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开始我也觉得是一起偶发姓暴力犯罪,整个案发现场看上去也符合偶发姓暴力犯罪的特点。不过我仔细琢磨了一下,感觉有些地方又存在着疑点……”
    “什么疑点?”肖建章挑衅似的看着曹青。
    “死者的伤。”
    武彪心中微震。他不露声色的听着曹青与肖建章的对话。
    “那又有什么了不起?”肖建章瞅了瞅房间里的死尸,“用扳钳打碎的,又怎样?一二十斤的扳钳砸在谁头上都不会好受。”
    “那他身上的那些瘀青呢?”
    “凶手杀人的时候连踢带打,纯粹为了发/泄愤怒,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作案凶器不是落在了案发现场吗?这不恰好说明了凶手作案时匆忙,否则他肯定会把凶器带走,不会留下这么重要的物证在案发现场。”
    “说到凶器,我还有一个疑问。”
    “你的疑问怎么那么多?”肖建章不满的白了他一眼。
    曹青没理会,继续道:“这个扳钳究竟是不是死者所有。”
    “你昨天晚上满屋子找了很长时间,就是为了求证这个?”
    “对。可是我里屋外屋都找遍了,却没有发现工具箱或者适合放扳钳的地方。”
    “那又说明什么?”
    “我怀疑凶器可能不是死者所有,不是凶手随意从案发现场取来的。”
    “那又能说明……”肖建章正要反驳,却被武彪阻止,“别打岔,让小曹接着说。”
    曹青说:“我觉得这起案件的焦点现在就在是否偶发姓犯罪上。为此,我刚刚咨询过省厅犯罪心理专家罗炎麟。他给我做了一个专业的解释——偶发姓犯罪就是指没有预前犯罪计划的犯罪。而判断是否偶发姓犯罪有几个方式……”
    肖建章忍不住道:“瞧瞧,小曹啥时候也喜欢掉书袋了,是不是罗炎麟来咱们这儿帮咱们破过案子,你就开始迷信他了?你就不能拣干的讲?”
    “我正要说呢。譬如说,被害人生前是否与什么人发生过争执,或者约见过谁。尤其是凶手有没有事前准备好作案工具,带到犯罪现场,像撬门锁的工具、伪装衣物和凶器。”
    肖建章和武彪现在明白曹青的意思了。武彪说:“你意思是,这把扳钳可能是凶手事前准备好带来的?”
    “就目前现场勘查来说,很可能是这样。”
    肖建章打断。“那也说不定跟跟凶手从事的工作有关。他万一要是一名工厂工人呢,或者物业修理管道的工人,扳钳随时可能带在身上。”
    “你说的我也考虑过,所以我才想看看李医生检测后的结果再推断。”
    李涵在他们争执的功夫已经基本完成了初步的现场勘验,他正费力的把那把扳钳装进一个特殊的大号物证袋中。
    武彪问:“李医生,有什么发现吗?”
    “不知道队长你指的是什么,”李涵似乎对武彪刚才轻蔑法医工作的那番言论耿耿于怀,冷淡的说,“不过,我倒觉得曹青说得对。”
    武彪目光闪动。“怎么这样说?”
    “喏,队长,就是这把扳钳。”
    “扳钳怎么了?”
    “我刚才用勘验灯做过初步照射,扳钳柄上并没有发现任何指纹痕迹。”
    “没有指纹……”
    “这个结果至少告诉我们两个答案。”
    “……”
    “首先这把扳钳不可能是被害人的,否则扳钳上至少应该留下他的指纹。其次,凶手有意去除指纹。”
    “你是说,他在作案后把凶器上的指纹擦掉了?”
    “那倒不一定。”李涵学着慕容雨川颇有城府的样子,“如果凶手作案后用手帕、布条什么的擦拭了扳钳,那我在现场却没有找到类似的东西。即便凶手把那些东西带走了,在扳钳上也多会留下一些线绒。但是,凶器上却干干净净。所以,我猜,凶手一定带了手套。”
    “手套?!”武彪脸上的肌肉开始颤动。
    肖建章一张黑脸虎得更黑。
    曹青固然说对了,但在他脸上也看不到任何喜悦。
    很难想象一个戴着手套、拿着扳钳作为凶器的罪犯会是什么模样。也许只是为了发/泄他的凶残。
    遍体鳞shang的死尸躺在房间里,砸瘪的头浸在自己的脑jiang和血泊中,他的眼睛偏偏瞪得溜圆,几乎要鼓出眼眶,那是一种充满了惊讶和滑稽的表情。这样的死法武彪他们还是第一次遇见。
    武彪现在有些后悔了。他意识到,这绝不是一桩简单的案子。相比陆小棠检查一具上百年的干尸,随便写一份报告就能敷衍过去,这一次他要输了。
    这时,李涵又说:“武队长,我还有一个奇怪的发现。”
    “什么?”
    “被害人的生植器上有射*的痕迹。”
    “射*?”武彪脸上的横肉又抽动了两下,他的目光在死尸已经不成形状的生植器和被砸碎的头颅上来回移动,即便凭着多年经验,他也想象不出这个人究竟遭遇过什么,才能变成这个样子。
    肖建章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道:“这个男的死前射了jing,是不是说杀他的人有可能是个女人?”
    曹青道:“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看看被害人头上的伤和作案凶器就知道了。”
    “切,那你说这个大男人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下却把曹青问住了了。“或许,或许是一些没太想到的原因。”
    “没想到?!”肖建章还在为之前的争执气恼,便不留情面道,“你不是没想到,你是鬼迷了心窍,让那漂亮娘们儿把魂儿勾去了。”
    曹青脸一红。“你不要乱说!”
