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儿肉,她日后若能平平安安的,我也算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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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捻指间又过了数日,漪宁一直都很乖巧,每日里不是去晋江阁念书就是与太子在椒房殿里戏耍,亦或者被方德宣带到御书房里陪着顺熙帝,看他批阅奏折。
    当然,除此以外,她还不忘每日早晨和傍晚时分跟着太后练习那些不明所以的各种“功夫”。倒还别说,漪宁觉得还真有用,几日下来她感觉自己整个人的筋骨都变软了。
    这日皇后在椒房殿里随意的绣些花样子,漪宁则是撅着屁股趴在皇后旁边的榻桌前看着一册画本子,不时咯咯的笑着。
    阿宁还没上几天学,字也没认得几个,故而她手里的画本子几乎全是图画和动作,只聊聊有几句对话,那些对话虽不一定全认得,但结合画里的意思也能猜出大概了。
    这画本子是邵恪之给她的,说是他早些年自己随便画着玩儿的,如今给她拿来解闷儿。
    邵恪之画功了得,讲故事的本事也很不错,漪宁每看上一会儿便觉得好笑。
    皇后无奈摇摇头,斟了杯茶给她:“阿宁看得什么那样好笑?”
    漪宁道:“这本画册是邵哥哥画的她的妹妹邵稀,这个邵稀真可爱。”
    皇后略思索一会儿:“那个邵稀似乎跟你年岁相当,看你这样子倒是挺喜欢她的,等再过几年你大些,咱们就让她进宫给你当伴读可好?”
    漪宁似乎有些意外,诧异着抬头:“我也可以有伴读吗?是不是就像邵哥哥那样,他就是三哥哥的伴读是不是?”
    皇后宠溺地抬手帮她理了理额间略有些凌乱的碎发:“阿宁真聪明,你邵哥哥给你三哥哥做伴读,等你长大了岑伯母让邵稀给你当伴读,可好?”
    “好!”漪宁双手鼓着掌,明显开心坏了。她旋即又沉默一会儿,“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有伴读呢?”
    皇后放下绣活儿想了想:“你现在还小,等你再大些,嗯……长到七岁的时候吧。”
    “七岁……”漪宁掰着手指数了数,“那还得等三年呢。”
    “三年很快的,一眨眼就过去了。”皇后哭笑不得地看她,眼神中满是宠溺和无奈。
    漪宁歪着小脑袋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好远好远。既然太远,她也就不去想了,只是突然又问:“岑伯母,为什么大皇子和三哥哥有伴读,而太子哥哥没有伴读呢?”她说着,拿起旁边的糯米甜糕啃了一口。
    皇后拿帕子帮她拭去嘴角的糕点屑:“因为你太子哥哥是储君,是由太傅亲自教他念书的,你岑伯父每天也会考他学问,他将来要做皇帝,注定了是没有伴儿的。”
    “那太子哥哥岂不是很可怜。”
    听着她天真的话皇后不由笑了:“是啊,你太子哥哥很孤单,所以你多陪陪她,他那么喜欢你,你多跟他玩儿他就不孤单了。”
    漪宁点了点头,下定决心要多腾出一些时间跟太子哥哥玩儿。
    她转念一想,将手里的画本子合上:“岑伯母,太子哥哥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他玩儿。”
    见她这火急火燎的小性子,皇后又是觉得想笑:“现在只怕不行。”
    “为什么,今天不是休沐吗,太子哥哥也是要休息的呀。”她十分不解地眨巴着一双乌亮亮的杏眸,纷纷嫩嫩的脸颊圆润得很,肉嘟嘟的,又娇软又细腻,让人看着总忍不住想摸一摸。
    皇后道:“再过几日便是一年一度的春猎了,你太子哥哥和诸位皇子只怕都在校场练习骑射呢。璋儿是储君,他心中必然有压力,做什么也就比旁人刻苦些。”
    漪宁半懂不懂的点点头,关注的点儿却在别处:“打猎啊,是不是很好玩儿,岑伯父会带我去吗?”
