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长老。”
    容丹轻声唤了下,不像只狐狸,倒是个奶猫。
    怎么她不走。
    虽说沧玉很想搞个大事情,他还不知道春歌已经强行把双簧变成了单口相声,正琢磨着怎么不动声色地让容丹心里产生愧疚,但很明显这会儿并不是时机,更何况他到底是半途转职拿得痴情男配剧本,业务不熟练在所难免,选不理会肯定是错,只好拿出十二万分的耐心,又起身来看她。
    本病人如此勉强自己,还请女主千万记得这份情意,最好是廉耻度瞬间上线,不然再拖一段时间,等春歌骂她不要脸的时候,还捡不起来半分愧疚就麻烦了。
    那不等于白骂了!
    原著里女主压根就没觉得自己出轨龙神有什么问题,她虽然知道不对,但是心里从没把自己跟大长老当成夫妻过,能活这么大且还开后宫的,脸皮不厚点怎么逃得过世人指指点点,因此容丹当时气不乱心不慌,甚至还嘴炮了春歌一番,别说愧疚了,尴尬都没半丝。
    “我倒忘了。”
    沧玉的神色不太好,不管他心里如何生龙活虎,这具身体到底是被重明鸟给重伤了,神色不免露出几分憔悴来,看着病恹恹的,他抬眸瞧了一眼容丹,缓缓道:“你做得很好,受累你寻来大巫,我屋里没什么别的东西,你刚搬走,屋子空荡荡的,若有什么喜欢的用顺手的,尽管拿去,之前未看完的书也可以,便当我送你。”
    容丹唯唯诺诺地低下头去:“我不要这些。”
    “那你要什么?”
    沧玉只当她还提防自己,因此正在作戏,顿觉不妙。老实说,容丹要是打定主意不要脸不要皮,那他还真奈何不了这姑娘,左右出轨已经和离,真正的苦主也已经魂归九天,他不忿这顶绿帽子是一回事,惩戒又是另一回事,他是记仇,可报仇也要讲个道理。
    骂上几句,让她名誉尽失,那是她应得的。
    可是人家偷个男人,你打算把她砍死,那跟浸猪笼的神经病有什么区别,这能合适吗?
    再说了,人家正宫来头那么大,家庭伦理都说不准要搞个几万年的,他们这小鱼小虾混进去是找死?
    你说怎么就不能是个男人呢,这报仇不就简单了嘛,打不过就放流言说他不举。
    轻松自在!
    不过容丹要是个男人……那这本书……
    沧玉不寒而栗,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容丹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还当是惧冷,于是帮忙拉了拉被子,柔声道:“大长老身体欠佳,还是多多休息为好。”
    “你要什么?”沧玉低声问她,“你不必害怕,我并无他意。”
    沧玉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叫女孩子感动,也只好学下电视上的几句话,然后默默安慰自己这不是舔狗,寻常人帮了忙还能得个谢谢呢,这算是帮忙叫了救护车,一码归一码,就当是真心感谢了。
    “我……”容丹笑意苦涩,便转过脸去道,“正巧,我之前看了一册《清心诀》,还未曾看完,若是大长老愿意,便将那物送给我吧。”
    “可,你那处怕是还未收拾,我这里不需要人,你回去忙吧。”
    沧玉就怕她不收礼,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只要收了礼总归得记一下好处,自己再装模作样说几句,容丹这人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你对她不好,她对你也没有好脸色,你对她好了,她起码能记上几分,等容丹多少记挂他点了,那么春歌骂起来,才叫一个畅快淋漓!
