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不由得起敬,“您是北地里的人,合该是多看看我们南国的风光,几时有空了,我带着你玩。”
    这话儿冯二爷听不下去,他看了一眼老板娘,不由得冷哼,由着她带着,好好的孩子给带坏了,没有这样的事情。
    “去,老太太喊你呢。”
    那祯禧瞧着老太太看过来,不由得提着裙摆去找老太太,大爷恰好也在,只觉得榴花照人眼,清楚母亲的打算,心里面只觉得不好。
    “表哥也子啊,先谢过表哥的礼物了,我喜欢的很。”
    最后一个音,带着背地里的儿话音,好似是慢慢的在胸腔里面扩散,喜欢的很,欢喜的很,冯大爷不由得微微一笑,“喜欢就好,若是有合适的,我再来给你送过来。”
    他没什么好送的,一顶帽子,他曾经在英国留学,对于各种帽子有所研究,送了那祯禧的,是一定天空蓝的半礼帽,上面一层黑网纱,网纱上面极为别致,竟然是白珍珠,米粒大小的,间或是一颗圆润的大珍珠。
    如此搭配,帽子就显得格外的好看了,日常的时候黑纱取下来,若是参加宴会的时候,戴着黑纱,价格不菲。
    名字也好听极了,叫做深海之光,很符合这个帽子,那祯禧只试戴一下,便喜欢的不得了,她喜欢各种各样的配饰,帽子、丝巾、手套、胸针这些的,都是她喜欢的精致的小玩意儿。
    “表哥破费了,若是再有好看的,合该告诉我一声,我自己去付钱才好呢,姨妈给我的零花钱多得很。”
    要不说这孩子会说话,这话儿给姨妈表哥都一起夸上了,别样的风趣。
    老太太想着拍一下她的背,又想着是大姑娘了,便放下来手,微微的看着,这孩子自己看着长大,没有一点儿地方是自己不喜欢的,养闺女一样的。
    “你们倒是有话儿说,要买帽子,找你大哥就是了,不仅仅是帽子,什么日用百货,找他保管对了。”
    冯大爷朗声大笑,“母亲说的,我跟货郎一样的,不过合该是喊我一声表哥的。”
    当然是要喊表哥的,没有结婚,就是表哥,不能喊大哥。
    这边笑成一团,和和美美的一家人一般,那边冯二爷听见笑声看了一眼,脸色立马就呱嗒下来了。
    馥和烟行的老板娘,只以为是自己那一句得罪了这一位,“二爷好福气不说,马上大婚了,自然是娇妻在怀,不想人间俗事儿了。”
    “可是我没有姐儿的福气,也没有您这么精干的丈夫,我还得吃饭穿衣不是,什么时候二爷大发善心,帮一把我这样的寡妇,可怜一下我这样没有丈夫的人,我自然是感激不尽的。”
    最后一句话,转着弯儿的说,里面的意思,懂得人都懂,她当然是为了钱,可以做出来很多事情了,比如说,风流快活一夜,冯二爷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第74章 三更
    说完了仔细看着冯二爷的脸色,只见他呱嗒下来了脸,不由得心里面坠坠,若是冯二爷能帮着一把,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这个人,年少的时候,不是不猛浪的,不能现在为着这么一个女人,就改了性子了。
    “二爷,您是个什么意思呢?”
    冯二爷心里面翻江倒海,不由得攥紧了手,心里面不由得生出来一股不平之气,什么都要让着你,只是怕你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对着馥和烟行的老板娘打了个太极,“今儿是姐儿的生辰,好好玩了便是了,招待不周之处,请多多包涵,其余的事情,改日再谈。”
    说完人就走了,馥和烟行的老板娘屏住了一口气,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改日再谈是有希望谈成,二爷跟自己提条件呢,还是婉拒了呢。
    捉摸不透,到底是不好再多说什么了,看着他一个人走到人群里面去,站在冯大爷的旁边,微微的挡着那女孩儿。
    女孩儿看起来很是受欢迎,家里的老太太准婆婆喜欢,大伯哥也对着和气,没什么不满足的呢,自己就是一个苦命的寡妇罢了。
    匆匆吃了两杯酒,熬到宴席散了的时候,这才得以回转,车上滴了两滴泪,同人不同命罢了。
    听着家里面一溜儿的安排,冯二爷准备烟火,要到海边去放,请了那祯禧去看,许多人跟着一起去了。
    那祯禧今日里没什么不满足的,二爷牵着她,亲自去点了引火,漫天绚烂的烟火,五颜六色的,鼻子呼吸之间,全都是烟火气儿,她闻不到,只闻得到身边人的气息。
    挨得那么近,看的那么深沉,两个人对视的时候,不由得一起笑。
    “看我做什么,看那里才是。”
    冯二爷指着天上,专门特特的为你准备的烟火,等着你长大,不看可不行,浪费了一片心思。
    那祯禧笑嘻嘻的,耳朵边砰地一声,又是一片绚烂的开花,“看你啊。”
    “说什么?”
