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明岁数不大,比我大不了几岁,可常年跟随黑衣阿赞,处理各种棘手的事情,显得油滑老成。此人是真正见过血的,不同于一般跑腿的碎催。
    我们两个唠到很晚,他用简单的灶台做了顿饭,无非就是腊肉熏鱼之类,手艺还不错,比前几天的味道强多了。
    吃完之后,我和他商量什么时候出山。他诚恳地说,王老板,你也是修法的,要不然我跟你做助手吧。
    我彻底无语,他居然想跟着我,我直白地告诉他,出山之后我就要想办法回国,没法带你。
    杨文明有些遗憾,叹了口气说,要找到一个阿赞做助手很不容易。阿赞远虽然修飞头降,可为人的脾性还不算古怪,挺好打交道的,给钱也很大气,再想找到这样的老板就难了。
    我说道:“你非得找阿赞当助手吗,自己没想着干点什么?”
    杨文明摸摸脑袋,叹气说:“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深山老林和都市之间来回切换的生活,给黑衣阿赞当助手,其实非常过瘾,跟随他们闭关,还能看到他们施法害人或救人,如果有幸,还能见证阿赞之间的斗法。要是再让我像普通人那样回去过普通的生活,很没有意思。”
    我忽然想到了解南华,他一直在泰国呆着,而且人脉很广的样子,他或许能为杨文明提供一些信息。便告诉杨文明,出山之后先去泰国,我想办法带你去见一个很有能量的人,他会为你安排。
    杨文明现在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充满了崇敬,我说的话就是圣旨。
    他信誓旦旦说,这一路他来照顾我,保准伺候的舒舒服服。
    我笑着告诉他,我用不着人伺候,只要你做向导把我顺利带到泰国就行。
    说了一会儿话,天色渐渐黑下来,我和他达成协议,明天再在山里停留一天,把阿赞远、朱强和司机的尸体进行掩埋,不能让他们暴尸在野外,很快就会被野兽给吃光的。
    朱强好歹算是国内修行的前辈,一生的功过不提,死了死了不能暴尸荒野,于情于理不合。
    杨文明心悦诚服。我说啥是啥,他全听我的。
    晚上我们各自在茅草屋休息,早上起来的时候,外面淋淋漓漓下起了小雨。东南亚的雨,让空气都会变得潮湿。雨不大也不冷,就是让光线极度阴晦。
    我和杨文明拿着铲子出来,先到西南角的茅草屋,找到了司机的尸体,把他的东西收拾收拾,什么身份证钱夹子,然后就地挖了个坑,把他的尸体和手机一起埋进去。
    埋好之后我坐在坑边,链通三眼夜叉。我可以调用三眼夜叉和君小角的部分神力,三眼夜叉在吟诵地藏王本愿经,我跟着一起读,算是超度了司机的亡灵。
    我把他的身份证收起来,日后回国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家人,报备具体情由,不能让人这么不明不白死了。钱夹子呢,交给了杨文明,让他把里面的钱和金叶子收着,算是他的酬劳。
    杨文明特别激动,想把金子都留给我。我摇摇头说不要,说他是向导,一路出去,多方打点需要钱,就拿着吧。
    我们冒着雨进入丛林,一路到了洞口,开始挖坑掩埋阿赞远的尸体。草丛里只找到他的半拉脑袋,那半拉不知道让什么野兽给叼走了,这也是时也运也。
    正挖坑的时候,杨文明喊我过去,他在搜朱强的身,发现了一样奇怪的东西。
    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九将门的镇魔符,原来是钉在我的后背,后来取了下来。
    我握在手里,稍稍灌入法力进去,上面的纹理居然次起明灭。杨文明惊叫:“这是法器。”
    我点点头。镇魔符这东西极为霸道,不管是修正法的龙婆高僧,还是修黑法的阿赞巫师,它都能克制住法力出不来。
    我料想九将门这样的邪门宗派不可能做出这种法器,必然是很早时候有高人修炼留下来的。
    这玩意分在谁手里用,在朱强手里可以对付正派人士,在我手里可以压制邪魔。我把镇魔符收起来,搜了搜朱强的身上,他果然是修行高人,身上什么都没有,连钱都不带。
    收拾尸体的时候,林子里的雨越下越大,浑身都湿透了,我抹了一把脸,就在这时杨文明突然道:“王老板,你看这是什么!”