    这是极委婉的逐客令了。
    容丹静静凝视着沧玉的面容,心道:这半年来,我怎的一次都未曾好好看过他。我心里不怨他不恨他,却也从未真真正正看过他为我做的这些,就如睁眼瞎般只当全是阿父的恩情。他为我说话,他为我着想,不错,他性子纵然冷清,可我又何曾愿意了解他。
    我不爱他,他分明心知肚明,却仍是一颗真心相待。
    容丹取了书,草草翻了两页,见许多不解之处细心写了注解,想到往日里大长老清清冷冷的模样,不觉热泪滚出眼眶,滴落在书页之上,倒将墨迹晕开了。她急忙伸手去擦,却也无法阻止,反倒擦破了书页,字迹愈发模糊不清。
    一如二人姻缘,覆水难收。
    ……
    沧玉第二次醒来,已经是月上中天。
    赤水水静静地趴在他的床边,似深夜中的幽魂,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阴森森且戚戚然地问道:“沧玉玉,你想不想,来一口新鲜温热的鸟血啊。”
    差点没把醒转过来的沧玉吓出个心脏病,他好半晌才借着点月光看清楚床边趴着的人是赤水水,总算把跳到咽喉口的心脏给咽回了胸膛里,他惊吓过度,连带着声音都虚弱了三分:“赤水水?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你今天就吃了点果子,大巫又急着把我推走,害你没吃上兔子,所以我想,你肯定很想半夜来一口新鲜温热的鸟血!”赤水水眼睛发光,他习惯东奔西跑,日夜颠倒,回了青丘已经闹得不少狐狸跟族长投诉了,而春歌的整治办法只有一个:打、暴打、从晚上打到天亮。
    暴力并不能解决问题,不过可以转移问题。
    赤水水立马就把主意打在了沧玉身上,大长老肯定拉不下脸皮跟族长告状,而他现在身受重伤,肯定也打不过自己,那岂不是……美滋滋!
    不过他倒也不是真的这么没情商到人憎鬼厌的地步,还是找了点好东西来的。
    “你……”
    沧玉就看着他从那个好像什么都藏得住的皮囊里硬生生掏出来一只巨大的斑鸠……灌灌,他记得这种鸟在记载里非常好吃,不由得口中生津,下意识想点头,岂料那只终于见到光明的灌灌就疯狂地扑棱起自己的翅膀来,它本来羽毛就不多,这么一扇,又纷纷扬扬掉下不少来,然后一张口——
    “贼杀才!”
    “直娘贼的!”
    “靠你老大爷!”
    “你这个臭傻逼!”
    青丘有鸟,其状如鸠,其音若呵,名曰灌灌,佩之不惑。
    好一个其音若呵!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梗来自我高中看山海经的时候,以为灌灌是鹦鹉哈哈哈哈,其音若呵是指骂娘,后来看翻译上是说其音若呵是指人发怒的声音,这会儿把骂娘这个梗保留下来玩23333333
    顺便昨天我说不知道写什么是指我不知道写什么有话说,不是正文……
    第十一章
    这简直就像是泡妞的时候,妹子羞答答地来了一句。
    “干哈啊大兄弟!”
    纯正东北大老爷们腔。
    沧玉顿时食欲全消,他不想吃一只满嘴国骂还带女音系统的鸟,于是不动声色地又默默地躺了回去,安静道:“我要休息了。”
    “哎呀,你这样怎么能成呢,不就是个母狐狸吗?明年开春了一大把等着你挑,你别这样要死要活的啊。”赤水水死活不信他食欲减退,抓着鸟翅膀就把毛绒绒的鸟脖子凑到沧玉嘴边,硬要逼良为娼,“快,你就咬一口,咬一口你就知道狐狸生还有多美好了,你快咬啊。”
    这只雌灌灌吓疯了,使劲儿扑棱着翅膀,还抽了沧玉好几个不轻不重的耳光。
    沧玉顿时怒火滔天,猛然坐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羽毛,冷冷看着赤水水。
    不知为何,赤水水忽然觉得脖子一凉,想了想,觉得沧玉现在肯定是打不死自己的,于是又壮了壮胆子:“你这样不行的!整日只吃果子怎么能成呢。”
    “这只灌灌你是哪里捡来的。”沧玉目如闪电,像是两把刀子在赤水水脸上剜,这下别说赤水水了,连雌灌灌都蔫儿了,鸟喙轻轻开合,声音极小。
    “傻逼,傻逼。”
    大概是在骂赤水水。
    赤水水咳嗽了两声,跟提大公鸡似的提着灌灌,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一阵亏心,就道:“查龙血的时候在边边捡的,那些灌灌骂她秃毛没用,活了几百年还不会完整化形,我说活着也是浪费食物,那干脆给我吃了吧,他们就送给我了。”
    “当真?”沧玉又看向了灌灌鸟,咽了下口水。
    看起来好像巨无霸鸽子啊。
    他总算知道那个话题是怎么发起的了:道理我都懂,鸽子为什么这么大啊!
