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经过这么一次资金危机,公司的凝聚力倒是比以前更强了,大家为了新游戏的开发卯足了劲,策划部和总监一起几易其名,反复讨论,最后通过几轮投票和测试,定下了新游戏的名字——《三界神魔行》,游戏剧本以古典神话传说为基础,用道士的角色贯穿神凡魔三界,修仙、入世、成魔三种不同的道路为线索,带领游戏者步入逼真精美的游戏世界。
    简宓依然在前台,不过很多时候都和美工部混在一起,她虽然没法动笔,却对形态、结构、色调都能提出自己独有的见解,赵华亮很喜欢找她一起对原画组交上来的成品进行最后的审核。
    令人好笑的是,收购前一直蠢蠢欲动要跳槽的苗于兰,一见资金危机解除,居然很自然地继续留在了网安科技,和从前一样,老大长老大短,就连拒绝和她一同跳槽的小秦那里也一样若无其事地笑脸相迎,赵华亮忍不住私下里和简宓吐槽,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城府太深、脸皮太厚,他快要hold不住了。
    郑柏飞来了两次,一次和赵华亮一起聊了聊他们的游戏画风设计,同时向他推荐了一个国内顶尖的cg高手,还有一次特意来找简宓,在公司里和她一起连线了国外的一个心理专家。
    简宓描述了一下她的病情,遗憾的是,虽然郑柏飞一直在旁边帮着沟通,和专家的语言交流还是很困难,尤其是一些心理上的专有名词。专家最后给了建议,他们有对这种心理疾病治疗成功的案例,如果有时间的话,希望简宓可以飞到m国来面对面治疗。
    “去试试吗?”郑柏飞坦率地说,“我不希望你就这样呆在游戏公司,cg虽然华丽,却不是你的归宿,你不能辜负你的天赋,应该用更好的作品来证明你自己。”
    简宓呐呐地问:“我能再考虑一下吗?不是我不想试,是我已经在一个朋友那里开始治疗了,他也是个很优秀的心理医生,为我的病花了不少心血,如果半途而废,好像有点对不起他。”
    郑柏飞皱起了眉头:“治疗多久了?如果一直没有起色,你应该要考虑更换治疗方案了。语言方面你不用担心,到时候会有专业的翻译,费用的话,我在m国的朋友可以替你申请一个专项基金,能减免一半,另一半如果你有困难,我可以先替你垫付,以后慢慢还给我就好。”
    所有的顾虑郑柏飞都替她想到了。
    简宓心中一阵感动:“我去和我那个朋友商量一下,他比较专业,也很为我着想,听听他的意见再做决定可以吗?”
    “行,”郑柏飞笑着说,“那我等你的决定。”
    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还没等简宓应声,吕亟推门而入,一见他们俩立刻歉然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简宓纳闷地看着他:“怎么了?”
    “有文件需要你签字,能麻烦你过来一下吗?”吕亟彬彬有礼地问。
    简宓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几乎怀疑他是霍南邶在遥控指挥着来偷窥的,可是吕亟一脸诚恳,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你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简宓不好意思地对郑柏飞说,“等会请你去喝下午茶。”
    “好,我等你。”郑柏飞气定神闲。
    几个文件挺简单的,什么董事会变更决议,什么监事会声明之类的,简宓对商业上的东西也不太清楚,随意瞟了两眼,确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损害便签上了大名。签名的时候,她的手还是控制不住略略颤抖,只好一笔一划地工整地描写。
    吕亟是见过她以前的签名的,心里一阵惋惜,忍不住开口道:“简小姐,我知道我不该多嘴,可霍总和他姐姐相依为命长大,当年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现在霍总他现在真的很后……”
    简宓抬起头来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可以了吗?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你再稍候片刻,”吕亟只好拿起了文件,“我和法务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
    简宓坐在办公室里坐了足足有小半个小时,等得心浮气躁,在她终于忍不住要站起来的时候,吕亟回来了,歉然道:“让你久等了,法务说有两处文字打错了,重新拟了个新稿,麻烦你再签字一下。”
    简宓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拿起文件翻看了两眼,随手往桌上一丢:“抱歉,我没看出有什么地方修改过了,告诉霍南邶,这样的把戏很可笑、很幼稚,他要是再这样,我不可能会在这里待的下去。”
    吕亟一脸的正气凛然,指着文件说:“简小姐你误会了,你看,这里的文件编号一时手误编成了相同的,这个法务这么粗心,这个月奖金我要扣他奖金。”
    简宓将信将疑,拿起两份文件对比了一下,的确和吕亟说的一样。
    “算了,”她放缓了语气,“偶尔的失误难免的,别为难他了。”
    她签完名又问:“这下没事了吧?”
