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笑坚持不懈:“您是拒绝我了,可子谦没有……我想听他本人的意思。”
    汤明媚终于不耐烦地停下,“我昨天说的话难道不够明白吗?”
    她抿唇调整了一番呼吸,“我也以为我昨天说的话足够明白了。”
    艾笑悄悄挺直腰杆,色厉内荏地开口:“这些年我自问从没有打扰过你们,之所以找来也是因为朋友有求于我,可能需要他帮个小忙。至于同不同意,那是何子谦的事情。”
    汤明媚嘴角上扬的弧度有一点轻嘲的意味:“还‘帮个小忙’,子谦不会见你的。”
    她轻轻否认,“汤小姐,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之间除了曾经交往过一段时间之外,还有另外一层关系——我是他的同学。换句话说,我也是他的朋友,有些事你不能代替他做决定,这是他的私人生活。”
    艾笑就猜到,汤明媚压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子谦。
    如果他知道,肯定会同意见自己一面。
    那句“曾经交往过一段时间”无疑戳到了汤明媚的死穴,她整个人的态度陡然锋利,语气不客气起来:“艾小姐,我也希望你对自己能有一点自知之明。”
    “何子谦现在是什么人?是荣兴一手捧红的艺人,他身价多少你清楚吗?
    “你要我答应让他跟你见一面,那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们俩被狗仔拍到,对他在粉丝中的形象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何子谦算是汤明媚这些年最为满意的作品,她先是带了几分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然后又将利弊分析得有理有据,一下子把矛头对准了艾笑。
    她手臂环胸而抱,接下来的话就不仅仅是不客气了:“我听说过,你从前就是穷追猛打纠缠上子谦的,现在还想故技重施?我明确的告诉你,不可能。”
    艾笑正要解释,被她迎头一句话给打断:“当年的事情你已经给他带来了一堆□□,现在嚷着要见他,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你有地位吗?有身份吗?
    “人一旦毕业,入了社会都是要分成三六九等的,子谦眼下今非昔比了,不是你念大学念高中随随便便可以说见就见的人物。”
    汤明媚三两句话,将她贬得狗屁不是。
    她太会找人的弱点了,知道艾笑心怀负罪感,提起当初的旧事给何子谦带来的麻烦,瞬间压得她无话可说。
    艾笑的手在轻轻颤抖。
    汤明媚将她那份狼狈看在眼里,语气带着长辈特有的语重心长:“不能怪我不顾及你们‘同学’的情分。
    “如果来的是子谦的其他圈外朋友,我不至于这么阻拦。”
    她视线在艾笑的脸上轻轻一扫,“要怪就怪你自己风评不好吧,谁让你害死人呢。”
    说完,格外遗憾地转身,正要进门又似乎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
    “你别再等了,在这儿是堵不到子谦的。他今天自己开车来,从车库上的电梯,人早就到了。”
    艾笑:“……”
    居然把这个给忘了。
    前面的汤明媚走得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她把话讲到这个地步,无论自己怎么解释似乎都像是狡辩。
    如果艾笑肯识相一点,她此刻就该夹着尾巴滚蛋。
    可就这么掉头走了实在太像一条丧家之犬。
    她内心那点微末的固执用力撑着脊梁骨,于是抬脚跟了上去。
    第33章
    宴会厅在五楼,汤明媚出了电梯,借旁边的柱子看见身后不依不饶的艾笑。
    她此刻才真切感受到这人有多难缠,总算明白当初子谦是怎么松口的了——八成是被烦得无可奈何。
    进去时,招待前来登记,她趁机回头示意了一番。
    “就那个,穿裙子的姑娘——是个狗仔,待会儿让保安注意点。”
    招待会意地点点头。
    本地的金融沙龙中,这里算是最大的一个,艾笑隔着扇门就意识到自己和里面的情况格格不入。
    她原本打算在门口守株待兔,也没准备进去,然而刚靠近前台,左右便有两个双排扣黑风衣的保安走上来,迎头便问:“小姐,请问您是哪一位,有邀请函吗?”
