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张案桌,楚琅目光沉沉地同她对视。她眼神冷漠,毫无退怯之意,片刻后,楚琅轻笑了一声,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此案交由林御史纠察。”
    季愉应声退下。
    殿内只剩他们两人相对而立,苏语怜便有些不自在了。她不动声色地暼开了眼神,想起自己今日来找楚琅的初衷。
    “皇嫂的脸色怎地如此差?难道是因为方才大理寺少卿被弹劾一事?”楚琅慢悠悠问道。
    “摄政王想多了,哀家不过是昨夜未休息好。”
    楚琅仔细端详她的脸色,不再深究,转而随口:“皇嫂可还记得前段日子,这个吏部侍郎早朝时当众和臣弟唱反调?”
    他这么一说,苏语怜便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一回事。朝中大臣明里暗里派系分明,而这吏部侍郎明显同礼部尚书王豫成一派,自打王尚书替她争权后,便选择站到了她身后,早朝时频频呛声摄政王。
    苏语怜一颗心慢慢往下沉,所以所谓吏部侍郎贪污受贿一案,根本就是楚琅找了个借口处理了反对他的大臣,顺便给王尚书一个下马威?
    “打住。”轻易看穿了她的想法的楚琅,抬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难得耐心解释:“臣弟是不喜欢当众同臣弟唱反调之人,但吏部侍郎贪污受贿一案,确有其事。”
    而她只能回以怀疑的目光,这件案子处处透着诡异,若说没有楚琅的插手,她断然是不信的。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楚琅的嗓音低沉了下去,“这种事,我还没那个功夫插手。若说我对此案有何影响,不过是个向我表态的机会罢了。”
    苏语怜听到这里,灵光一现,恍然大悟。
    吏部侍郎对摄政王有二心,端看的是其他大臣对其的态度。刑部侍郎季愉是在以流放吏部侍郎向摄政王表忠心,而大理寺少卿苏骆舟,则是公事公办,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也在和摄政王唱反调。
    苏语怜顿时紧张起来,楚琅不会像处置吏部侍郎那样,随便找个理由处置了大哥吧?
    望着她遮掩不住的紧张神情,楚琅反而勾起唇角笑了。他敲了敲案桌,“皇嫂站久了怕是会累的慌,不如坐下来再谈?”
    她脑中思绪纷乱,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她不愿在此等小事上拂了他的意。然而楚琅却依旧老神在在地坐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一动不动。
    她只能用眼神暗示道:你叫我坐下来,你不让开我怎么坐?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下一刻,楚琅竟然一伸手,轻轻松松地将她转了小半个圈,拉进了他的怀中。
    “……”苏语怜坐在他结实的大腿上,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呆滞地同他对视,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呵呵呵。”他在她耳畔沉沉笑了两声,“臣弟的大腿,难道不比硬邦邦的椅子舒服些?”
    她被他不要脸的话惊醒,猛地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他握着腰肢,轻而易举地死死摁在自己腿上,低声问道:“皇嫂,您今日是不想同臣弟继续谈了?”
    苏语怜挣扎的动作顿时僵住了。她权衡了一番,片刻后,心一横,缓缓放松了身子,任由自己软在他怀中。
    罢了,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还差坐个大腿吗?反正她仗着太后的身份在,他也只能占一占这种小便宜,谅他也不敢真正对她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来。
    她将目光定在他胸前的锦绣图案上,轻声细语道:“刑部和大理寺互相弹劾一事,摄政王打算如此处理?”
    “臣弟方才不是说了,交由御史纠察。”
    苏语怜直想翻他一个白眼,御史还不是看你的眼色办事?但表面上还是不得不忍气吞声,语气愈发轻柔:“摄政王放心,大理寺少卿他是个极有分寸之人,兢兢业业,尽忠职守,绝对不会做出……”
    “听皇嫂的意思,是很了解少卿了?”楚琅打断了她的话。
    她的眼角微微抽了抽,心里忍不住顶嘴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我的大哥,自小一起长大的大哥,我不了解他了解你?
    楚琅腾出了一只手,拿起桌上的奏折,笑道:“臣弟自然相信少卿的为人处事,只是,不知少卿效力的对象是谁罢了。”
    “这一点摄政王大可放心,少卿一定是站在摄政王您这一边的,绝对不会做出令摄政王失望的事来。”对不起了大哥,她选择了睁眼说瞎话,暂且安抚住了楚琅再说。
    “哦,是吗?”楚琅收回了投放在奏折上的目光,转而垂眸凝视着她,意味深长道:“那么皇嫂呢,皇嫂您又是哪一边的呢?”
    苏语怜避开了他的眼神,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含混道:“哀家……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楚江山安稳……”
    “唉。”楚琅叹息一声,“即便天下人都站在臣弟的对立面,臣弟也一笑置之。而我最想要的,不过是皇嫂您,能站在我身旁罢了。”
    话音刚落,苏语怜呼吸一窒,心脏又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这话说得太过暧昧,其中隐含的意味她更是不敢深究。她将脸整个转向另一边,眼神暼得更远,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她的脑子里像是有一锅粥在煮沸,感官却变得更为敏感,她感到有一只冰冰凉凉的手捏上了她的下颌,不轻不重地迫使她重新扭过了头,面对着他。
    未待她开口,捏着她的下颌的那只手便松开了,转而抚上了她的后脑勺,随后,一个毫无征兆的吻便落了下来。
    苏语怜如同被人点了穴,连指尖都不动了。这次的吻比起上次来,简直称得上是温和了。
    唇瓣之间似有若无地相触,轻轻柔柔地磨蹭,纯情到不可思议,和摄政王其人一点都不相配。
    苏语怜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用抵在他胸前的手用力地推了一把,同时将头往后仰,试图躲开他的吻。可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后脑勺还在他的掌控中,这一躲,只不过将自己更往他的手心中送。
    下一瞬间,她的唇便被咬住了。这一次,不再是和风细雨,他滚烫的舌尖趁她吃痛张嘴时卷了进去,随后便是狂风骤雨式的扫荡,仿佛胜利的王者在逡巡自己的土地,侵占她口中每一个角落。
    她被吻到喘不过气来,熟悉的窒息感再次扑面而来,但这次却没有人再来救她了。绝望之下,她狠了狠心,故意引诱着他,寻到了机会,用力地咬了一下他烫到吓人的舌尖。
    “唔……”楚琅闷哼了一声,动作微微顿了顿。
    苏语怜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他是不是要放开她了?可下一瞬间,更凶猛的吻继续强占她的一切感官,一股血腥味透过他受伤的舌尖扩散至两人的口中。
    她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感受到带着血腥味的吻,竟出乎她预料的,令人……兴奋。
    谁能想得到,外人面前矜贵神圣不可侵犯冷酷无情的摄政王,私底下的行径竟如此禽兽?谁又能想得到,冷如冰雪风霜的摄政王,他的唇他的吻烫得人都能化开……
    苏语怜沸腾的脑子里,突然浮现了那日御花园中,楚琅轻挑地抬起那个小宫女的下巴,扭头问她是不是极为惹人怜爱的场景。
    所以,他是不是私底下,对别人也……这样过?
    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苏语怜蓦地泄了气。用力挣扎也好,欲拒还迎也罢,皆化为了自暴自弃,她不再给出任何反应。
    楚琅霎那间便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不悦地睁开了双眸,眼底燃烧的烈火仍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又咬了一口她的下唇,这才贴着她,嗓音沙哑道:“都让你咬回来了,怎么还不高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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