    吕亟不敢再拖延,拉开门目送着简宓离开,转身给霍南邶打了个电话:“霍总,对不起,拖不了,她和郑柏飞出去喝下午茶了。”
    -
    简宓和郑柏飞坐在一家奶茶店里,这里地处老城区商业副中心,店面寸土寸金,奶茶店也只不过是几平方米的小店,在人行道上支起了几个遮阳伞作为顾客歇脚的地方。
    网安科技给员工的下午茶时间一般都是半个小时,简宓自然也不好意思跑得太远,便请郑柏飞在这里随便喝点。
    然而坐下以后她才想起来,郑柏飞好像不喜欢这种甜腻腻的奶茶。
    “要不换个地方?那边有个咖啡店,”简宓不好意思了,“或者前面有家茶室。”
    “重要的不是喝什么,而是和谁喝,”郑柏飞看着她笑了,“我来杯白水就可以了。”
    “你为什么总是喝白水?是因为要养生的缘故吗?”简宓好奇地问。
    “以前尝试过很多五花八门的饮料,清口的茶、浓郁的咖啡,那些碳酸饮料和化学品合成的果汁就更不用提了,都很快腻了,”郑柏飞接过了水杯,“最后返璞归真,觉得还是白水最隽远悠长,怎么喝都不会腻。”
    “听上去很有哲理,”简宓托着下巴笑了,“下次我也试试白水。”
    郑柏飞失笑:“你这个年纪就要被那种花团锦簇一样的饮料包围着的,喝白水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我就喜欢喝甜的,”简宓坦白说,“我妈说过我很多次了,可我改不了,喝豆浆都爱往里面放好多糖。”
    “怪不得你笑起来这么甜。”郑柏飞凝视着她,温柔地道。
    简宓的脸有点红了,低头搅动着手里的奶茶。
    郑柏飞也不继续紧逼了,岔开了话题,聊了一些艺大的趣事,艺大已经有新的一届学生了,一个个都朝气蓬勃,郑柏飞带了其中两个班的专业课。
    半个小时过得很快,喝完了奶茶,郑柏飞送她回公司,刚走到马路对面,迎面有个人冲着简宓叫了一声,简宓抬头一看,居然是陈年。
    三个人面对着面,气氛一下子有点尴尬了起来。
    陈年狐疑地看着郑柏飞,他依稀曾听范蘩提起过,简宓有个很出色的追求者,不过他一直没当回事情,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不由得在心里品评起来。
    “小宓,不替我介绍一下吗?”陈年的语气很亲昵。
    “你好,”郑柏飞主动伸出手去,“我是小宓的朋友,郑柏飞。”
    来人这么大方从容,陈年当然也不甘示弱,握住了手笑道:“陈年,小宓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郑柏飞的目光一紧,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几眼,转头向简宓道:“那我先走了,对了,这个周末有新片上映,《偏执的艾伦》,很有深度的伦理悬疑片,一起去看看?”
    简宓的头皮一麻,还没等她想好该怎么回答,陈年在一旁插话:“小宓喜欢看轻松娱乐的片子。”
    郑柏飞没有反驳,顺水推舟地道:“原来如此,多谢指点,那到时候去影院挑一场轻松点的言情片。”
    陈年随手点开了app调出了一张海报:“小宓你看,我早就选好了,这两天上映的《完美爱情》挺有趣的,周六叫上范蘩林憩他们,我们一起去看吧。”
    两个人的目光都期待地落在了简宓身上,简宓急中生智:“双休日我要陪我爸妈回老家,下次吧。”
    郑柏飞颇有风度地笑了笑,告辞走了,陈年却有点不太开心,沉默地站在原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陈年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简宓纳闷地问。陈年的银行在新区,距离这个商业中心有半个小时的车程。
    “有个客户忽然打电话来说是有一笔大额贷款业务,让我亲自过来,”陈年一边回答一边递上了一个纸袋子,“我想着你就在这里,就顺道过来看看,给你。”
    简宓一看,里面是一块拿破仑千层蛋糕,装在一个透明的小圆盒里,焦黄色的三层酥皮叠在香草奶油和卡仕达酱之间,十分诱人,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晚上一起吃饭?”陈年凝视着她问。
    简宓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陈年露出失望之色,转身就走,简宓叫了他一声:“陈年哥,晚上我要去医院,吃饭来不及,不如……你有空的话到医院来接我,说不定还能赶得及去看场电影。”
    ☆、第45章 拿破仑(二)
    看着陈年最终喜滋滋离去的背影,简宓下意识地朝着四周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了,她总觉得陈年出现得有点巧。
    霍南邶最近都没出现,应该不会这么无聊吧,他向来是霸道的、自傲的,就算心里有再多的痛悔,在受了她这么多次的羞辱之后,总应该知难而退了。
    简宓在心里完安慰自己,又开始发愁,她到底该怎么面对陈年和郑柏飞?
