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过后,我与薛府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日后婚娶,全凭娘你做主。”
    容夫人这才勉强同意,去准备东西,边走边道:“我且信你这一回,若有下次,仔细我不打断你的腿。”
    容世子见容夫人同意,便松了口气,趴在床上哼小曲。他能做的都做了,其他的也是鞭长莫及,爱莫能助了。
    容夫人自是不可能亲自去薛府的,她娘家的姐妹嫁的没她好,如今诰命没她高,经常来镇国公府走动,容夫人便让妹妹去了一趟薛府。
    老太太在房中听说镇国公府来人了,却是国公夫人娘家的庶妹,差点没一口痰迷着。
    容夫人这事做得着实打她的脸,老太太闭门不见,又吩咐了大太太和周氏,通不准见。容夫人妹妹等了半日,喝了一肚子茶水,才见着匆匆赶来的四太太,道老太太不舒服,大家都在伺候老太太,实在没空接待她。
    容夫人妹妹只得留下礼物,回到镇国公府上,对着容夫人好一顿抱怨,好事没她的份,出门丢人却尽叫她得了,她说着心中委屈,哭了半晌。谁叫她生的不好,嫁的又不如嫡姐,替嫡姐受气的事都教她做了。
    容夫人讪讪看着妹妹,只好安抚的说了几句好话,好赖才把人给哄走了。
    到得晚间,家下人来报,先前送给薛府的礼物都被薛府叫人悄悄扔了回来,都在镇国公府的后门堆着。
    容夫人气得半死,觉得薛府不知趣,讲笑话一般将这事跟镇国公说了,镇国公当面给了容夫人一顿没脸,自个儿都不知趣,怪道教出那样的儿子。这事你要不就不办,要不就办得漂亮点,叫薛府心服口服,如今倒好,薛家只怕真得跟镇国公府结上仇了。如今圣上病重,他是坚定不移的□□,现在多少人盯着太子身边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镇国公恨不得把妻子给踢回娘家去。
    容夫人只得去容世子跟前哭,容世子安慰了母亲几句。薛家倒是好人坏人全做了,说法他们接受了,却给了他这么大个没脸,心中也是生气,暗道日后不能再想着薛明浅了,这事之后,就当他与薛明浅扯平了!
    云浅也听周氏说了,觉得好笑,只盼镇国公也是个糊涂的,到时候一击即溃,多省事儿。
    不过她如今没心思想别的,整日在屋中看书。虽说她能过目不忘,策论也是随手拈来,但是其他的,别说朝堂上的政策了,连现如今是什么朝代她都不知道,需要恶补的知识还多着。
    薛家把注压在她的头上,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叫她去参加科举,她可不能在最简单的问题上失了分。
    而如今还考八股,八股最是枯燥,连句子的长短,声调的高低都有要求,更不能亵渎了圣人。圣人是谁,云浅尚还一头雾水。这些浅显的内容说容易也容易,搞明白了对云浅来说就是信手拈来的事。
    于是,她也就觍着脸去找家中排行老大的薛景元。
    薛景元今年十八,大她三岁,今年二月刚下过场,不过没能考取到秀才功名。不过他年纪小,家中本就没想过他能一蹴而就,再考个两年也不妨事。
    家中有家学,薛景元并一家兄弟都在家学读书,只云浅推脱身体不好,赖在屋中。故来了快一个月,也没见过薛景元一面。
    下人将她带进薛景元的书房,过了片刻,从家学放学回来的薛景元来了,见到云浅,道:“四弟,许久未见,听闻你明年二月也要下场考试?”