    冯二爷高着那么一点儿,不应该低下来的,可是他为了听清楚,听得真真儿的去捕捉那一句好听的话儿,不由得弯下来身子,“好孩子,你再说一句。”
    那祯禧就踮起来脚尖,欢喜的很,“表哥,我心里似乎是多了一点东西,不一样的东西。”
    “什么东西?”
    耳边的耳语,似乎是带着麦浪一般的灼热感,挨得很近,近的似乎是只有一层薄膜,能被风吹开了,也能被月色所朦胧起来,安静静谧又带着些许的热辣,隐约的躁动,暗含的期待。
    那祯禧翘着嘴角,“表哥,我大概心里面有你。”
    耳朵边是碰碰的烟火声音,胸腔里面跳动的心脏,突然舒展开来,整个世界即使是在黑暗里面,依然觉得光明。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呢?
    大概是现在这样,他虚扶着那祯禧的背,即使是在月色里面,即使眼前人的面庞若隐若现,可是他觉得眼前是一片的光明,一片的朝阳。
    他眉目含春,眼角都带着笑,极为少见的,手终究是抚到她的脊背上,汗津津的带着一点凉意,“表哥也心悦于你,寤寐求之,辗转反侧。”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她的语气微微的上扬,是个问?问的是李之仪的《卜算子》。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二爷脱口答对而出《玉楼春》,表明心意的时候,他从不说直接。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一个是希望我的爱人,跟我心心相印,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而是希望表哥皎洁若月,天地之间伟丈夫也,夜夜流光。
    “时光静好,与君语。细水流年,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
    二爷话已至此,那祯禧一对一答,心满意足,愿君是良人,愿君是英杰,愿君共终老。
    岸边许多人看烟火,中间只有两位,二爷最后等到人夜深人静的时候,牵着她回转。
    “等着过几日,我带你回北平可否?”
    “表哥做主便是了。”
    回北平,事情就订下来了,北平那边要大办一场,再回转到这边来大办一场,迎亲的队伍,是要从北平发嫁的。
    冯二爷天地之间的伟男子,这个事儿少有人知道,但是知道的人都不会质疑的,他每年赚回来的美金,不可言说。
    都说是冯家大爷回家继承家业,现成的好饭等着他吃,冯二爷被压得默默无闻,家业一点儿没有,只得自己转行古董圈子。
    外行的人,都说是盛世古董,乱世黄金,极为看不好这一行,看好的是盗墓世家的行当。
    可是谁又能主意到,冯二爷一个出口创汇,不知道吸了多少钱回来,他沿海的船队,不能仔细说,也不能说的清楚的。
    只一个,举个例子来看,他的船队要是闲着一天,那一日里的开销损失,能达到白银十万两,如此庞大的一个帝国,甚至是向北方延伸,拿下来北方水运。
    都说是南边的是在帮的船队,属于漕帮的管辖之内,生意人往来,都要先拜码头,不然人财两失。
    冯二爷就是有着能耐,这事儿不能仔细想,不然许多疑问了。
    第一个,冯二爷哪里那么大的能耐,养着许多船队来往进出口贸易,甚至有的远达非洲。
    第二个,冯二爷背后有什么人,为何没有人找他的麻烦,没有人上门敲诈,没有在会的人员来桥竹竿。
    第三个,冯二爷赚了这许多年,财不露白,都去了哪儿去了呢?
