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说着,嗔瞪了珍嬷嬷一眼。“你啊,真是老了,太能絮叨了,他们长途奔波的一定是饿了,渴了,你 还不去准备……”
    “是,奴婢马上就去!”
    珍嬷嬷忙不迭地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匆匆出门去了。
    不大会儿工夫,一桌丰盛的酒席就上齐备了。
    三个人一起入座。
    老妇人执意让李海城跟徐宝珠分别坐在自己两旁,她看看李海城,再看看徐宝珠,眼底的笑意都隐不住。
    一顿饭下来,老妇人根本没吃多少,就是不住地给李海城夹菜,把他面前的小碗都给装的满满的,这还不算,又帮着他剥虾,给鱼肉去刺儿,那份仔细,真让人感动。
    珍嬷嬷也给徐宝珠夹菜,徐宝珠欠欠身,表示了谢意。
    珍嬷嬷说,“您可千万别这样,您在小主子身边照顾他,这是我们感激不尽的,怎么伺候您,也是奴婢等的本分!”
    徐宝珠只能是迷迷糊糊地点头,然后再看着老妇人对李海城那种从骨子里的疼跟宠,简直是一头雾水。
    这怎么回事?
    老妇人称呼陈慧英是丫头,那就说明她跟婆婆是认识的,既然认识婆婆,那就不该认李海城是这府中的小主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一眼李海城,也是一脸的尬笑。
    毕竟他不是个三岁两岁的孩童了,被老人当成是孩童这样宠,这样照顾,还是当着他心爱的女人的面儿,他有点窘了。
    一顿饭吃完后,老妇人还要扯着李海城他们聊天,但是珍嬷嬷试着说,“主子,小主子他们长途跋涉,这一路 过来一定会很辛苦,不如让他们先休息,您有什么话,明儿个再跟他们说,您看如何?”
    “可是……”
    老妇人有些不舍得,但看看徐宝珠的确是一脸的疲惫,也不忍心了,“好吧,你们先去歇着,等明儿个起来再陪着祖母聊天!”
    于是,珍嬷嬷陪着李海城跟徐宝珠去了一个宽绰的院子,院子里也是种着不少的花草,在这肃杀的冬季里,竟还有花儿开得娇艳,进院子就闻到馥郁的香气,珍嬷嬷笑着说,这院子之前是苁蓉小姐住 过的,小姐最爱梅花,尤其是红梅,所以,主子就派人在各地寻了这些梅花来,株株开得十分好……”
    话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眼角隐隐有悲伤,但转而却挤出一抹笑来,“小姐去后,主子一直都不让人进这个院子,却经常着人打扫,就是想某一日,小主子您能 回来……若非是小姐的临终遗愿主子不忍违背,早就让人把您接来了……小主子,您在东马受苦了!”
    珍嬷嬷说着,竟就跪倒在地,一个头磕下,泪水长流,“您都不知道老主子每逢佳节的时候是如何的思念小姐跟您,您……终于来了,主子的心,一定欢喜得不知道怎么表达!但奴婢知道,主子的满心里都是小主子,小主子就求您能在这里留几日,也好让主子高兴高兴……”
    “快起来吧,珍嬷嬷,我知道了!”
    李海城也落泪了。
    徐宝珠忍不住拿了帕子去擦拭眼角,心里却更对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很是不解,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一个怎样曲折心酸的故事?
    珍嬷嬷口中的小姐是何人?
    明显不是指的婆婆陈慧英,因为珍嬷嬷话里的意思,这个小姐已经不在人间了。
    等屋子里只剩下李海城跟徐宝珠两个人,李海城默默地伫立在窗前,好久没说话。
    徐宝珠也没问。
    尽管她心中又很多疑问,可是,她知道,那些事儿如果李海城愿意告诉她,他一定会主动跟自己说的,如果他不情愿,那自己问了也白问,更何况,这事儿明显就事关他的身世,她问来,对他就是一种揭开伤疤般的痛楚,她于心不忍。
    夜色渐渐浓郁。
    双翘进来,取了蜡扦把烛光拨亮了一些,小心翼翼地看看徐宝珠,那意思,主子,要不要奴婢伺候着?