    “我……”当然没有。
    艾笑盯着他俩,斟酌语句,“等个人,他就快出来了。”
    对方略一颔首:“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允许无关人士逗留。”
    “我只等十分钟……五分钟,不会太久。”
    后者聪耳不闻地打断:“您如果有需要,可以先去楼下等。”
    说完便不近人情地把她“请”进了电梯。
    艾笑生平头一回来这种地方,也头一回让人家监视着走出来,这会儿大门保安的眼神比之前更加难以形容了,似乎带着“我就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好货色”的了然表情。
    此刻临近正午,阳光愈发刺目。
    她被晒得想垂头,可又死撑着不愿意垂头,愣是顶着一双睁不开的眼睛固执地站在台阶上。
    艾笑其实一开始并没想着今天非得见到何子谦不可,她只是把这个当成一项任务,寻求个良心上的安慰。
    然而刚刚被汤明媚那一番话劈头盖脸一浇,她现在满心有口咽不下的气,最初萌生的放弃念头让不甘心的怒火一把烧了。
    突然后悔自己读书的时候没有好好学习,考上名校留学海外,回来出任ceo迎娶小鲜肉,那么此时此刻就能理直气壮地用鼻孔藐视汤明媚的脸了。
    可惜时光不会倒流。
    而且纵然倒流,以她的资质也并不一定就能出类拔萃。
    艾笑彷徨地走到石阶旁,在烈日之下感到一丝茫然。
    她觉得自己现在若是走了,就等同于向对方低头认输;但是不走,站在这里也未必好看。
    前后都是高墙,进退两难。
    *
    快到下班时间。
    白琰手指生风地敲键盘,瞥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盘算着艾笑这会儿多半已经混进宴会厅见到了何子谦——当然也有可能被人家拒之门外。
    欠下的人情债啊……还起来也真是不容易。
    她忽然把键盘一推,不知想到什么,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林现正在市局办事,铃声响时刚好下楼,他站在轿车前,抬手接通:“喂。”
    那头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hello。”
    “林队长。”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白小姐?”
    “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儿。”白琰靠在椅子上,“和您唠嗑两句。”
    林现:“……”
    不太想和这个人唠嗑。艾笑多半就是被她带坏的。
    她说:“那什么……艾笑要替她小祖宗找何子谦的事情,你知道么?”
    提起这个,林现眸光一暗,不是滋味地嗯了一声。
    “知道。”
    白琰漫不经心地拿笔在纸上划拉,“姓何的今天到白松大厦参加一个酒宴,我把消息给艾笑了,她今天请了一天的假。”
    对方故意停顿半秒,似笑非笑,“你就不关心关心,他俩有没有见面吗?”
    中午的公路上没多少车,窗外的建筑和树木一闪而过,林现扶着方向盘,面无表情地看路况。
    他心里一直在想白琰刚刚所说的话,路线早就偏离了去刑侦队的方向,不知朝着哪个地方疾驰。
    艾笑还是去了。
    林现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可能是有些失落的。
    自从她那天提起这件事开始,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便瘟疫似的笼罩着自己。
    就像很多年前,站在篮球场,看见她朝何子谦走过去时一样。
    有种命中注定的挫败。
    轿车不偏不倚地开过白松大厦外,树荫参差不齐地扫上车窗,林现眼睁睁地见着艾笑在太阳下来回踱步。
    他才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不觉把车开到了这附近。
    这时进大厦的人寥寥无几,她独自沿着台阶拉磨般的转圈,然后又转头望向玻璃门内。
    林现皱着眉抿唇,刻意把视线别开了,装作什么也没瞧见。
    街旁的行道树将艾笑的身影淹没,眼前一片浓荫。
    他一言不发地踩下油门,像是自己跟自己生气,将车开得飞快,目光一直盯着远处的红绿灯。
    春风将无数的香樟摇曳成海。
    ——“最先提出分手的人是我。”
    ——“幸好现在已经都熬过来了。”
    ——“谁让意外偏偏那么巧,就在那个时候发生了呢。”
    你为什么没有想过来找我呢?
    红灯往下一跳,黑色的轿车驶过白线,就在这时,林现忽然猛踩刹车,停在了路边。
    后面的喇叭旋即暴躁地响了两声,十分愤怒地从一旁绕了过去。
    他闭上眼睛,将头磕在方向盘上。
    柔软的暖风正好从斜里进来,温和地吹在耳畔。
    林现深深吐出一口气,最后抬起头,摸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
    艾笑在大厦门口咬了三十分钟的拇指,总算把自己从人生的低谷死命拽了回来,她自愈能力还不错,随丧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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