    云浅站起身,道:“大哥好,正是要考试,便有几个难题来问大哥,望大哥别嫌我才疏学浅才是。”
    “好说,你自小身体不好,又没跟过先生,学的定没有兄弟几个深,你有何想问的问我便是。”
    云浅笑着,吩咐丫鬟把当初容世子为了讨好薛明浅送的白玉棋子端了上来,“送给大哥的,当是束脩了。”
    “自家兄弟,又何必客气。”薛景元嘴上说着,摸了一颗棋子,触手温润,玲珑剔透,倒是个好东西,原还当着薛景宁常年在房中养病,又是庶子,该是何等落魄才是,没想连出手都这么大方。
    “大哥快收了,自家兄弟,你又何必客气。”
    薛景元大笑,便将棋子收了下来。
    云浅拿出自己带来的书,将先前勾画好的问题一一问了。薛景元也认真答了,心中却是再不将她当做一回事了。
    原先听说二房的薛景宁明年也要下场,他心中还担忧了好些日子,薛景宁常年病弱,从未上过学,突然要去考试,他还当薛景宁是神通呢。如今看来,不过是在房中关久了,认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了。不过,他也懒得与他分说,到了考场再见真章。二房要真将宝压在薛景宁身上,他可是要笑掉大牙了。
    每隔半月,云浅便会去见一见薛景元,将自己整理的问题问了,她问的都浅,薛景元脸上的鄙薄掩都掩不住,她也当成没看见。
    老太太知道了,特将云浅叫到跟前吩咐了几句,让她小心莫叫大房的人看出来。大太太是个精明的,若要叫她知道这件事,就算是撕破脸皮她也不会肯让云浅上考场的。即便她要真闹了,也怪不着她,这事确实是二房在冒险,还将其他房架在火上烤。但是如今谁不是刀尖舔血,泼天富贵来的哪那么容易。薛家不想落败,就只有这一条路走。真个到了要命的时候,大不了提前分家,在本朝这也不算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横竖不让二房连累其他房就是。
    到了正月,过完年,县署发了公告,薛家给她报了名,上场就已经是摆在眼前的事了。
    云浅依旧不疾不徐,整日在屋里看书,过个半月再去找一回薛景元,给他带点礼物,毫不拖欠。
    到得考前两日,周氏紧张的不得了,对云浅道:“到时候有搜子搜身,你切莫要紧张。老太太将一切都备好了,搜子那边也不会查的特别过分。”
    “我知道,娘,”云浅道,“送银钱的事便别做了,免得落了人口实。如今只是县试,日后还有府试会试,一次比一次严,反正我不会叫人占了便宜就是。”
    周氏又道:“能不能考上不重要,你如今年纪还小,明年再考也一样。”
    云浅笑道:“少年举子最是风光。”
    周氏点着她的脑袋,“莫要想那些不着边的事,娘才不指望着你替薛家出头。你们一个个的,能安安稳稳的活着我才放心。只是先前你闹的那事,要寻条出路也难。好好的姑娘家剃了头发,一辈子也就毁了。”
    周氏说着叹了口气,她本就想生女儿,偏偏肚子不争气,加上二房又只得薛明浅一个女儿,她从来都是当亲生的养着的,疼爱也是真心的。庶子却又不一样了,二房统共就四个儿子,嫡子都有两个。只要不碍着嫡子前程的事,她能纵着庶子,但是再好,也就只能这样了。
    两人说着,另三个儿子进来给周氏请安,云浅又得了几句兄弟们的好话,准备着上“战场”了。
    大房里,大太太也正拉着薛景元说事。
    “你考过一回了,这回再不中,怕是要叫人笑话了。”大太太故作严肃道。
    薛景元笑了笑,“儿子这一年来都没放下过功课,还请娘放心。”
    大太太看了看二房的方向,道:“我听说宁哥儿常找你问问题,你觉得他如何?”
    薛景元摇了摇头,笑道:“比起我,自是差的远了。”
    “你也莫要自大,他没进过家学,又常年卧病,再比你厉害你可不得撞墙才行吗。”
    “都是家学里讲过的内容,我十五岁前都弄明白了,他却还是一塌糊涂。”薛景元道。
    “那我就放心了,不怕你考不上,只怕他成绩比你差不了多少。”
    ……
    考完试,云浅给老太太请了安,整整在屋中歇了三日。
    要说这半年,竟是她在各个小世界中最累的半年。她以往最多听说过科举,却从没想过自己竟要去考,还得去争第一名,真是累煞人也。睡了这三日,醒来竟还要用功,这才只是个开始,更累更艰难的在后面。真要等点了状元,那才叫走上正路。如今,不过在边缘上挣扎罢了。
    府中人皆知她体弱,又当她考了一场就卧病了,人人都去恭喜薛景元,薛景元成竹在胸,相当自信,无论如何秀才功名这次是肯定能得的了。想起那位常问自己问题的庶堂弟,又让人送了药材去云浅房中,叫她好生歇息,今年不过还有明年,有甚不懂的尽情来问大哥。云浅也不恼,还叫丫鬟去谢了薛景元并大太太。
    过了没多久,县试要放榜了。
    一大早,便有人来薛府讨巧了,门房提前得了吩咐,知道今早或许会有报喜的来,便领了人进去。见不着老太太,能见着薛府管事,朝管事说一句,家中有人中了案首,报喜的即刻就来了。管事大喜,立马拿了银锭子送上,转眼去了书房报给大老爷,又去里面报给老太太。
    整府都喜气洋洋,薛景元能上榜便是大喜了,没想能考中案首,叫人好不高兴,各个都恨不得在薛景元面前露个脸道句恭喜大爷,然后领点赏赐。
    过了片刻,又有人来报喜,道家中两人上场的,一人案首,另一人也上了榜,得了府试资格。
    这下薛家更是热闹了,不过连家中下人都忍不住高看云浅几分,觉得他甫一上场就上了榜,倒也是不可小瞧。
