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淼哭笑不得:“脸黑不是这个意思啦。”
    “反正今天主要是出来野餐的,就算钓不到也不要紧,在肯蒂辛有一个规模很大的鱼类鲜花市场,我们下午可以一起去逛。”贝利尔看了眼手表:“快十一点半了,我们先吃午餐吧。”
    “好吧。”
    叶淼把鱼竿架在了一边,两人从野餐篮子里取出了垫布,铺在了平台上,又依次把三文治、鸡翅包饭等食物摆设在餐碟上。弄到最后却发现忘记带饮料了。
    贝利尔主动道:“马路对面有自动售卖机,我去买喝的。你要什么?”
    “橙汁,谢谢啦。”
    目送着贝利尔走远后,叶淼继续摆放食物,余光忽然看到有个人走近了。抬头一看,是那对一起在钓鱼的父子中的儿子。
    六岁左右的外国小男孩顶着一头蓬松的暗金色卷发,面上点缀着雀斑,好奇地望着她:“姐姐。你们是新搬来那座白色大房子的住客吗?我们就住在你们旁边,看到你们出来了。”
    原来这对父子是贝利尔家的邻居?是因为看到她这个陌生面孔,所以才来问的吧。
    叶淼微笑解释道:“刚才和我一起的那个哥哥一直住在那里,我只是来他家作客的客人。”
    小男孩有点迷惑,挠了挠头:“刚才的漂亮哥哥一直住在那里么?我怎么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他?我记得住在里面的是一个绿色眼睛黑色头发,喜欢骑摩托车的胖哥哥……圣诞节的时候我还见过他几次呢。”
    叶淼愣了愣,心中掠过了一片疑云。
    不过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逻辑,耐心道:“因为那个哥哥一直在离家很远的其它城市上学,很久才回来一次,所以你以前没注意到他也很正常。”
    至于他说的绿色眼睛、黑色头发的胖哥哥……估计,是这孩子把圣诞节时来做客的人,和贝利尔家弄混成一家人了吧。
    “唔……原来是这样。”小男孩似乎被她说服了,看了一眼她的鱼竿:“姐姐你在钓鱼?”
    叶淼干笑着点头。
    “不要灰心,很快就会有鱼上钩的了。”
    小男孩安慰完她,就被自己的爸爸叫走了。
    他走后没多久,水里突然有了动静。叶淼一惊,立即回收鱼线,竟真的有鱼了!这会儿再看水里,刚才连鬼影也没有的浅水里,居然重新出现了穿梭游动的鱼……
    仿佛是刚才躲得远远的鱼又回来了。
    刚把那尾活蹦乱跳的小白鱼扔进水桶里,贝利尔就买完橙汁回来了。他看了那小男孩的方向一眼:“刚才怎么了?”
    “那孩子过来找我说话。你猜猜他是谁?”叶淼把吸管插进了纸盒饮料里,笑他:“他是你邻居家的小孩。一定是你太久没回来肯蒂辛了,那孩子居然跟我说他从来没见过你。”
    贝利尔的红眸微微一缩,却又很快不慌不忙地绽开了一个浅笑:“那看来我以后要多回来露面了……有鱼被钓起来了?”
    叶淼的注意力被他变换的话题转走了,没有再去思考小男孩的话。愉快地进行了第一次在异国的野餐后,下午她和贝利尔牵着手,步行回了家。本来就不是为了钓鱼而钓鱼的,能有一条小鱼交差,叶淼觉得已经不虚此行了。
    此后的几天也都过得十分悠闲。这样的日子虽然很舒服,但习惯了大城市的节奏和忙碌的叶淼却觉得,这里只适合度假,不适合常住。
    由于周六要打工,两人在周五早上便挥别了崔燕萍等人,坐小火车回到了圣蒙兰卡。
    叶淼后来回想起他们从肯蒂辛回到家后的那一周,脑海里只想到了“荒淫无度”这个词。要是再来四个字,那就是“美色误人”——美色指的是贝利尔。
    身体上的契合与精神上的亲密是相辅相成的。作为初尝**的年轻人——梦里的那些经历不算,全然没有真刀实枪来得刺激。刚开荤又尝到了乐子,怎么可能不继续。
    在肯蒂辛住的几天,因为木房子隔音不好,担心被听见声音。又因为长辈就在楼下,有种在他们眼皮底下做坏事的感觉,故而什么都束手束脚。回到自己家中,就再也没有了拘束,可以进行地释放自己。
    将窗帘拉上,房间便昏暗成了一片无人打扰的壶中天地。床铺的吱呀声,嘶哑的呻|吟或是尖叫,神志不清时的啜泣和哀求,浴室回荡的异响,都被厚重而沉默的墙聆听了去。
    此时又正值假期,除了周末打工,两人基本没有出过门。直到一周后的傍晚,终于有一道电话打过来,把叶淼拽回了现实。
    电话一接听,王琦听见她沙哑的声音就吓了一跳,脱口道:“我去,你的声音怎么这么沙哑,生病了吗?”