    皇后将手里的绣活儿放在一边,将漪宁抱在自己膝上:“依着往年的惯例,你岑伯父只会带几个得力的武将和一众皇子、伴读,再有便是侍卫了,从未带过女子去猎场。”
    “那,岑伯母也没去过?”漪宁抬头看着她。
    皇后摇了摇头。
    漪宁听罢有些垂头丧气,看来岑伯父不会带她出去的。
    看她不开心,皇后安慰道:“那地方常有野兽出没,不安全,你岑伯父不带你是为了你好。”
    “嗯,我知道的。”她乖乖点着头,但看上去仍没什么精神。
    皇后无奈地往她一眼,转而笑道:“不过,阿宁如果去跟你岑伯父说,他那么疼你,没准儿就会带你去的。”
    “真的吗?”漪宁听了果真有些心动,她以前听阿娘说阿爹打猎可厉害了,可惜她都没见过怎么打猎呢。
    皇后笑着亲亲她的脸颊:“岑伯母今儿个做了几样点心,原是想等你岑伯父来了给他吃的,不过看样子是被御书房的政事给绊住了,也不知他可会想起用膳。阿宁和金嬷嬷去给你岑伯父送点心好不好?”
    “好!”漪宁笑嘻嘻着一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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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漪宁到御书房时,方德宣在外面候着,见是漪宁,便也没去通报,直接让人进去了。
    顺熙帝还在十分认真的批阅奏折,她身形又小,蹑手蹑脚的接近龙案,然顺熙帝却全然不曾发现。这让漪宁有了些许得意,心上乐开了花儿。
    顺熙帝不经意往那缓慢移动的小粉团儿身上瞥了一眼,又默不作声的继续埋头看着手里的折子。突然,他干咳两声:“咦,朕怎么感觉这龙案底下有只小花猫,谁家的?”
    漪宁抱着龙案的一条腿,小屁股微微弓起着,一双眼睛闭得严实,自以为这样旁人就看不到她了。
    顺熙帝笑着弯腰将她一把捞起在怀里:“阿宁怎么来了?”
    漪宁有些泄气:“我那么小的声音岑伯父怎么也能发现。”
    顺熙帝瞥了眼旁边候着的金嬷嬷:“你一个小人儿倒不怎么扎眼,可那边儿不是还站着一个呢?”
    漪宁这才恍然大悟,她怎么忘了让金嬷嬷躲起来!
    看她一副失策的样子,顺熙帝忍俊不禁,用手指拨弄两下她的小耳朵:“跟岑伯父玩躲猫猫,你还嫩了点儿。”
    漪宁索性不去想这个,笑嘻嘻道:“岑伯母做了点心,叫我给岑伯父送过来。”
    漪宁话一出口,金嬷嬷已经端着食盒上前来,并将盖子打开,将点心一一取出。
    那些精致的点心顺熙帝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反而在望着那一碟子红绿相间的小丸子时面色微微诧异,眉梢微微扬起着,似乎对那丸子格外满意。
    这东西漪宁也是第一次见,好奇的指着它:“岑伯父,这是什么?”
    顺熙帝笑:“是豆渣丸子,宫外的平民百姓很多都吃这个,不会做的吃起来口感粗糙,难以下咽,但你岑伯母对这个很拿手,她做出来的丸子香脆爽口,别有一番风味。朕以前最爱吃的就是这个。”
    他说着拿了一块细细品着,满意地点头:“这么多年了,你岑伯母的手艺还是和当年一个样儿。”
    第20章 赏赐
    “好吃吗?”漪宁有些好奇,也跟着拿了一块儿尝了尝,没有她平日里吃得点心细腻,不过香香的,似乎还很不错。当然了,跟她最最喜欢的琼花软糖糕比就差了点儿,这个是咸的,而她最喜欢甜甜糯糯的。
    漪宁不大喜欢,顺熙帝却吃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盘子里的丸子就下去了大半,金嬷嬷又盛了汤给他喝。
    顺熙帝吃饱喝足之后,擦了擦嘴突然把外面的方德宣喊了进来:“过几日便要春猎了,太子去年的那匹马不怎么好,今年把胡人进贡的上好汗血宝马赐给他,这会儿太子应在校场,你派人给他送过去。”
    方德宣走后,漪宁开始拉着顺熙帝的胳膊乞求去猎场的事儿了。
    顺熙帝本就疼她疼得紧,哪里禁得住她这一番撒娇,软磨硬泡之下,居然意外的答应了春猎之时也带她一起出去转转。
    漪宁到底是宫外的人,自由惯了,如今在这宫里闷了许久,也的确该让她出去换换心情了。
    得到顺熙帝的应允,漪宁开心极了,像只小兔子一窜一蹦的从御书房出来。
    回椒房殿的路上,却看到了拎着食盒从椒房殿走过来的银嬷嬷
    漪宁指了指她手里的食盒:“银嬷嬷,你去哪儿?”
    银嬷嬷笑着回话:“奴婢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去校场给诸位皇子送点心。”
    漪宁眼前一亮:“那我也要去!”她先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如果知道她也可以跟他们一起去猎场,肯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
    金嬷嬷和银嬷嬷对视一眼,也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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