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睡不着,推开院门出去,左邻右舍的灯都开了,不少村民披着衣服出来看。
    我们村王姓人家居多,我问邻居王大爷,咱们这怎么还有狼?
    王大爷披着衣服,为了提神,点着旱烟袋说:“有啥狼,解放前穷乡僻壤的倒是听说过有狼出入,这都多少年了,哪来的狼。别说狼,山上找只山鸡都难。”
    “那怎么还出狼叫了?”我纳闷。
    这时,妹妹打着手电从屋里出来,晚上有点冷,她拉着我的胳膊,打着哈欠:“哥,咋了这是。”
    我正要说不知道,突然从村路的拐弯处跑来一人,一边跑一边喊,吓得众人打了激灵,一起看过去。
    很多道手电照过去,这一照所有人都看傻了。狂奔而来的这人叫孙义,外号叫孙叉。为啥叫这个名,他初中没毕业就回来务农了,没什么文化,村混混一个,跟着牛二混的。村里普查让他签名,他把自己的“义”顺手写成了“叉”,当时在村里闹出个大笑话,我们都叫他孙叉。
    此时的孙叉非常吓人,身上的衣服都破了,披头散发,跑的鞋都没了,模样就跟见了鬼差不多。
    不少人在那笑:“孙叉你咋了,半夜刨坟让女鬼撵的。”
    他们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后面有一个东西追着孙叉,从拐角里狂奔出来。光亮下,那是一条黑灰色的大狗,一边跑一边咆哮,声若闷雷,听得人头皮发麻。
    我从小就有点怕狗,别看我们家是农村,可家里并没有养狗。眼前这条黑狗,打眼一看就知道,绝对是疯狗。
    我一推妹妹:“快,回家关门!”
    妹妹更是害怕,幸好我们就站在院口,赶紧跑回去,把大门上锁。
    孙叉跑的大胯都看不清了,两条腿成了风火轮,一边哭一边喊:“乡亲们,乡亲们,救命啊,我家的狗疯了,把我爹都给咬了。”
    这时有一户人家的门开着,有熟人招呼:“老孙,快,进来躲躲!”
    孙叉顾不得许多,一头扎进那人家的院子,那家赶紧把院子门锁上。
    大街上已经没人了,都进了自家院子,有人还要看热闹,骑在墙头上,看着村路上这条狗。
    这条疯狗失去目标,停下来,在村路上慢慢向前走,吐着长长的猩红舌头,身上疤疤癞癞,就跟染上皮肤病一样。
    我架着梯子,和妹妹趴在墙头看热闹。妹妹看得心惊胆战:“哥,你看这狗怎么这么怪。”
    我也觉得怪,我虽然有点小怕狗,但毕竟是农村家长大的,对狗很熟悉。眼前这条狗确实很怪异,或许疯狗就是这样?
    这时,从街路另一侧的拐角开来四五辆摩托车,大半夜开着前灯,数道光正照在不远处的疯狗身上。
    狗呜呜叫,眼睛血红,赶紧避到路边。
    为首那个骑摩托的正是牛二,后面都是他的兄弟。
    孙叉藏在墙后面扯着嗓子喊:“牛哥,你可来了。这条狗可霸道了,把我家人都给咬了。”
    牛二牛逼大了,从摩托上下来,手里拿着一个土造喷子,后面那些兄弟有拿耙子,有拿长矛的,都是全副武装。
    牛二哼哼说:“各位老少爷们,老孙是我罩着的兄弟,谁要欺负他,我就要找回场子,哪怕是条狗都不行!”
    村两旁院子里的村民,都当是看戏了,爬上墙头和房顶鼓掌:“好!牛二义气!牛哥霸道!”
    牛二洋洋得意:“我也是咱们村的孩子,有守土职责,别想在我这撒野。”
    他手持喷子往前走了两步,一挥手。后面几个混子骑着摩托,手里端平耙子,就跟西方那骑士似的,呼啸朝着疯狗就开过去。
    疯狗“汪汪”狂叫,不躲不闪,竟然向前窜着过来,接连避开了几个混子的冷武器,蹦起来直扑牛二。
    我和妹妹都看傻了,电影大片也没这么牛批的,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牛二咋呼的响,狗真过来了,他也有点害怕。端平了喷子,对着扑过来的黑影吼了一声:“去你妈的。”
    只听“轰”一声巨响,凭空就像是炸开了大烟花,碎末夹在火药光里乱飞,这一刻就跟定格了差不多。
    声音过后,尘埃落地,这条狗挨了重重一下,被喷子打到一边,正砸在我家院门上。
    再看牛二,整个一条胳膊居然被狗爪子撕的鲜血淋漓,他彻底吓破了胆,坐在地上发呆,人都傻了。
    这条狗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一喷子居然没要它的命。它的双眼血红,紧紧盯着牛二喉咙,狗嘴里发出沉闷的叫声。
    牛二吓得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在地上连滚带爬,想往摩托那爬。狗发出低吼,慢慢踱步,朝着他跑过去。
    牛二吓得鬼哭狼嚎,哪有混混的风采:“救,救命啊……我曹,你们别看眼,快过来救我啊。”
    其他那些混子,刚才为了抓狗,一脚油门干出去老远,这时候也傻了,等明白过来,想骑着摩托救驾,可距离太远,远水不解近渴。
    我正津津有味看着,妹妹一推我:“哥,救人!”
