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见他波澜不惊退了出去,拿起被子的手微微顿住。
    他这反应未免太过寡淡,仿佛只是看见了一截剥了皮的木头般轻巧,甚至可以说视若无物。
    锦瑟心头正不爽利,沈甫亭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话间依旧平静,不起波澜,“药已经熬好了,你抹完了唤我一声便好。”他说着离开了屋门口,显然并没有尴尬。
    锦瑟抓着被子的手慢慢松开,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她于沈甫亭眼里恐怕没有半点女子魅力,他这般顺着她,照顾她,也不过是因为先前的救命之恩,除开这个,与她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就拿陶铈来说,若是看见刚头这般香艳景象,怎么可能这样无动于衷退出去,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那戏台上唱的显然不是这个样子。
    男人若是对这样的景象都没什么感觉,那确实可以说明,他对自己是真的没有半点兴趣。
    难怪他一直没有同意与她在一块,原来竟是这般不中意她……
    这番认知无疑让锦瑟心头不喜,哪一个女人能接受的了自己,在看中的男人眼里没有丝毫魅力呢,更何况是锦瑟这样的美人……
    她虽说性子不好,可这副皮囊却是实打实的貌美,即便在妖界横着走,那暗地里中意她的可是不少,沈甫亭这般冷淡反应着实打了她的脸。
    她阴沉沉坐了会儿,看着手中药瓶眼眸微微一转,穿了衣裳起身推开榻旁窗户,话间婉转动听,“沈公子,你可以进来了。”
    沈甫亭闻言过来,再进来时先叩一声门,才推开门进来,以免她没有注意。
    这般避嫌的做派,倒弄得是他吃了亏似的,莫不是还怕污了他的眼?
    锦瑟眼中神情越发沉下,看他面色平静走进来,当即勾起了唇角,笑眼弯弯将手中的药瓶递过去,像个遇到难题的小姑娘,满眼的天真和无能为力,“沈公子,我别的伤口都抹好了,只是这背上看不见也摸不着,还要劳烦你替我涂一涂,我怕时间久了就留下疤来。”
    这个理由太无懈可击,合情合理的叫人不能拒绝。
    沈甫亭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药,坦然接过她递去的药瓶,开口依旧温和有礼,“可以,你先躺好罢。”他说着没再看她,转身去寻了一块刮药膏的木竹板,又回转坐下。
    锦瑟已经在床上趴好,见了他手中的木竹板,“这木竹板不干净罢?”
    沈甫亭垂眼将药倒在木竹板上,闻言也没听出她的意思,连眼睛未抬便开口温和道:“这是新的,很干净。”
    锦瑟面上笑盈盈,话间半点不羞怯,将意图明明白白摆了出来,“沈公子还是用手罢,这木竹板硬邦邦的,万一擦破了伤口,我可吃不消疼。”
    沈甫亭这才微微抬眼看向她。
    锦瑟身上的衣裳半遮半掩,遮住美背显出几分朦胧美感,背生的极美,线条柔软流畅,顺着肩膀微微展开往下而去,腰窝处微微凹陷下来,形成一个极美的弧度,再往下便被墨蓝色的薄被盖得严严实实,接着微微高起的圆润弧度莫名勾出几分遐想。
    锦瑟一眼不错看着他,笑眼看似天真,里头却是若有似无的勾缠,还有深深的觊觎,没有半点掩饰。
    沈甫亭微一扬眉,对她的勾引显然游刃有余,“你想明白了吗,确定不用木竹板?”
    锦瑟见他这般不为所动,心中越发拗起,轻飘飘看了他一眼,“用手好过用木竹板,免得木竹屑擦破伤口,疼着了我。”
    沈甫亭倒没再多说什么,温声道了句好,随手放下了手中的木竹板,坦然将药瓶里的药倒在指腹上。
    屋里很安静,锦瑟慢慢闭上眼,只听见衣衫细微窸窣声,片刻后,便听他将药瓶放在案几上。
    细微的声音让她越发集中了注意力,紧接着背上的衣裳被微微掀开,他的手指带着药轻轻贴上了她背间肌肤,带着些许凉意沿着伤口涂抹,有些刺疼。
    不过到底是男子,即便他觉得下手很轻,对锦瑟来说还是有些过重了,药涂上了伤口,带着细微的刺疼。
    锦瑟挨不住呀了一声,微微侧头睨了他一眼,“好疼,你轻一点。”声音本就如裹了糖一般甜,这般娇滴滴的指责反倒像是撒娇,若有似无的招惹人。
    沈甫亭闻言手间微微一顿,继而手上轻了许多,尽力将疼痛感减到了最轻。
    他的手很规矩,只是轻轻涂抹伤处,并没有碰到一旁的肌肤,也不知是不是身子还没恢复,指尖还微微带着凉意,在伤口上轻轻涂抹却无法忽略,一下下叫人心口莫名发紧。
    外头鸟鸣声四起,微微透过窗子的阳光全散落在了锦瑟身上,映出的肌肤越发莹白如雪,上头伤痕显得肌肤吹弹可破,风轻拂撩拨起几许女儿香,隐隐萦绕屋间。
    沈甫亭神情认真,眼中没有多余的情绪,仿佛摆在面前的,真的只是一截木头。
    锦瑟微微眯起来了眼,等着他拿起药瓶往手上倒,忽而抬手一个动作,似不经意撞上了他的胳膊。
    沈甫亭手上的药瓶一晃,药全洒在了她身上,他下意识伸手去擦,触到了一片柔软滑腻,比看上去还要细滑。
    他手间一顿,当即收回了手,看向她开口问道:“怎么了?”