    “你们都在干什么?”武彪发火了,“我带你们是来扯淡的吗?是不是陆组长管得太松了,惯得一个个一身臭毛病!!”
    曹青不吱声了,肖建章却似有些不服气,“本来嘛,昨天有个嫌疑人刚好是个女的,我想好好盘问盘问,可是没说两句就让这家伙把我拉出来了。”
    “女嫌疑人?!”武彪怀疑的瞅着肖建章和曹青。
    曹青也有些光火,反驳肖建章。“你怎么能确定那是嫌疑人?不过就是有人说,看到她在案发中午来找管理员。死者是物业管理员,住户找他也是很正常的。何况,那女人说过,她只是因为钥匙丢了,在管理员这里一共待了五分钟,你认为有谁能在五分钟里把一个男人打得遍体鳞伤?”
    “她说五分钟你就相信是五分钟?”肖建章毫不相让,“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在说谎欺骗咱们的?我说你鬼迷心窍你还不承认? ”
    “那也得看具体情况啊。我们根本没有证据怀疑呢个女人,而且,你不能但凭着死者死前射*就认定凶手是一个女人。那可能有各种各样的原因……”
    “照你这么说,那就是凶手杀被害人之前,强迫他先手yin呗。”肖建章嘲笑。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行了!”武彪再次打断二人的争执,“你们别想两个小孩子似的没完没了。”
    王林适时的问道:“那武队长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武彪沉吟的一下,问肖建章。“你刚才说的那个女人也住在这栋楼?”
    “就住在三楼。”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就去看看她。即便她跟本案没有什么关系,至少可以为咱们提供一些材料,没准儿里面就有有价值的线索呢。”
    武彪带着三名警员乘电梯到了三楼,他留心的四处有没有监控摄像,,结果有点儿失望。这栋公寓号称豪华型,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半新不旧老房子,格局有些复杂。
    一层楼里只有四户人家,其中两户两户挨着。肖建章和曹青昨晚询问过的女人住在301房,也就是3楼1号。与302房毗邻。
    门前门上干干净净,连寻常的春联或者奶箱也没有。
    这是没打算常驻这里,武彪心说。
    他让肖建章去按门铃,等了半天也无人开门。“看来也是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呢。”肖建章随口说。
    “去看看隔壁。”武彪说。
    “对对,还是武队经验丰富,”王林插言,“要是这个女人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问她的邻居比直接问她知道的更多。”
    武彪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302房门同301大同小异,除了插在门缝的小广告,别无他物。
    肖建章按了半天门铃,同样无人开门。“是不是没有人住啊?”
    武彪看见插在锁孔旁边的广告,叠成几折,似乎里面夹着东西。
    他伸手抽出,翻开折叠,里面什么也没有。他看到上面写着一家超市开业的优惠活动,时间早已经过去3个月了。
    这是一间空房子?
    他瞅着关闭的严严实实的铁门,不知为什么没来由的感觉到一种不安。
    究竟是什么?
    他隐隐感觉到了,却又一时抓不住。
    “武队,”王林说,“你是不是想进去看看,要不要我找人把门打开?”
    武彪犹豫了一下。“那还是不用了。我想先见见301那个女人。她是自己一个人住吗?”
    “是一个人。”肖建章说。
    然后他又补充。“那表情冷冰冰的,好像城府很深的样子,一眼看不透。就是长得挺漂亮。”
    “哦……”武彪心想:太可惜了,假如不是一个女人,他凭着经验就会把这个人认定为头号嫌疑犯。
    “她是做什么的?”他随口问。
    肖建章瞪了曹青一眼,没好气说:“我正想问,就被曹青拉出来了。”
    曹青说:“她在市博物馆工作。”
    “是吗?”
    “嗯,我亲口问她的。”
    “具体做什么的?”
    “这我倒没问过。”
    博物馆……这又让武彪感到几分诧异。他还从来没跟这样一类人打过交道。而且,他记得陆小棠正负责调查一具死去一百年的女干尸,女干尸的发现地就是市博物馆。太巧了,比她老婆打麻将自摸的几率都要巧的多。就凭这一点,他也应该见识一下这个女人。
    当然,她可能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跟人命案完全不挨边,甚至看到杀鸡都会吓得昏过去。但他还是抱着几分心奇,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个在肖建章和曹青口中完全相反的女人。
    通过这两人的描述,武彪在脑海中想象着那位将要跟自己见面的女人——
    美貌,克制,机敏,孤僻……
    他望着302那扇空白的有些瘆人的铁门,心里在想,一个单身的美丽女人为什么要如此孤单的租住别人的房子呢?她没有家吗?没有男朋友吗?她一个人睡到半夜会不会怕的惊醒?怕隔壁住着一个可怕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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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小棠一个人坐在法医室里,翻着慕容雨川的验尸报告,百无聊赖。这就是慕容雨川这次回来给自己留下的交代吗?如果自己需要的就是这个东西,她根本就不会叫他回来。不过这个一向不是东西的东西做过多少混账糊涂事儿,她心目中的那个人还是值得自己信赖的。可是现实又让她看到了一个混蛋更混蛋的一面。
    她忽然有懊恼起来,为什么当初美奈子刚来时,她会那么从容大度?她其实什么都看在眼里,只是她什么都没有做,事到如今她又能埋怨谁?
    “慕容雨川——”她瞅着空洞洞的门口,忍不住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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