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父嘴上说是让自己女儿去做贱妾,但事实上,他以为以自己女儿的姿色与才华,在瑾王府里当个侧妃仍是绰绰有余。
    是以他出发之前让人给瑾王送了拜帖。
    此虽有不速之客之嫌,但这会儿他已经顾不上太多。
    庄锦虞回了府中,知晓白家的人必然会寻上门来。
    但凡是这样的事情,拖赘的时间越长,便愈发有嘴说不清。
    为了白家姑娘清白,白父必然心急如焚,会在第一时间想要将这件事情解决掉,免除后顾之忧。
    “殿下,吾女得殿下所救,乃是吾女之福分,殿下仁慈,自幼便与瑄儿相识,看在彼此青梅竹马的情分上,殿下可否再救她一回。”白父说道。
    庄锦虞道:“如何救?”
    白父心想他这时还装傻,但却又不得不继续道:“殿下娶了她,也好免于高家那无赖宣造谣言。”
    庄锦虞抿着唇,听他慢慢说完后。
    “虽如此,我却不能答应你。”在白父的期待中,庄锦虞没有半分留情的意思,拒绝得很是果断。
    白父错愕,道:“为何不可?你与小女本就适宜之极,如今不过是顺势而为……”
    庄锦虞道:“白大人,我虽救了你家女儿,也不曾想过要你白家报答,只一点,我不希望会因此而后悔当时进去救过她。”
    他的话果真是直接了当,让白父防不胜防。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家的宝贝女儿在瑾王的眼中竟一文不值。
    白父到底也是个有尊严的人,原以为此次来必然能带着好消息回去,岂料对方却丝毫不留情面。
    白父只咬牙道:“殿下放心,您的大恩大德白家必然铭记于心,至于我女儿的事情就劳烦殿下保密,旁的,白某自去解决。”
    他说完后便气得离开了瑾王府。
    司九见状道:“殿下,实则殿下娶了那位白六姑娘也无甚大事,何必与白府闹翻?”
    在他看来,这是一件极不值当的事情,女子如衣裳,这不就是白父过来为了维护名声把自己珍藏多年的衣裳给庄锦虞穿,庄锦虞却死活不肯穿,还一脸嫌弃,只怕白父也是好耐性,才没当场翻脸。
    庄锦虞道:“若是愿意,她今日就不会还在白府,不喜欢的人娶来作甚,我不是他们白府的使唤,还对他家有求必应,你倒是大方。”
    司九见他不仅没觉得哪里不对,反而还反过来讽刺了自己一顿,一时也是讪然,没再提这话。
    但仔细想想,庄锦虞的话的确不错。
    他们家王爷若是喜欢,就必然会不折手段弄回来。
    就譬如说当初瑾王对王妃死缠烂打,想来这事情说出去都怕没人相信。
    司九想到这个,忽然就生出来一个颇为惊悚的想法来。
    他们家王爷不会惧内吧?
    白府那边得了瑾王府的拒绝之后姑且消停了下来。
    高逸章那处不知是否顾忌什么,亦观望而未有所行动。
    姜荺娘对这一切尚且不得而知。
    只说这日宫中传来俞太后病倒的消息。
    姜荺娘乃是她嫡亲孙媳,按理该入宫去侍疾。
    只是俞太后那边早有白凝瑄陪伴在侧。
    姜荺娘去时,俞太后亦对那白凝瑄极是依赖,她也只能在旁递送个东西,俞太后的药却都是由白凝瑄亲自喂下。
    姜荺娘最后一回见白凝瑄却是在寺庙中。
    那时对方远不如当下这般憔悴,以至于姜荺娘也有些迟疑,想那白凝瑄是对俞太后一直有着真感情,是以这才能够因为担忧而影响到自身状况。
    她如此想,俞太后更是如此作想,她本就喜爱白凝瑄,因此事,自然更是疼她。
    因白凝瑄苍白许多,私下里与姜荺娘的针锋相对也都消失不见。
    她整个人像是被人磨平了傲气,在姜荺娘面前也客气许多。
    这日照应完太后,姜荺娘本想出宫回府一趟,岂料又遇见白凝瑄。
    白凝瑄走来她身边,一双水眸望着她,眼中有几分难堪,亦有后悔之意,让她颇是意外。
    “白妹妹这几日可是累到了?”姜荺娘不好一直不理会她,便关怀她一句。
    岂料她听了这话,竟落泪下来。
    姜荺娘更是错愕:“若是累了便回白府去歇着,太后她老人家这里自有我来照应。”
    白凝瑄摇头。
    此刻四下正无人,白凝瑄便突然跪在姜荺娘面前,低声道:“姜姐姐,从前种种皆是我目中无人,是我之过,你能否原谅我一回?”