    坦白说,她现在完全没有心情开始下一段感情,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一百多张即将成为游戏形象的线稿上,只有这样,才能稍稍慰藉一下她被疾病折磨着的绘画渴望。而对于这两个男人,至少目前为止,一个依然是青梅竹马的好友,相处亲切自然,一个依然是仰慕尊敬的师长,感觉沉稳温暖,和初见霍南邶时那种的怦然心动完全是不同的感觉。
    然而,爱情换来的是什么?烟花一样绚烂过后,得到的只不过是痛入心扉的伤害罢了。可能和陈年和郑柏飞这样的感情,才会细水长流,长长久久。
    只是她只有一个人,无论选择了谁,都会伤了另一个人的心,她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只能暂时先把他们俩都放在一边。
    下了班,简宓在附近匆匆吃了点快餐便往医院赶去。
    今天的治疗是临时变动的,贺卫澜更改了治疗方案,据说第一次非常关键,预估会比从前的治疗时间增加一倍。
    贺卫澜已经在治疗室了,治疗室里有些神秘,一大块黑色的帷帐遮住了一半的空间,空调温度打得挺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味,一进来就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简宓坐在椅子上有些好奇:“你藏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贺卫澜正色道:“佛曰,不可说。那是我的秘密武器。”
    简宓笑了起来,眉眼弯弯:“贺卫澜,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挺有搞笑的潜能的。”
    贺卫澜凝视着她的眼睛,忽然有些怅然:“小宓,真奇怪,碰到你以前,我几乎都不敢看我初恋的照片,有时候忍耐不住偶尔去看一眼,都能让我情绪低落一个星期。你笑起来的确像她,我有点担心我看多了会再次陷进泥潭无法自拔。可现在我的感觉却有点奇妙,看着你我的确会不自觉地开始怀念她,却不会再伤感。”
    简宓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那是不是代表着你已经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是吗……”贺卫澜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目光一霎不霎地凝视着她的瞳孔,“那看起来你是我的良药,能让我多看看你吗?”
    这个问句的口吻有些奇怪,简宓被他看得有些糊涂了,不知不觉地点了点头。
    “你躺下来,”贺卫澜的语声愈加温柔,一步步引导着她,将灯光遥控着调暗了,“慢一点,放空自己的思绪,跟着我走……”
    简宓这几天陪着美工部的同事加班不少,的确有些疲惫了,眼皮有些沉重了起来:“贺卫澜,我怎么觉得好困啊……”
    四周渐渐安静了下来,简宓的耳膜里传了一阵及其轻微的耳鸣,昏黄的灯光让人有种不安的感觉。
    “贺卫澜……”她尝试着叫了一声,周围隐隐有回声响起,却没有人应答。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楚。她又叫了一声,试探着朝前走去,白雾在她身旁缭绕,又渐渐散去。
    一个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是不是天生犯贱,被人随意践踏也要死皮赖脸地缠着南邶吗……”
    简宓瑟缩了一下,惶然地捂住了耳朵,然而那声音却不受控制,依然钻入耳膜。
    安意站在她面前,下巴微扬,眼神轻蔑,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笑意;她抬起手来,扬了扬手中的一张画纸:“南邶的确有让人迷恋的资本,可惜,自作多情……”
    她慢条斯理地将画纸一分为二,又再二分为四……
    简宓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把画像撕得粉碎,纸片像雪花一样地散落了下来,她的喉中忽然发出一声愤怒的低鸣,朝着安意扑了上去:“不要碰我的东西!那是我的心血!要撕我自己撕!”
    她的手从安意身上一穿而过,仿佛陷入了一团轻絮,安意纹丝不动,随手又拿起了一叠画稿,语声讥诮:“……南邶要是知道你这样意淫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恶心……”
    这一定是场噩梦。
    她不要重来一遍。
    简宓急剧地喘息着,用力地掐着自己想从噩梦中脱身;一阵剧痛袭来,四周的灯光骤然变亮,她茫然四顾,安意不见了,地上是纷乱的纸片残稿,一张触目惊心的画骤然呈现在她面前。
    孟极幻莲。
    莲座上泼溅着一大片红色,仿佛鲜红的血迹直入眼眶。
    简宓痛苦地□□着,抱着头,双手颤抖了起来。
    前面的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和从前画室里的一模一样,甚至连那两个手办都在,猎豹的表情傲娇,斜睨着她,好像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小宓,你想画画吗?”一个柔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熟悉而亲切。
    想,怎么不想?做梦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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