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天开始,苏爷几乎夜夜噩梦,每天晚上的梦境里都有一个浑身雪白,面目模糊只有一张大嘴的小孩,问他要血喝。苏爷实在没办法,到医院又抽了一管血,到藏小鬼儿的地方,把血全都浇上去,可没用,晚上还是能梦见小鬼儿。
    大半个月过去了,梦境的内容发生了变化,小鬼儿不再喝血,开始索命。一看到苏爷,就要一条命赔给他。
    苏爷在梦里甚至给这个小鬼儿下跪,可没用,小鬼儿一看到他就要命。
    苏爷折磨坏了,眼窝深陷,头发老长,脸色沧桑,惶惶不可终日,如丧家之犬。后来有一天,他女儿出了事。他女儿打了胎之后,在家里老实了一段时间,苏爷以为学好了,谁知道她又偷着出去泡小伙儿,结果喝醉了,和三个小伙儿一起去开房,不知怎么玩的,竟然引起大出血,满床都是血。
    等苏爷赶到医院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女儿命是勉强保下来了,但是以后再也做不成妈妈了。
    苏爷几乎都要疯了,让手下人找到那三个小伙子,拖到没人地方,往死里揍,打得不成样子。可就算把他们三个杀了,自己女儿的命运也改不了。
    紧接着苏爷最爱的一个女人出了车祸。苏爷有钱,原配夫人过世后,他放浪形骸,浪迹花丛,身边女人无数,其中有一个女人是他最喜欢的,那女人也确实是真心爱苏爷的。可就在那天,说来也离奇,女人去超市买东西,过马路的时候明明什么车都没有,她走到一半突然高跟鞋崴了,她抬起脚去看,就这么一停顿的工夫,一辆大货车就跟从地里冒出来似的,突然呼啸而至,当场撞上,警察到的时候,女人都没有人模样了。
    苏爷觉得不对劲了,他到供奉小鬼儿的地方,又是下跪又是许愿,可每天晚上的梦境更加恐怖,小鬼儿在梦里甚至这么说,要把苏爷搞得家破人亡,最后再来弄死苏爷。
    苏爷实在害怕了,一不做二不休,让人把猴子雕像和黑色石头打了个包,直接扔进江里。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每天晚上梦见小鬼儿,而且家里也开始出现一些超自然的灵异现象。保姆晚上起夜的时候,听到客厅有脚步声,到了门口一看,就看到一个浑身雪白的小孩儿站在茶几上,张开血淋淋的嘴,管她叫妈妈。
    保姆五十多岁,心脏还有点问题,当时吓得晕过去,活生生在客厅外面躺了一宿,第二天送医院的时候,人差点就没救过来。清醒之后说什么也不回去了,给多少钱也不干。
    苏爷知道小鬼儿的法力似乎越来越强,已经从梦里走到现实。他不管走到哪,都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紧紧盯着他。
    苏爷实在没办法,花高价请来一位本市的道长,道长不愧是专业人士,告诉他马上把扔的雕像捞回来,重新供奉,由他来超度,然后给了苏爷一些道家符咒,让他贴在家里,随身带在身上。
    苏爷找人把那些东西又从江里捞出来。道长连续超度了半个月,愣是没把小鬼儿超走,自己还受了重伤。
    道长告诉他,这个小鬼儿被高人加持了一种特殊的法门经咒,就好像是给这个小鬼儿穿了一层带着密码的护甲,要对付小鬼儿,首先要把这个密码给破解了,要不然说什么都白扯。
    可这个经咒法门极为特别,和中原传承的抓鬼之法完全不搭边,毫无头绪。
    道长只能想办法把这个小鬼儿暂时封印在屋里,门上贴满了符咒,压着它不出来,可这治标不治本,不知什么时候还会爆发。
    琪姐把这些事断断续续说完之后,已经过了很长时间。我心想,这小鬼儿这么凶,我对付不了,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想办法糊弄苏爷,然后赶紧跑路。可有个最麻烦的事,苏爷知道我家住在什么地方,就算我现在跑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天天去堵去骚扰,也不是那么回事。
    我和琪姐从内室出来,把门关上,苏爷在沙发上似乎老了几十岁,抬头看我,目光中有期待。我心想,这时候可不能让他失望,要不然盛怒之下说不定一冲动就把我宰了。
    我说道:“苏爷,真是巧了。”
    “怎么讲?”苏爷看我。
    我说:“我的本事都是跟我三舅学的,我三舅师从缅甸阿赞高僧龙婆坤。这龙婆坤最擅长的就是超度亡魂,降妖除魔,抓鬼圆梦。小鬼儿的加持法门是泰国的,我们属于缅甸一派的,都是东南亚同宗同源,应该没问题。”
    苏爷一拍大腿:“好!小王,如果你真能帮我解决这个事,你以后就是我的兄弟!”