    她说得情真意切,声音也打着颤,模样本就柔美温婉,此刻更是楚楚可怜,即便是姜荺娘见了,心中亦有一丝动容。
    “你先起来说话。”姜荺娘将她扶起,见她落泪不止,只拿了帕子给她拭泪。
    她见对方又好似有话要说,索性便牵着白凝瑄坐在绣墩上,二人围着圆桌说话。
    “姜姐姐,我诚心与你认错,怎样都好,你原谅我一回行吗?”白凝瑄哽咽道。
    姜荺娘颦眉,沉思了片刻,又与她道:“我从未针对过你,也未曾厌过你,你我二人其实也谈不上原谅不原谅。”
    白凝瑄道:“姐姐当真不介意过往?”
    姜荺娘见她都哭出了汗来,脸侧黏着额发,情绪不似做伪,也只能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白凝瑄这才止住了几分伤心,又兀自擦了擦脸,而后才与姜荺娘道:“姐姐,我知道你如今不希望瑾王殿下有其他女子,但我们生来便知道这世上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他迟早都是要有其他女子的,姐姐能否接纳了我,我不求做侧妃,只求做瑾王身边一个贱妾,姐姐成全我可好?”
    姜荺娘听她这话就更是错愕。
    她没曾想白凝瑄竟愿意牺牲到这个地步。
    要知道,王爷侧妃好歹都是册上有名的,即便百年之后,子孙看过族谱,侧妃亦是有头有脸的人。
    而贱妾则不同。
    说白了妾就是玩物,指不定哪日家主与友人聊得投缘,便将自己美妾赠与友人,以示友好,这样的地位,又能高贵到哪里去?
    “姐姐,我发誓,我绝无坏心。”白凝瑄说着便要起誓,却被姜荺娘阻了。
    姜荺娘道:“你不必与我说,我到底只是瑾王妻室,而非他本人,更无法代他做主,只是你之意愿……我替你转告瑾王。”
    她这时内心极是窘迫。
    若是对方心恶,她自然无所畏惧。
    可如今白凝瑄却做出这番姿态,拿出十足诚意来,又扮得如此可怜,让她不知如何应对。
    若直白拒了,她到底不是庄锦虞,没有那个权力。
    对方又跪又求,她也只能丢下一句甩锅的话来。
    然而这对于白凝瑄却好似一线生机一般。
    她连忙道:“姐姐若促成此事,我必记着姐姐的大恩大德。”
    她说得极是郑重,让姜荺娘感到极是压力。
    庄锦虞那日因认错了人,踹她的那一脚她还记忆犹新。
    如今倒不是她妒忌不妒忌的问题了。
    她主要还是怕了他那张冷脸。
    是以回瑾王府时,姜荺娘特意去了书房寻他。
    她思来想去,趁着他看书的时候,将这事情与他说了。
    庄锦虞放下书来,看着她时,面上倒也没甚异常。
    “没曾想王妃竟是这般善良的人。”庄锦虞道。
    姜荺娘道:“我不过是转告了这话,当时在外面,我若直接拒绝了她,只怕她哭得更狠,若惹来了旁人的注意,只怕太后她老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人了,我只能姑且回她,我会将这事情转告于你。”
    庄锦虞拈着她一缕头发把玩,道:“我又不曾责怪于你。”
    姜荺娘有些不信。
    庄锦虞与她道:“不如我与王妃来玩个游戏。”
    他忽然兴起,姜荺娘迟疑问道:“什么游戏?”
    庄锦虞勾起唇角,幽黑的眸子看着她道:“我来与王妃下几盘棋,若是王妃胜了,我便答应王妃娶了她,若是王妃败了,听我安排。”
    他这话里这么大个陷阱,姜荺娘要是眼瞎就真的跳下去了。
    况且她为何要去代表白凝瑄?
    她只不过是转达了对方的话罢了,他却好似认定了她又有了二心似的。
    “王爷棋艺极好,我哪里比得上您。”姜荺娘自然是委婉地拒绝了。
    庄锦虞道:“每次开头,我让你五颗棋子。”
    姜荺娘狐疑地打量着他。
    平常人让三子已是大方,他让自己五子是瞧不起她?
    “你是不是想故意放水,好借我之故,去娶了白六姑娘?”她不由得想出了另一种可能性。
    庄锦虞反倒是意味深长地问她:“你说呢?”
    姜荺娘愈发惊疑不定,又想自己怎么可能棋艺就那么烂,又觉他从不是个轻易以游戏来决定娶一女子的轻慢之人,带着几分芝麻大的自信,她便应下了他。
    庄锦虞见她应下,唇角笑意更深。
    待他二人各执一方。
    姜荺娘得他让五子,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她既怕自己赢,也怕自己输,以至于当下有种进退不得的感觉。
    然而很快姜荺娘便发觉自己想错了。
    她有心想让,但庄锦虞却丝毫没有让她的意思。
    初时她还占据几分得意,但很快局势便受制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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