    叶淼:“……”
    她不好意思说是纵欲过度,正好顺着王琦无意中递来的梯子下了台:“对啊,喉咙有点发炎。怎么了?”
    王琦哼了一声:“我中午给你发微信了你也不回我,只好打电话来啦。没看出你是这种重色轻友的家伙啊,跟你的贝利尔谈恋爱后,我们就一直没聚过了吧。”
    王琦这么一说,叶淼回数一下,两人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面了:“不好意思啊,大琦,我设置了后台关闭微信的时候不接受新消息。”
    “好吧,原谅你了,知道你不会故意不回我信息。我明天正好放假,开车过来找你玩吧,听说你们那边开了一家麻辣火锅店……不对,你喉咙痛的话,还吃得了火锅吗?”
    叶淼看了一眼日历,今天是2月11日。距离2月14日——那个传说中的“行刑日子”,越来越近了。也许是搬家后隐匿得太好,她再也没收到匿名血信,甚至连一次鬼魂也没见到——不光是与连环杀人案有关的受害人,还是被她体质被吸引来的孤魂野鬼,都好像被彻底隔绝开了。在贝利尔的护送下,出去打工也都挺顺利的。
    就是不知道这是真的风平浪静,还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依照警长的嘱咐,她搬家的真实原因,她和那桩凶案的牵扯,并没有和其他人说太多,王琦也只是以为他们是为了不受影响地谈恋爱才同居的而已。
    王琦在这个时候约她,安全起见,她也不太敢单独出门。既然这样,不如直接请王琦过来他们家里做客。
    如果说世上有哪里是百分之一百安全的,那一定是这间公寓。
    “我喉咙不舒服,这次可能吃不了麻辣火锅了。不如你来我家吧,你不是说一直想参观一下我新家么?我烤蛋糕给你吃,还可以煮番茄火锅。”
    王琦爽快道:“没问题啊,你把地址发我,明天我直接开车过来。”
    叶淼挂了电话,想起来贝利尔去了超市,连忙给他发了信息,让他买一些火锅料回来。信息才发送出去,她的电话又一次响了,来电显示竟是她爷爷家的固话。
    爷爷奶奶很少主动打电话给她,叶淼第一反应是老人身体抱恙,不假思索地接听了。
    话筒那端传来了她奶奶的声音:“淼淼,你的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呢?”
    “我和一个朋友在通电话,你们没什么事吧?”
    “没事没事,好着呢。”奶奶放低了声音:“有事的不是我们,是你燕萍奶奶家的小孙子里昂出事了。”
    叶淼呆了呆。
    里昂?
    那是谁?
    奶奶轻叹一声,续道:“那孩子今天下午玩儿竞速摩托,拐弯时出了车祸,骨折了,现在人在医院里做手术呢。燕萍他们现在已经赶来圣蒙兰卡了。淼淼,你和那孩子不是在一个城市吗?如果有空的话,明天去医院看一下他,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今天开始戒糖姑娘的地雷!
    ╰(*°▽°*)╯今天也赶上12点啦~~~
    第50章
    奶奶在那端絮絮叨叨, 她说的每一个字叶淼都听得懂, 但它们组合起来的句子就很让她费解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贝利尔今天下午明明一直在家里待着,出车祸还骨折进医院动手术了是什么鬼?
    叶淼第一反应是自己的奶奶接到了骗子的电话,对方装作急需医药费的熟人, 来讹诈老人的钱财。
    不过这骗子的“职业水平”明显不及格,骗人前也不调查清楚,居然把贝利尔的名字也弄错了。
    她回过神来, 忍不住打断了奶奶,怀疑道:“奶奶,你接到骗子电话了吧?”
    叶奶奶不高兴地说:“你这孩子, 我也还没变成老糊涂, 谁能骗得了我?这事是燕萍亲口跟我说的,她的电话号码、说话的声音还有语气化了灰我都认得出来。”
    叶淼无声一叹。奶奶年轻时是个精明而要强的女人,年老后自然也不喜欢让孙辈小看自己。这类老人,你越反对她, 他们就越是对认定的事情固执己见。
    换了是平时, 叶淼会让着老人,和他们在口头上争个输赢也没有意义。不过现在情况不同,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奶奶踏入海外骗子的圈套, 只好放柔了声音,解释道:“不是的,奶奶,我没说你糊涂。你不知道, 现在的骗子团伙会利用软件修改他们的来电号码,所以电话号码不能说明什么。你应该是真的接到骗子电话了,因为燕萍奶奶的外孙根本不叫里昂啊。”
    没想到,叶奶奶却斩钉截铁地反驳了她:“什么不是,弄错的人是你吧。我和燕萍一直没断过信件往来,她外孙的名字我不会记错的。那孩子就叫里昂,里昂·赛纳斯。”
    奶奶毋庸置疑的肯定语气,终于让叶淼迟疑了一瞬。
    难道说,她一直以来都误会了什么,贝利尔其实不是独生子,还有一个哥哥或者弟弟?