    我嘿嘿笑:“苏爷,你多大岁数,我多大岁数……”
    苏爷一瞪眼:“怎么,和我称兄道弟还侮辱你了?”
    “没,没,是我的荣幸。”我说。
    苏爷道:“那你说吧,应该怎么弄,我都配合你。”
    我想了想说:“钱明文能不能先放了,这个事跟他没关系……”
    苏爷诡诈一笑:“这可不行。你们一起来的,要走就得一起走……这样吧,问问他是什么意见。”苏爷给琪姐递了个眼色。
    琪姐出去了,时间不长和一个大汉进来,大汉提溜着钱明文,就跟拽一条衰狗差不多。
    苏爷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说:“姓钱的,你这位小兄弟相当够意思,他说帮我做事的前提是,把你放走。”
    钱明文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多谢苏爷,多谢兄弟。”
    苏爷说:“你先别慌着磕头。我跟小兄弟说了,说你老钱不是胆小怕死之辈,绝对不会先走的。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最后那个质问赤裸裸就是威胁。
    钱明文也是社会上摸爬滚打过来的老油条老司机,一下就明白了,只是有些张不开口,能看出来他是真想走,心情极为矛盾。
    苏爷呵呵笑:“老钱,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钱明文一咬牙:“苏爷,你说的没错,我老钱确实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我兄弟在这,我哪能走呢,不能够!那还是人做的事吗。我和我兄弟一起上刀山下油锅……”
    苏爷摆摆手:“这可是你自己要留下来的。”
    钱明文哭丧着脸:“是,我是发自内心的,我就是这么有气节。”
    我在旁边听着差点没乐出来。
    苏爷回头看我:“好了,这个问题解决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沉吟一下,看样子糊弄是不行了,怎么也得和这个小鬼儿过过招,动点真格的。我说道:“今晚我会留在这,先和小鬼儿试着沟通一下,看看我们缅甸派的法门能不能镇住他。”
    苏爷点点头,站起来看表:“天色已晚,我就不留在这了,美琪。”他看向琪姐。
    琪姐脸色苍白。
    苏爷道:“晚上你不要走了,给小兄弟做好后勤工作,看看他需要什么,尽管去准备,我明天早上过来听你们的好消息。”
    他推门出去,外面顿时狗叫声不断,苏爷呵斥一声:“下次这两只破狗如果看到我还叫,就宰了喝汤!”
    院子里那几个大汉唯唯诺诺,赶紧称是。
    苏爷故意提高嗓音:“你们几个把院子守好了,前院后院都得看着,不要怠慢里面的客人,明天早上我过来,如果少一个人,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紧接着是车声,苏爷走了。
    屋里就剩下我、钱明文和美琪。美琪脸色很差,她虽然是女强人,可毕竟还是个女人,天色越黑她越害怕。
    她问我们还需要什么。
    苏爷走了,我没什么压力,坐在沙发上大大咧咧说:“先整点吃的,一天饿坏了,另外我能不能给家里打个电话。”
    美琪道:“吃喝没问题,电话不行。我给你们准备。”说着,走了。
    屋里就剩下我和钱明文,老钱哭丧着脸抓着我的胳膊:“兄弟兄弟,咋办啊?”
    “咋办,凉拌。”我说。
    “你抓鬼到底行不行?”他问。
    “你这话问的就该挨打,这时候哪有行不行之说,不行也得行!”我说。
    钱明文坐不住,在屋子里打转,看着紧闭的里屋大门,唉声叹气:“兄弟,你跟他们说说……今晚,要不,我就不干扰你了。”
    我冷笑:“老钱啊,刚才你差点就让狗咬个半死。这时候能是全乎人,是靠我保下来的,你现在就要弃船自己逃生了吗?”
    钱明文都快哭了:“兄弟,我是为你考虑,我哪会抓鬼啊,到时候别拖你后腿。”
    正说着,里屋的门突然“哐”的巨响,似乎被什么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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