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在窗口,小声道:“你去那边等我会儿。”
    少年一言不发,揣着裤兜漠然站着,神情更冷了些。
    梁挽只好咬牙:“拜托,五分钟,我很快过来。”
    池瑜这才退一步,不过虽然暂时留了她部分空间,却也没走远,就立在宿舍楼下的路灯光影处。
    她模模糊糊发现,他手里似乎还拎了个袋子,想再看仔细点,下颔被车里那位的手指掐住,逼不得已转了回去。
    毫无征兆对上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不似平日多情,反倒晦暗阴沉,如冬夜雪飘零,又似深潭彻骨寒。
    梁挽被他那样凝视着,无端就生出了点愧疚心,仿佛她红杏出墙同奸夫约会被抓了现行,而他作为正牌老公,正在遭受着巨大的折磨。
    这种错觉可要不得。
    她连忙甩头,顺势避开了他掐着下巴的指尖。
    毛茸茸的独角兽还横搁中间,梁挽用力抱着,想要掩盖心里的那点不安,为她即将要说的谎言增加一点勇气。
    陆衍盯着她,黑眸沉沉:“你喜欢那样的?”
    梁挽心口一颤,垂下了眼睫。
    她是真怕死了这个人,不是传统意义的那种恐惧,而是担心事态发展不在自己掌握中的无力感。
    他太肆意了,难以琢磨又阴晴不定,每句话都是半真半假,叫人一颗心悬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
    梁挽骨子里的安全感这些年被戈婉茹磋磨得差不多了,最怕的就是给点希望又抽身离去后的那种巨大失落,她习惯了龟缩在自己的安全领域里,寸步不出。
    而陆衍是万万想不到她心事有那么重的,久久没等到她的回答,冷笑了声:“既然有男友,还和我出去?”
    轻蔑的语气,一点没掩饰。
    梁挽睁大眼,心尖上似乎被小刀轻轻划了一道,她缓缓坐直身,一字一顿:“是我求你带我出去的吗?”
    陆衍没再看她,解了车门锁。
    “下去。”他说。
    梁挽捏紧了拳头,头也不回地推开了门,脚步落到地上的一瞬,怀里的独角兽突遭大力拖走。
    他阴着脸,把玩具重新丢到后排,摆明了不想留给她。
    她气红了脸:“你以为我稀罕!”
    陆衍直接踩了油门,引擎声轰鸣。她最后一个字被尾气呛得发不出声来,咳嗽了好几下。
    月色下,扬长而去的跑车在她的视野里渐渐消失。
    梁挽完全冷静不下来,奇怪的是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生气,直到走到少年面前,才稍稍收起了气急败坏的神情。
    池瑜的态度也算不得好:“你就和这种人在一起?”
    “管你屁事啊?”梁挽的火蹭地燃起来,她实在压不住暴脾气了,这些男人像是刻意组团过来给她二十岁生日添堵的,不骂一顿都不舒服。
    少年漆黑的眼瞳有隐忍的怒气,随即压下,淡淡别开眼:“我懒得管你,只是过来把我爸的礼物带给你。”
    他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梁挽接过,狐疑地皱起眉:“池叔叔给我的?”
    这可真是意外,池明朗对她虽然不错,可也没到那么上心的地步,大多时间就是表面功夫,毕竟是继女,又不是亲骨肉。
    她低头看了眼包装袋,里面是包装好的鞋盒,是英国那边挺小众的牌子,专门手工定制舞鞋的,一双要大几千,也算得上奢侈了。
    她像是自言自语,“奇怪,你爸怎么知道我喜欢……”
    池瑜突兀地打断:“不要就扔了,啰嗦什么。”
    梁挽气得肝疼,不想同他吵,这一晚她操的心太多了,转身拎起礼物就走:“好好好,你凶你厉害,帮我转告叔叔,谢谢他。”
    “等会儿。”少年欺上前,挡住去路。
    她叹了口气:“又怎么了?”
    池瑜嗓音清冷:“那个男人不适合你,早点断了。”
    梁挽:“……”她深吸了口气,挤出一个微笑:“说真的,我更喜欢过去的你,话少面瘫,简单粗暴。”
    池瑜面无表情:“现在呢?”