    云浅得了信,去上房给老太太请安,上房中各房人已到齐了。
    大太太一脸喜气,见着她,笑道:“恭喜宁哥儿了。”
    “也恭喜大哥。”云浅道,走到周氏身后站着。
    薛景元朝她拱了拱手,面上的喜气却淡了几分。薛景宁十五岁能上榜,他却是十七岁下场,考了两次才得的案首,算下来,也并没有什么好喜的了。
    老太太道:“赏赐都发下去,冬日里城外乞丐不少,安排人去施了粥,咱家得了好,也做做善事。”
    “是。”自有人听了吩咐下去了。
    老太太看了看云浅,心道若是这次考中案首的真是薛景元,那便不要让薛明浅再冒险了,只寻了借口让她不再进佛堂便是。
    正想着,四太太忽然道:“报喜的并未提名字,何以你们都知道案首是大少爷?我看着,要等正式报喜的来了,才好大张旗鼓。”
    四太太这话,叫云浅顿时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
    周氏也早想说了,只碍于身份不好提,便道:“宁哥儿还小,可不急呢。”
    大太太听的直想翻白眼,她心中最是看不起四太太,如今更是厌烦。
    正说着,有人来报,外面报喜的队伍来了。
    第151章 :说好的一起去死(四)
    老太太连忙站起身,往外走。大太太和周氏都过去她的左右扶她。
    “来了吗?”大太太满面春风的问。
    “来了来了,都到二门外了。”报信的人道。
    府中许久没出过案首了,鞭炮锣鼓都响了起来,还将官府报喜的人放了进来,便是如今府中官职最高的二老爷,当初也不过是十几名罢了。
    老太太刚刚出院子站定,敲锣打鼓的人便来了,道:“恭喜贵府四公子薛景宁,县令大人亲点的案首。”
    此话一出,大太太整张脸都白了,几乎要晕了过去,也顾不得旁人了,直接问道:“你看错了没?怎会是薛景宁?”
    报喜的人一听,不高兴了,道:“夫人,我报喜报了这么多年,从未出过错。为何四公子是案首?那得问县令老爷,我可不知道。”
    周氏忙使人给他拿了锭金子,道:“辛苦你了。”
    那人接了金子,脸上笑得开了花,道:“恭喜四公子,贺喜四公子。待得来日四公子高中举人、进士之时望小人还能再来报喜。”
    云浅道:“多谢。”
    报喜人又道:“恭喜贵府大公子,县试排名三十三。”
    这一回,喜气没先前那么重了,大太太使人给报喜的人拿了银子,只觉脚底发虚,天旋地转的。薛景宁也不说话,沉着脸站在大太太身后。
    老太太亦准备了银子,叫报喜的人好不高兴,来薛府报喜还真是好差事,那四公子一看就是个读书人,日后他定能常来。
    一行人回到屋中坐下,周氏的心还在扑通扑通的跳,不停抚着心口,道:“真是叫人七上八下的。”
    大太太知周氏是嘲讽她,看了她一眼,想说话,却噎在了嗓子里,周氏亦回瞪了回去。大太太是冢妇,她向来乐得自在,便不与大太太争个长短,管好自己的二房便是。这回大太太却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二房的面子,虽说依旧叫人看了笑话,周氏心中却也十分不爽。不惹到她头上时她是个好脾气的,如此三番四次,还真当她二房是好欺负的。真要论起来,她身上的诰命可比大太太高,大太太见着她,还得行礼呢。
    四太太笑道:“恭喜元哥儿,恭喜宁哥儿,我那里别的没有,文房四宝还有藏书却是不少,你们若有需要,随时来四房,有看上的尽管拿。”
    薛景元只略点了头,心中还在气方才四太太那句话。
    云浅道:“多谢四婶。”
    四太太父亲是翰林编修,虽说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但她父亲过于迂腐,又常被人打压,十来年都在翰林院修书,家中别的不多,一眼过去全是书。是以四太太的几十台嫁妆,有一半都是书。
    又过了一会,大老爷赶回来了,还未进屋就道:“听说景宁得了案首,景元也上了榜,叫我在同僚中好不得意。”
    老太太道:“我们也是刚刚得了喜信。”
    大老爷是同进士出身,靠着祖宗余荫才混上了从五品闲职,一腔热血都放在了儿子身上。他拍了拍薛景元的肩,道:“再接再厉,四月的府试也要加油。”
    说完又叫云浅,“景宁,有甚不懂的尽管来问我,你大伯我虽没你爹学问好,府试却也能轻松过的。”
    云浅道:“多谢大伯,我自不会客气的。”
    大老爷感叹道:“十五岁的案首,咱们薛家不愁了。”
    话毕,他才感觉到老婆几乎要吃了他的眼神。大老爷并不知道先前那场笑话,又与老太太聊了一会天,赶着回府衙,便走了。
    云浅一早上得了无数奉承话,若她真是十五岁的少年,或许真该骄傲的翘尾巴了,偏她不是,又沉稳的不得了,看在大家眼里,更觉得她有前途。
    云浅又去佛堂看了薛景宁,见他屋中暖和,又有两个老太太拨来的心腹丫鬟将他伺候的妥妥帖帖的,但是见着外面没人守着,心中依旧不放心,跟薛景宁商量了一番,准备叫老太□□排两个婆子守着门。
    到了晚间,二老爷回来,去了老太太房中说话,过了一会,又将云浅叫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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