    我用手摸着她的脑门:“你没傻吧,那是牛二!往咱们家抹大粪那个,还救他?再说我也怕狗啊。”
    妹妹皱眉:“牛二再坏也是咱们村的,再说也是个性命,你就眼睁睁瞅着他被咬死。”
    我无言以对,妹妹说的也对,还有一点,牛二和那狗就在我家院子旁边,牛二这要是死在我们家门口,真他妈晦气。我存了这么点小心思,一咬牙,抄起院子里的镐头。
    我跟妹妹说,我一开院门你就往家里跑,防止狗钻进来。
    妹妹答应一声。我站在院门前,深吸口气,把门打开,然后一闪身钻出去。
    那条狗没有跑远,就在一镐头能砸得着的地方。我知道兵贵神速,想都没想,一个箭步窜出去,同时挥动手里的镐头,“呜”一声砸过去。
    这条狗很机敏,砸到一半的时候,它就发觉不对,要往旁边窜。
    这一下就要走空,我这汗都下来了,这条狗只能趁其不备一招毙命,如果让它缓过劲来,别说牛二了,连我都要搭进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我突然右手掌心一热,像是有一种灵感迸发,我下意识把镐头偏了偏,这一下正砸在这条狗的后背上。
    疯狗惨叫一声,镐头的前端几乎都插进它的身体,倒在离牛二不足两米远的地上,狗血喷了一地。
    我气喘吁吁,紧张到大脑缺氧。低下头去看,自己右掌的掌心殷红了一大片,像是手掌上的血全都涌了过来。
    我这才想起,这个伤口是当初铁面下的血降位置,为什么会有刚才的反应。
    这时,家家户户那些村民都探头出来,骑着摩托的混子也开了过来,他们围着死狗看。王大爷过来拍我肩膀:“强子,行啊!关键时候还得看你这样的后生。”
    牛二哆哆嗦嗦过来,对我感谢:“强子,谢啦。”
    我心有余悸,摆摆手,示意没事。其实腿肚子都在转筋。
    妹妹也出来了,拉着我的胳膊,我们一起挤过去看,疯狗的脊背几乎被镐头刨断,遍地是血,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血腥气。
    孙叉过来说:“强子,太谢谢你。我得赶紧回家,我爹妈都被咬伤了。”
    王大爷说:“小孙,这狗不是你家的老春黄吗,怎么变成疯狗了?”
    孙叉苦着脸:“我也不知道啊。这狗我家都养十年了,忠心耿耿,绝对没的说,突然就疯了,真他妈邪门!”
    他话音未落,突然地上的疯狗动了一动,众人吓得都往后退了一步。
    这条狗居然睁开了眼,呜呜咽咽了几声,又不动了。
    众人吓得半天没人说话,王大爷面色凝重:“还真有点邪门。”
    妹妹用手电照过去:“你们快看啊,这条狗的脸怎么变得跟猴子似的?”
    大家一看,可不是吗,这条狗不知什么缘故,脸部形状有了变化,又窄又长,活像一只尖嘴猴腮的大猴子。
    人群里有人提鼻子闻闻,说:“你们闻这股味,像不像这几天村口的味道?”
    妹妹说过,村口这几天总是散发着腥臭的怪味,又找不到味源。
    王大爷岁数大,是村里的元老,他很有经验,告诉孙叉,先回家看伤员,如果伤的实在太重,就打电话给120,拉你爸妈去医院。
    他又让一个混子赶紧汇报给村主任老雷头,说这里出事了。
    等都安排妥当,他说道:“我说各位老少爷们,今晚已经耽误了,咱们索性把事情调查清楚,一起去村口看看,那味道到底是哪来的,说不定和狗发疯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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