    雌灌灌歪了歪头,又骂了两声毫无意义的话,赤水水得意非凡:“你看,我就说吧,这就是个普通灌鸟,咱们只管吃了就是了。”
    虽说众生有灵,但也存在食物链,总不能因着有灵就大家一块儿活生生饿死,青丘修炼妖族极多,繁衍之下难免有些乱来的异兽或是未开灵智的凡兽,这些飞禽走兽经常被妖族抓来打牙祭,是没有人管的,只要没开灵智,谁管吃得是狐狸还是灌灌鸟。
    “我草!”雌灌灌发出惊天动地的怒骂声:“你个龟儿子想要老娘的命!”
    沧玉淡淡道:“我瞧她不太像只普通灌鸟。”
    赤水水讪讪道:“总有的,总有的,经常有那么几只特别会叫的。”
    “你才会叫!你最会叫!你叫出个四海奔腾莺啼婉转情不自禁跌宕起伏惊天动地!”雌灌灌尖叫道。
    沧玉越听越不对劲,他皱眉坐起身来穿上鞋子,满面寒霜道:“赤水水,你跟我来。”
    “啊——”赤水水茫然无措。
    “我带你去跟族长谈谈有关于成熟的狐狸必备的性教育知识。”沧玉正气凛然,从屋子里找出了根草绳丢给赤水水,“把她的嘴捆起来,不然我就把你捆起来。”
    赤水水毫无犹豫。
    选择了捆鸟——不是,捆鸟。
    青丘的战神赤水水,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因为一只蠢鸟折在大长老手里,逗大长老玩是一回事,可是涉及三族和平是另一回事,尤其是这会儿重明鸟袭击刚过,三族并不齐心的时刻。
    大长老毫不犹豫拖着伤重的身体,带着赤水水踏上了前往族长老窝的不归路,实在可歌可泣。
    春歌还没有睡,大半夜在偷偷舔糖吃,作为族长喜欢甜食未免显得像只不懂事的幼兽,她也没想到大半夜还会有人来拜访,于是被沧玉跟赤水水抓了个正着,一时三人一鸟都非常尴尬。好在沧玉并不觉得女孩子喜欢吃糖有什么奇怪的,了解完来龙去脉之后,春歌面无表情地把赤水水吊在自己老窝上方的树枝上。
    “这树枝什么时候折了。”春歌幽幽道,“你就什么时候下来。”
    赤水水想,这树都在青丘长了好几万年了,等它折了,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于是春歌又道:“你要是迫不及待,就借风撞死吧,我底下挖坑了,拿来丢不要的食物沃肥的,正好把你埋了。”
    赤水水不想死,他想学灌灌鸟叫了。
    雌灌灌换了春歌提,春歌提鸟的姿势很粗暴,她不抓翅膀,直接捏着脖子,很有一言不合就立刻扭断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完全不同的气势,雌灌灌忽然就不吭声了,当然,主要原因是她现在也吭不了声。
    夜深露重,明月高悬,一男一女行走在丛林之中,月光透过枝叶抖落银辉,落在两张美丽而凝重的面容上,隐约有凄凉之意。
    春歌不死心地宣传道:“这鸟也没比金蛇好吃多少,毛多不说,还麻烦,你要是喜欢,我带你去吃金蛇。”
    “春歌。”沧玉一脸肃容,严声厉色,“赤水水白日所说,虽然荒谬,但也不得不防,我不是说防备天界,而是青丘如今动荡,这只灌灌突被赤水水抓来当做食物,焉知是不是借刀杀人之计,他们许是想戕害同族,将罪名冤枉给青丘,你明白吗?”
    春歌懵懵懂懂道:“不会啊,灌灌那族长没有这脑子,我上次去跟他们喊,他们还在地里刨虫子呢。”不过她看沧玉说得十分严重,又见他病容倦怠,心中不免有些犯嘀咕,“不过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这就把这只灌灌还回去,那不就没事了。”
    其实沧玉只是想移开吃金蛇这个话题而已,听来便松了口气,皱眉道:“只怕他们还要个交代。”
    “不会吧,我们这不是还没吃吗?”
    真是麻烦。春歌想:我回去就抽赤水水一鞭子,抽断为止。
    沧玉心平气和想:我不气,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没人替。
    然而沧玉还是觉得一阵胸闷,又呕出口黑血来,春歌忙一个箭步上来,抓着灌灌看了看,又想了一想,问道:“不然开战就开战,你先把它吃了补一补吧。”
    灌灌瑟瑟发抖。
    “胡闹!”沧玉轻声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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