    这问题,就是冯大爷都没说过,二爷是个极为低调的人,他好似是冰山下面的一个小角,把自己能给人看的地方,露出来,世人说好说坏一概是不在意的。
    可是水面下的,你摸着,永远都是摸不透的。
    你瞧着他外表风流,做事放荡不羁,可是心里面,有着你不知道的成算,他当时劝着宝珠父亲忍一时之气,不是白说的。
    当商人的,一个优秀的商人,总要看十步才走一步的,乱世里面,更是要看百步之远了,细微之处可见,能等着未婚妻多年的人,能在这个时候还会履行婚约的男人,你可别小瞧了这一位。
    第75章 四更
    漕帮是因为漕运儿兴盛起来的,是清末以来最为流行的一种秘密民间结社。
    进来民国的时候才换了名字,成了青帮。
    冯二爷如何进去的,自然有他自己的手段,可千万不要小瞧了这一个身份,他在里面的辈分极高,他也是师承有序的。
    这么大一个帮派,每年光是给的分红就不少了,规格极为严密,等级森严,军法治帮。
    按理说里面的人都是穷苦漕运子弟或者是下等读书人家的孩子,冯二爷这样出身巨商之家的,倒是极为少见的。
    但是他一开始就是做进出口贸易的,常年在码头上厮混,很是有自己的手段,加上出手阔绰,又心思极多,能力超然。
    他嘴巴极为严实,加上帮派有自己的口号跟暗语,发展的极为壮大的,到了任何地方,都有帮派的茶馆跟铺子,看有的人拿着茶壶在随手的摆弄,看着杂乱无章的,一会儿就有伙计来了。
    这是人家摆出来的暗号,只有自己人能看的明白,绝对不外传的,再有去绸缎庄或者是金银铺子里面,权力大的人,可以直接支取银钱,其中的暗语不足为外人道也。
    冯二爷晚上什么人都没有见,只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亲自出门去了,到了一家茶馆里面,茶馆后院灯火通明。
    这是帮派的人,带头的是其中一位同辈儿的人,见到冯二爷来了,不由得劝,“那可是旗人,不合规矩。”
    冯二爷立时就冷了脸子,掀起来袍子,大刀阔斧的坐在长条上,随手端起来大盖碗,里面是滚烫的茶,“哦,哪里不合规矩了。”
    同辈的人对于他与那祯禧的婚事极为的不满意,只是因为一个,那祯禧是旗人,且那祯禧的曾祖父,曾经是漕运要员。
    说起来旗人跟帮派的恩怨情仇,那真的是一天一夜都说不清楚的,那祯禧就是个天仙,就为着是旗人家的姑奶奶,所以惹的帮派里面许多人不满意。
    漕运原本就是运粮的,只是漕船受辱,多次受到欺辱,一个是路过的大员能臣,对漕运多有敲诈勒索,欲壑难填,都想着从这富饶的漕运里面搜刮出油脂油膏来,那祯禧曾祖父成为漕运大员,每年的上供当然是少不了的了。
    这是直接的仇恨,所以说不合适。
    再一个,各处码头上的地头蛇,往往勾结旗人当保护伞,寻衅滋事,多有刁难的时候,这梁子就更大了。
    冯二爷帮中声望极高,且辈分在那里,因此他的婚事难免兴师动众,那祯禧能不能当得起大家一声嫂嫂,她自己说了不算。
    冯二爷听到这里,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大盖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水从地下的裂缝里面出来,留在桌面上,慢慢地成了小河,“我倒是不知道,我未婚妻何时招惹过你了,何时对不起帮派了。”
    卷起来袖子,颇有打一架的样子,“就为着她是旗人?”
    “可是她从没有做过一件儿不对良心的事儿,平日里天真善良,待人平和感恩,待我情深义重,我倒是不知道,你的理由能站得住脚的。”
    说到情深义重的时候,腔调明显是带着弯儿,对着帮派里面的一些老顽固,他也是耐着脾气来的,不然拦着他大婚,只怕是来了他就要掀桌子的。
    他的婚事,没有一个人能做的了主的。
    “你不能只为了自己,得为着咱们帮派想一想,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你处于这个位置,不能坏了规矩,否则,帮规不是您能承受的了的。”
    说着说着就带着硝烟味儿了,人员里面就动起来了,冯二爷的身边已经围起来了人,他自己的人也站在了前边,手里面都是拿着盒子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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