    回想起来,他虽然没有提过自己的家庭成员中还有同龄的兄弟姐妹,不过也从未否认过。
    只是,在肯蒂辛住的那一周,她对他们家的布局早已了然于心。主人房的数目刚好为三个,贝利尔自己一个,他的外公外婆、父母两对夫妻各占一个。客房是常年空置的,除了简单的床和桌子外,并没有存放任何属于男生的个人物品。
    换言之,那座房子里,没有贝利尔的哥哥或弟弟生活的痕迹。
    她犹豫道:“奶奶,他们家里,是有两个外孙吗?”
    叶奶奶无奈道:“你听谁说的?燕萍只有里昂一个外孙,他们家就五个人,哪来的两个外孙。燕萍的女儿当年生孩子时不幸大出血,在鬼门关闯了一趟才回来,为了保命进行了子宫摘除术,除了里昂,不会再有孩子了。”
    叶淼彻底愣住了。
    崔燕萍家一共五口人,可里面的外孙根本不是贝利尔,而是现在躺进了医院的里昂?
    而且,听奶奶的口吻,本应与初到m国的她交朋友的人也不是贝利尔,而是里昂。
    难道说,贝利尔真的对她隐瞒了什么,他其实根本和崔燕萍没有关系?
    后背窜起的一阵寒意,带动了一片鸡皮疙瘩,轻微地浮现在了她的手臂上。
    那么,贝利尔……究竟是什么人?
    他为什么要顶着另一个人的名义接近她?难道是因为他的真实身份,以及接近她的理由,都见不得光么?
    叶淼轻微哆嗦了一下,深吸口气,晃了晃头。
    不,不对,先冷静一下,这里面应该存有一些误会吧?
    毕竟,若不是通过长辈的介绍,贝利尔怎么可能知道她那么多私人信息,譬如国内外的两个电话号码,甚至是她高中时的履历。
    最有力的佐证是,假设贝利尔真的是冒牌货,他怎么有胆子光明正大地带着她回家?又怎么可能说动崔燕萍一家陪他演戏、给他圆谎?
    崔燕萍的女儿不再有生育能力,那么,也许贝利尔和里昂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也可能是领养回来的孩子。出于难言之隐,崔燕萍一直没跟老朋友提起过这个孙子,才会导致了贝利尔在她奶奶那边处于“查无此人”的状态。
    当然叶淼也意识到,自己想出来的这个解释,是苍白而矛盾的。
    叶奶奶不知道贝利尔,说明这十几年来,崔燕萍连半句口风都没有透露给老朋友听。把贝利尔的存在捂得那么严实,显然是很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外孙。
    可是,在肯蒂辛时,叶淼自己是亲眼见过贝利尔与崔燕萍一家的相处模式的。任谁都不会怀疑他们是亲密的一家人。崔燕萍分明很疼爱贝利尔,怎么都不像是心有芥蒂、非要遮遮掩掩的样子。
    这说不通,太矛盾了。
    叶淼机械地呼吸着,思绪混乱如麻,猜疑正犹如杂草般在脑海里疯长。
    好在,话筒那边,叶奶奶好像在翻找什么东西,没留意到她的异常:“淼淼,说起来,你去圣蒙兰卡大半年了,和里昂都还没见过面吧。去年年末吧,大约是十二月中旬的时候,比你回中国的日子要早一点,燕萍给我寄来的信里还夹了一张他们的全家福。上次你来吃饭时我还想着拿出来给你看,结果不记得了,一会儿挂了电话,我发过去给你看,正好让你认识一下人家长什么样,免得明天去了医院不认得人。”
    “……好。”
    叶淼有点僵硬地挂断了电话。不到两分钟,手机一震,一条彩信跃了出来。
    叶淼薄薄的鼻翼轻轻鼓动一下,鼓起勇气,点开了照片。
    这是一张清晰的五人全家福。崔燕萍与她的丈夫柯德华坐在椅子上。柯德华是一个金发绿眸、留着一把胡子的白人,压根儿不是她想象中的惊天地泣鬼神的俊美容颜,仅是普通人的水平。
    紧接着,她的目光就被相片中的唯一一个同龄人吸引了——这是一个身材略胖、容貌平庸的陌生男生,应该就是她奶奶口中的里昂。四分之三的中国血统将他的混血特质稀释得极淡,唯有泛绿的眼珠还带有一点异国血统的感觉,其它五官都是华裔血统的压倒性胜利,简直与他的父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五个人,一看就是身上流着同样的血的亲人。把贝利尔放到他们中间去,反而会鹤立鸡群,格格不入。
    叶淼心脏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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