    锦瑟闻言转头看向他,满眼天真,“我刚头不小心压到了自己的伤口,好疼。”她说话间细细观察他的神情,依旧面色平静,眼眸清澄,没有半点意乱情迷的迹象。
    她不由心起疑惑,一时直静静趴着看他。
    这一番过后,锦瑟便再也没了动静。
    沈甫亭抹药没了干扰,速度快了很多,四平八稳抹好了了药,起身没再看她,将药瓶盖上,开口温声嘱咐道:“记得喝药。”
    锦瑟见他那手修长有力,指节分明,分明就是男人的手,反应却不像个男人。
    她眼眸微转,伸手拉过他垂在身侧的手,小拇指在他手心若有似无一勾,话间满是天真,“药抹匀了?”
    沈甫亭似没有半点察觉,不着痕迹收回了手,拢回袖间,“抹匀了,你待药在身上干一会儿,再将衣裳放下来。”
    锦瑟手顿在半空中片刻,见他没有一点表示,慢慢收回了手,撑着头饶有兴致的看向他,“你真的是男人吗?”
    若真的是男人,即便没有心猿意马,也该有别的情绪,可他平静的仿佛一片沉寂的水,石头砸下去也没有半点波澜。
    沈甫亭闻言眉眼染上若有似无的笑意,起身将手中的药放在了案几上,言辞轻缓逗弄道:“你觉得呢?”
    锦瑟听出他话间的玩笑意味,不想再理他,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沈甫亭见状没再多言,转身笑而离开。
    珠帘微微晃动发出声响,他的声音从帘外传来,话间依旧平静有礼,“我在外面,锦瑟姑娘有事唤我一声便好。”
    锦瑟转头看去,他已经绕过屏风往外走去。
    茂林翠竹绣纱屏风将他的身影衬得些许模糊朦胧,身姿依旧修长如玉,如今看背影都觉得是个冷清寡欲的。
    锦瑟微微起身,看了眼后背,莫不是伤口影响了美观,才会在他眼里没有半点吸引力?
    沈甫亭出了屋,面上依旧平静,刚头那一段温香暖玉的勾引显然对他不起作用。
    他缓步走到水缸旁,伸手舀了一勺清水,微微倾倒于手上。
    清澈无杂质的水落在手间,水连成串,闪烁点点涟漪,无声落进了草地里。
    一旁毛茸茸的小妖怪瞧见他有些怕,挤成一团窝在草丛里干巴巴瞅着他,那模样看上去天真单纯,实则都是爱惹祸的,像极了它们的主人。
    沈甫亭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平静看着木勺里的清水冲着指腹上残留的药,指腹微微磨搓擦洗间那种柔软滑腻的触感又萦绕了上来,似乎还沾染着若有似无的女儿香气。
    木勺里的水很快倒完,指上沾染的药早已洗净,连药香都已经淡去无痕。
    沈甫亭却没有停下来,又舀了一勺水继续洗,水缸本稍稍平静下来的水纹又轻轻泛起,带起层层涟漪。
    第39章
    山中岁月漫,日子悠闲过的也快。
    锦瑟百无聊赖的坐在院子里,外头视野开阔,映入眼帘重重叠叠的绿,悦目舒服。
    沈甫亭留在这里,显然为了探看地宫恶灵还会不会固态复苏,顺带照顾她,既然是这般,那白使唤的哪能不使唤。
    可无论锦瑟如何作妖,沈甫亭都没有太大的反应,游刃有余的应对,叫锦瑟越发想撕掉他那层温和平静的表相。
    锦瑟坐在使唤沈甫亭给她在树下搭了一个秋千,身后几只小妖怪认认真真给她推着,一晃一晃的很是舒服惬意。
    沈甫亭从屋里出来,“我去山里采药,地宫下头未必没有藏着的东西,你自己小心一些,不要出屋子就不会有事。”
    锦瑟闻言下了秋千,“我要和你一道去。”
    沈甫亭看了她一眼,脚下未停,“山路难行,你身子还未好全,还是在这里好好休息。”
    锦瑟可不听这些,如同一条小尾巴般跟上,“你一个人去山中采药多无趣,我陪着你一道去一道回,路上可就快了许多。”
    沈甫亭倒也没有多言,随她跟着,二人一道出了屋,往山间走去。
    山路崎岖不平,自然没有平坦的路好走,锦瑟没走多久便不耐烦了,越走越慢。
    沈甫亭心中有数,见状也不意外,态度倒是依旧温和,偶尔回头等等,待小尾巴带着后面的一群小尾巴跟上来再走。
    小妖怪们拿着蒲扇,跟着锦瑟一路伺候着,忙碌不休,很是勤恳,瞧见沈甫亭下意识还会躲闪,不过倒是没有先前那么怕他了。
    锦瑟走了几步,见沈甫亭站在不远处等着,她面上浮起一抹笑,走到他面前一脸天真,“我们是不是到了?”