    “你出去吧!”
    徐宝珠对她摆摆手,“下去歇着吧,明儿个或许还有很多事儿等着我们呢!”
    “是。”
    双翘小心地瞥了一眼李海城,退身出去。
    房门关上,也将外头的夜风挡在门外,一阵阵叶子在风中乱舞的声音却不时地传进来,飒飒……
    “你不想问点什么?”
    李海城蓦然转身,直视徐宝珠。
    “若是你累了,就早点歇着吧,我在这边塌上也眯瞪一会儿,一切等天亮,你休息好了再说!”
    她说着,就从床上抱了一个枕头往小塌那边走。
    一阵风疾驰而来,旋即她就被包裹进某人的怀中,紧跟着四目相对,他恍惚气得不轻,直喘粗气,“你……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觉得我是一个身世不明的人?”
    他说这话是带着几分怨气的,怨气盛了,所以箍着她的手上就多用了几分劲儿,她的手臂都觉得要被他掐断了,但却并不挣扎,也不呈现痛楚,只暖暖地笑着,“说哪里话?自古嫁夫从夫,我是你的人,你的一切荣辱不也是我的?若是我对你有丝毫的不尊不敬,那岂不是也连带着自己瞧不起自己个儿吗?你见过有那么愚蠢的女人吗?难不成在你心目中,我会是那种愚蠢的?”
    她边说,边微笑着抬起手来,纤细的手指轻轻掠过他额前的发梢,把他的乱发往后别了别,语气尽量的温柔,“你的一分一毫的痛楚都是我心底里难以忍受的,我穷其一生,也只愿你能过得开心,因为我爹曾经说过,男人非是女子,不善言,不善表达,可男人的感情更充沛,只是他们为了伪装强大而一直在隐忍,我……的男人在我面前不需要那样辛苦,你尽可以畅快地开心,也可以袒露你的哀伤,我……一样的心疼你,与你一起,风雨兼程!”
    这一番话说的和风细雨般的,但对于李海城却好似惊涛骇浪。
    第一百六十三章 正经一点
    他久久地凝视徐宝珠,而后忽然就扑进她怀中……
    一股蛮力几乎将徐宝珠给冲倒,但她咬着牙,站稳当了,同时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这个在外人看起来,桀骜不驯又冷漠无情的男人。
    直到外面月光被瓢来的乌云遮住,屋子里渐渐变得暗淡,他才从她怀中抬起头来。
    黑暗中,他们彼此看不清楚对方脸上的表情,但谁都清楚,此刻,他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
    她抬起手来,轻轻在他的脸上摩挲,手心一片湿润,她轻叹一声,“你别这样,这样我会难受!咱们的好日子刚刚开始,我……保证只要我还有一息尚存,就不会再让你失去家的依靠!”
    这话说完,她被紧紧地抱住了。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她还在他的怀中,只是两个人什么时候躺在了床上,一转头,他正看着她,她惊惶,“你一晚没睡?是不是我压着你的胳膊,你没法儿睡?”
    “昨儿个还说不是瞧不起我,今儿个就说这种话?我一个老爷们连媳妇都不能搂着睡,那算什么?”他说着,就一脸的不快了。
    “哎呀,你看你,怎么又生气了?”
    她立刻急得拿了小手去撩饬他的胸口,在他胸口上画着圈圈,“你都说了自己是老爷们,哪儿有老爷们总跟媳妇生气的?我不过是心疼你没睡好……”
    “谁说的没睡好?我若是没睡好,你啊,也别想睡好了……”
    他说着,眼底就是坏笑,同时唇凑 过来,冷不防地就亲了她一口,她娇羞满面,“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我有不正经吗?我抱着自己的媳妇,亲的也是自己媳妇,哪里不正经了?”