    我蹲在朱强的尸体前查看,杨文明刚才搬运尸体的时候,把衣领撕坏了,露出了朱强的脖子。
    在朱强的脖子上起了一层黑毛,摸上去有点扎手,特别的硬。
    我赶紧撕开他的衣服,只见他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生出了这么一种黑色的短毛,几乎覆盖整个皮肤表面。
    我还在纳闷,杨文明脸色大变,竟然跪在地上,冲着朱强的尸体磕头,瑟瑟发抖。
    “怎么了?”我问。
    杨文明惊慌地说:“这,这是尸变。我听阿赞远说过,修黑法的巫师死了以后,怨气不散,很容易变成尸精或是山精,都是妖怪!”
    我问他应该怎么办?
    杨文明赶紧说:“最好是烧了,深埋也可以,就是不能随便扔在外面。”
    我看看天空,阴云密布,阴雨绵连,这个天气下烧尸有点不太现实。说实话,这里没有汽油,只有火柴,尸体根本烧不起来。电视剧里那种随便划一根火柴就能把尸体烧起来的剧情,完全不符合常理,人的身体其实很难燃烧,里面百分之七十都是水分,要想充分燃烧,必须需要焚尸炉那样的装备,喷火达到上千度才行。
    看着朱强的尸体,我隐隐有一丝不安,但是荒山野岭把它深埋,应该没事吧。谁能日后再把尸体挖出来?再说想挖也找不到。
    雨越下越大,周围起了层黑雾,杨文明吓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看着地上的尸体。我看到朱强尸体上的黑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生长,像是长了一层黑色的苔藓。
    我有种很强的不安感,招呼杨文明赶紧刨坑。大雨过后,地面松软,我们很快就挖了两米多的坑,我和他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朱强扔进坑里。
    我正要掩埋,杨文明把阿赞远的尸体也拖过来,一起扔到坑里。我叫了一声:“不行。”
    可是已经晚了,两具尸体都落到坑的深处,叠在一起。
    “怎么了?”他问。
    我摇摇头,感觉不妥当,但怎么不妥又说不上来。既然已经扔下去了,总不能跳下去再搬上来吧,只能和杨文明一起掩埋,很快这个土坑被填上。
    我站在坑边气喘吁吁,看着这处翻新的地面,心想这就是叱咤风云一生的朱强,国内气功界的前辈,八十年代第一批大气功师,现在的修行圈领袖……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老挝的深山老林里。这就是命!
    我叹口气,默哀了一会儿,和杨文明冒着雨回来。我们把湿衣服脱了,反正都是男人,都赤条条擦干净坐在茅草屋里。
    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外面的大雨。气氛压抑。
    杨文明侧卧在地上,身上披了件干净衣服打瞌睡,我坐在屋角默默打坐调气。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周围更黑。突然茅草屋的木门被敲响。
    我睁开眼,杨文明也爬了起来,我们互相看看,他脸色苍白如纸,磕磕巴巴说:“谁,谁会来,会不会是尸体……活了?”
    我皱眉:“看你怕的这个样子,如果尸体真活了,会这么有节奏地敲门吗?”
    外面敲门声一下接着一下。
    杨文明这才反应过来,过去把门打开,外面站着一个人,装扮很奇怪,穿着军绿色的马甲,头上戴着斗笠,后背斜挂着步枪。
    杨文明看到这个人,咽了下口水,用东南亚语和这个人打招呼。
    “这是谁?”我问。
    杨文明赶紧让进门里,那人摘了满是雨水的斗笠,坐在门边气喘吁吁的,像是走了很远的山路。
    杨文明来到我身边,低声说:“这人叫宋干,是越南人,现在在那个私人武装里当中尉。怎么把他忘了,他是来送尸体的。”
    “送尸体?”我疑惑。
    杨文明道:“阿赞远求购的尸源就是那个武装组织提供的,每到三天,他们就会派宋干来送尸体。”
    我来到宋干面前,杨文明用东南亚语向他介绍了我的身份。
    宋干站起来,此人矮小精瘦,长得活像一只山猴子,可双眼精光四射,一看就是久经战场洗礼的老战士,我直觉能感觉到,他是杀过人的。
    他说了一句话,杨文明咽了下口水,给我翻译说:“宋干说了,谁是老板不重要,尸体既然拉来了,你们就要付钱,否则就会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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