    沈甫亭唇角微弯,轻飘飘戳破了她的美梦,“还要小半个时辰。”
    锦瑟闻言哪还愿意再走,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下,任性至极,“我不走了。”
    沈甫亭微微扬眉,在她面前蹲下身,面色微冷,“你先前在院子里怎么说的?”
    一旁小妖怪见他这般神情,吓得躲到了石头后面。
    锦瑟却又动了小心思,这几日她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撩拨他,奈何就是没有动静,实在叫她不甘心。
    她想着便伸手去揉自己的腿,“我脚上都磨出水泡了,疼的不轻,再这样走下去,脚就要废了。”她话间满是难挨,似乎已经疼得受不了了。
    沈甫亭看她半响,伸手抬起她的脚,将她的绣花鞋脱下,脱去白袜,白嫩嫩的脚儿上头还布着些许淡淡伤痕,隐隐快要退去。
    小脚在他手上显得小巧玲珑,小指头生得圆润可爱,柔软娇嫩有些磨红了,不过还没有到磨出水泡的地步。
    沈甫亭看着她的脚不说话,掌心的温度熨进细嫩的皮肤,她自来脚凉,便觉有些烫人。
    锦瑟看了他一眼,微微动了动脚趾头,沈甫亭抬眼看来,似才回过神来。
    锦瑟冲他甜甜一笑,“要不你抱着我走罢,这样既不用停在这里,又能去采药,岂不是两全其美?”
    抱着还如何采药,这可不就是无理取闹?
    沈甫亭眉间微微一敛,放下了她的脚,神情淡淡,“把鞋袜穿起来自己走。”
    锦瑟没得逞心中不爽利,睨了他一眼,“没想到你是这样铁石心肠的人,先前我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救你,现下让却连抱一抱都不愿意。”
    沈甫亭显然不打算再纵容,面上神情肃然,“你不用总拿救命之恩来说事,你救了我,我自然会报答,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现下我只照顾到你伤好,至于不该想的,还是不要……”
    锦瑟才不耐烦听他说教,当即身子前倾,搂上了他的脖颈。
    沈甫亭说话间温香暖玉扑了过来,口中的话顿在了原处。
    锦瑟靠近他的脸庞,小巧的鼻尖若有似无擦过他的面庞,娇嫩的唇瓣微动,吐气如兰,“我的脚都成这样了,你还要与我讲道理,你有没有良心?”
    沈甫亭看着她没说话,他的眸色很纯净,是没有一丝杂质的黑,眼睫很长,遮掩着眼中神情显得琢磨不透。
    锦瑟见他不动,柔软的身子越发歪向他,细白的手指头正要往他心口上戳,却被沈甫亭提着胳肢窝,抱小孩似的抱回了石头上。
    沈甫亭看着她,言辞轻缓似带训戒,“坐不直吗?”
    这可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沈甫亭的不解风情可真是到了极致,要是陶铈有这般待遇,早早就上钩了。
    锦瑟被这般推拒,一时越发拗起,嘴上装起了可怜,“你见过哪个姑娘家坐的板正的,我现下这般疼,你还要苛责,早知道就不跟你一起来了,还想着陪你,没成想惹你这般嫌弃。”
    沈甫亭扫了她一眼,将鞋递来,“把鞋穿起来,我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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