    他继续坏笑,同时吻就细细密密地落在她额头、脸颊以及唇上,经过一处,遍惹得她如火如荼般的娇羞,一个劲儿吓得往他怀里钻,他倒好了,摸着哪儿就亲哪儿,到后来,她的后背都被他给种上了一片草莓,她羞得都不能自已了,咬着牙,说了句,“你别闹了,等下被珍嬷嬷听到了,还以为我是那种喜欢撩饬男人的女人……”
    这话起了作用。
    他也不愿意旁人轻看她,当下停住了。
    “没谁敢轻看你……我不许!”
    他扶着 她两肩,眼神灼灼。
    “我知道,可是,旁人不说在嘴上,难免心里那么想,我不想第一次见面就给她们这样的印象,你说,对不对?”
    她试着温柔地说话,温柔地看着他,征求他的意见。
    他的眼底火焰渐渐趋于平和,而后悄悄隐去。
    “嗯,说的对!”
    他反手搂住她,动作比刚才轻了很多,“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知道他要说的一定是跟他相关的,所以郑了郑了神情,而后仰着小脸,看着他,“不管怎样,我都会在你这边……”
    他笑笑,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她双颊再度染红。
    “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他说道。
    “嗯。”
    她轻轻地应了 一声,然后仰着小脸,看着他,做好了全神贯注倾听的准备。
    他似乎从心底里呼出一口气,然后开始了讲述。
    曾经有一位云硕公主,因为未婚夫的突然故去而发誓终身不嫁。皇上为此焦急,他是很喜欢云硕公主的,希望他能幸福,所以就采取了一种有些极端的做法,那就是家长包办。给云硕公主选择了一位十分好的青年才俊。这个青年才俊也是才惊全国的人物,若不是云硕公主心中早就有人了,他该是云硕公主驸马的最佳人选。
    但是,云硕公主因为不能忘记之前的未婚夫,对任何男子都没兴趣。
    皇上知道云硕公主的脾气,所以直到作为新郎官的青年才俊迎亲的队伍到了公主府,皇上才亲自告诉云硕公主,那日是她大婚的日子,并且着人给云硕公主装扮。
    云硕公主以死不从。
    可迎亲的队伍已然等在门口,皇帝乃是金口玉言,也不能说话不算话。
    无奈之中,云硕公主就让青年才俊娶了自己原本的贴身婢女,一个叫苁蓉的姑娘,苁蓉因为救过公主,被公主收作义女。苁蓉姑娘对于青年才俊的人品也是十分的仰慕,青年才俊呢,对苁蓉姑娘的才情也是很喜欢,如此,双方也没有异议,就结成了夫妻。
    对外只说,云硕公主府那日是嫁了个贴身的婢女,一场由皇帝导演的逼婚闹剧这才落下帷幕。
    一年后,苁蓉姑娘生下一子,青年才俊也因为保卫边疆有功,被皇帝亲封为护国大将军。
    说到这里,李海城的眼底闪现出一抹平和来,他似乎在想着什么问题,以至于忘记了继续往下说这个故事。
    “我猜猜,那位云硕公主就是这位老夫人,那个生下的婴儿是你,对吗?”徐宝珠问。
    “呵呵,我本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李海城的眼底尽显痛楚,继而 痛楚演变成了恨,“谁都认为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个能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对于感情,对于承诺该是坚定不移的遵守的!”
    哼!
    他脸上表情尽是不屑。
    “那个婴儿还没过周岁,有一女子就带着一个一岁的男孩来到这里,她说,她是邻国的安雅公主,她所生的男孩是那男人的种……她去宫里将皇帝,跟皇帝说,他若不将苁蓉跟她的孩子赶出那男人的府邸,由她来当男人府中的女主人,那么她国家的军队就将马踏中原!”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神情哀伤。
    “然后皇上就真让那男人休妻,把安雅公主留下了,对吗?”
    “可是,他们却还对苁蓉和她的孩子追杀,想要斩草除根,苁蓉离开了那个男人,本就没了活下去的意念,她将孩子托付给要好的姐妹,然后自杀身亡!”
    李海城的拳头紧紧地攥起来。
    “她还给云硕公主留了遗言,说不让你到京都来找云硕公主,更不让云硕公主帮你,就让你做一介布衣,安然一生,对吗?”
    徐宝珠这话说完,李海城骤然睁开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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