    梁挽斜睨着他,眼珠子转了转,恶劣地笑:“现在,你就像我看过的一本伪骨科言情故事,总而言之可以归结为一句话——我把你当哥哥,你却想泡我。”
    池瑜僵了一瞬,脸色难看:“你真该去看看精神科了。”
    “我要去看,也是被你逼疯的。”梁挽不假颜色地反唇相讥,无心恋战,快步跑上楼去。
    她没注意到的是,直到她洗完澡在床上准备进入梦乡时,阳台下还立着道孤傲冷清的身影,久久未曾离去。
    ……
    陆衍没有把那只独角兽带回家,胡乱塞在了后备箱,那辆轿跑也没再开过,作为他曾经最喜欢的改装车,驻扎在陆氏控股地下室整整一个月无人问津。
    几千万的车拿来积灰尘,陆少爷也不心疼,不过事实上他也没时间飙车了,日程被范尼安排得满满当当,二十几天功夫就飞了两趟纽约,中途还抽空绕去慕尼黑谈并购案。
    高强度的工作让他白日的精神高度紧张,晚上空下来后却整夜整夜地做梦。
    大多时候梦到的是年少时同陆叙一起放学回家的画面,而后场景一暗,全是鲜血,夹杂着凄厉无措的喘息。他会准时在凌晨四点左右惊醒,随后在露台安安静抽完一根烟,冲个澡去公司。
    偶尔……
    他也会梦到那个红衣姑娘,跳着舞在他面前旋转,他伸手一扯,布料轻轻落下,少女鲜妍柔嫩的身子骨依偎入怀中,销魂蚀骨一般的滋味。
    说来可笑,自从那夜不欢而散,两人从未曾碰面过。陆衍觉得自己也是失心疯了,明明过了十七八岁荷尔蒙无处安放的年纪,还三天两头惦记着同一个姑娘做春梦。
    最糟糕的是,春梦对象在现实里还他妈有男朋友。
    横刀夺爱,挖墙脚之类的,从来不在陆衍的字典里,这种没品的事情,心高气傲的公子哥怎么肯去做。
    反正,这世上漂亮姑娘多得去了。
    难道除了她不行?
    怀着这样理所当然的态度,陆少爷破天荒赴了狐朋狗友的约。
    乔瑾挺识趣,没多问那晚别墅的事儿,取了支年份特好的红酒,同太子爷碰了一杯:“衍哥,小雅她们学校有个极品校花,约了一块过来玩,马上就到啊。”
    陆衍抬眸看了他一眼。
    乔瑾心慌慌,立马打起了退堂鼓:“你嫌吵就算了。”
    谁知道陆少爷懒洋洋地接话了:“随便吧。”
    “这才是我们部长嘛。”骆勾臣从bbq台边拨了拨烤肋排,轻笑道:“我可是特别怀念那些妞围在你身边争奇斗艳的场面。”
    陆衍扯了扯唇,没说话。
    半小时后,传说中的校花到了,确实姿色上佳,气质清纯,也就二十来岁的年纪吧。
    陆衍随便扫了眼,心不在焉地玩弄手机。
    无奈流水无情,落花有意。
    校花姑娘一眼就看中了全场最冷然也最俊俏的陆少爷,凑过去俏皮地眨眨眼:“你在玩什么呀?”
    下巴都快搁到他肩膀上了。
    陆衍倒是没躲,只是闻到刻意的香水味后,几不可闻皱了下眉。
    奇怪,过去也没觉得恶心啊。
    没等到他的回应,姑娘也不恼,继续看他手机里密密麻麻的电邮,崇拜道:“你还看得懂法文啊?真厉害。”
    嗓子有点尖,听着头疼,不像那只暴躁的花脸猫,虽然脾气野,说话声音却是绵软娇嫩。
    不知不觉又想起了那个人。
    陆少爷瞬间黑了脸。
    姑娘不太看得懂脸色,继续撒娇痴缠:“那你知道法文的我爱你怎么说吗?”
    “我知道滚开怎么说。”他站起身,桃花眼里没有温情,扯了下唇:“要我说一遍吗?”
    姑娘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相当尴尬,咬着唇跑走了。
    乔瑾拿手肘顶了顶骆勾臣:“我说,这样下去不行啊,我怎么感觉部长失恋了呢?他这是要吊死在一棵树上的节奏。”
    骆勾臣也很忧郁,悠悠叹了声:“我突然想起了衍哥前女友们的诅咒。”
    “什么?”
    “唔,大概意思是终有一日,他也会尝到心碎的滋味。”
    乔瑾干笑:“不可能吧,这世上还有对衍哥不动心的妞,我不信。”他说完,压低脚步从后头走过去。
    陆少爷坐在阴暗处,低着头,手机横着,像是在看什么视频。
    乔瑾伸长脖子,看到了红衣少女回头的勾魂一笑,雪白的肩膀裸露着,肩颈线条柔弱娇美,足以引起任何男人的遐思。
    他默不作声欣赏了会儿,快到结尾时没忍住:“我操,衍哥你这小电影质量可以啊,点都没露,快把我魂都……”
    后几个字掐灭在陆衍阴森可怖的眼神里。
    乔瑾有种错觉,以为下一瞬自己的眼珠子就要被他给挖了,他恍然大悟,大概视频里的女主就是那一位了。
    他凄凄惨惨装模作样扇了自己一耳光:“皇上,奴才错了。”
    陆衍收起手机,站起身来,下巴冲着泳池扬了扬。
    乔瑾哆嗦了下:“今天没开恒温循环呢。”
    陆衍笑了笑。
    乔瑾毛骨悚然,想起那些年被支配的恐惧,他心一横:“跳,我自己跳!”
    大冬天,乔小公子在五摄氏度的泳池里来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冬泳,其经过之惨烈,令在座众人不忍直视。
    陆衍站在边上,在他精疲力尽扒拉着泳池壁时,俯下身来:“我问你,抢别人的妞要怎么操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准备强取豪夺的陆少爷
    今天是求生欲依旧很强的乔瑾
    今天是我根本不想恋爱的挽挽
    抱歉让你们苦等,大家都对我很包容,我的更新时间确实太任性了,主要是有时候写着写着就不好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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