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明秀一看她这副气势汹汹宣示主权的样子,不觉暗暗好笑。
    这么个年老色衰还不正经的老男人,也就她拿着当个宝吧,还担心她会抢她的呢,真是笑死人了!
    刘洪东一看毕素敏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不觉得心头一阵气闷。
    虽说他对韩明秀确实有点幻想,可是,这个女人背后有周家撑腰,他就算是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啊?
    再说,不管咋欣赏,他也不至于勾搭手下人的老婆啊,那他这个团长还要不要做了?这么影响仕途的事,他怎么可能去做呢?
    这个死老娘们,是抓一回当百回,现在防他跟防贼似的,丢人都丢到外面来了,真是气死他了。
    可是,不管咋生气,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又不能发作,只能忍着,憋着。
    刘芳看到继母阴阳怪气的样子,就低下头没敢吭声,倒是韩明秀说了一句:
    “也没说什么,就是刘团长希望我跟刘芳多多接触,互相鼓励,共同进步……”
    “哦?多接触?”毕淑敏眼神嘲讽地看向刘洪东,那眼神儿,带着十足的鄙夷,就好像她男人想勾搭韩明秀被她窥破了心思似的。
    刘洪东很是气恼,可是当着韩明秀的面他又不能发作,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说:“那个……你们先聊着,我去那边看看去。”说完,转身离开了。
    他的这一举动,又被毕素敏理解成做贼心虚,脚底抹油了。
    刘洪东离开后,毕素敏一双眼睛犀利地盯着韩明秀,冷言冷语地说:“我家老刘只是跟你客气客气,你不用当真,当初你那个堂姐跟芳芳还是好朋友呢,不过后来事实证明,不是一样的人,就不该往一块堆凑。”
    韩明秀笑呵呵地说:“是啊,不是一样的人,确实不应该往一块儿凑,我跟刘芳的性格就不一样,不过,我看刘芳跟韩明燕的性格倒是挺像的,想当初,刘芳还为韩明燕跟我闹过呢。”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说她跟韩明燕的关系也不咋地,免得毕素敏把她也当成韩明燕这样的人。
    再一个就是为了提醒毕素敏,是刘芳引狼入室的,要是恨的话也应该恨刘芳恨韩明燕,别来找她的不自在来。
    韩明秀说完这句话,就拉着崔连杰离开了。
    她才没工夫在她们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呢,有这时间还不如跟崔连杰唠唠嗑,询问一下崔厂长的情况。
    这段时间,家里接连发生的变故,也让崔连杰这个少年产生了严重的心理压力,正想找个人倾诉一下,释放一下自己压抑的心理呢。
    这次正好碰到韩明秀,而且秀姐还是他可以相信的人,于是,他就跟韩明秀把家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原来,崔厂长被平反后,上级指示叫他官复原职,以安抚他这些年受到的委屈。
    但是这会儿,服装厂里已经有新厂长了,崔厂长要是回来的话,原来的厂长就无处安置了。
    新厂长工作认真,也没犯啥错误,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把人家拿下来吧。
    后来上级一研究,就决定让崔厂长做一把厂长,但是,原来的厂长做副厂长,所以说,崔厂长占着厂长的身份,但是大权还掌握在副厂长身上。
    这样一来,崔厂长就还是名正言顺的厂长,外头听起来也算是给他平了冤屈了。而原来的厂长,虽然降为副厂长,但手中的职权基本没变,所以,这么安排,也算是把俩人都安排妥当了。
    只是,上级是没啥事儿了,但隐藏在这种安排下的隐患,却在不断地滋长……
    原来的厂长当得好好的,被无缘无故地降职成了副厂长,即便是大权在手,但是正负之差,还是叫他万分地不爽,于是,咋看崔厂长这个夺了他厂长之位的人都不顺眼。
    于是,隐忍了一两年后,就设了个圈套让崔厂长去钻。
    有一次,副厂长叫崔厂长去进一批高档的毛呢布料回来,崔厂长把布料进回来后,就放进了单位的仓库里。
    结果,等到加工成衣的时候,被工人发现那批毛呢布料不合格,根本不是副厂长要求的80%以上的毛呢,拿去检验一下,发现这批布料里含的毛呢连50%都不到。
    于是,工人们就把这件事汇报给了副厂长,副厂长立刻把崔厂长向上级给举报了。
    崔厂长在进那批毛呢之前,已经反复地确认过毛呢的质量了,没成想回来后,毛呢突然就不合格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这批毛呢已经被偷梁换柱了。而且,还做得天衣无缝,让他百口莫辩,最后只能自掏腰包,赔偿了厂里的损失。另外,他还被撸下了马,成了一个挖社会主义墙角的罪人。
    崔厂长一气之下病倒了,就连亲外甥女结婚他都没法来送送她了,只能让崔连杰替他来送亲了……
    韩明秀听了崔连杰的话,心中一动,说:“那你爸和你妈现在在哪?我打算去看看他们。”
    崔连杰说:“我爸出事儿后,房子就叫服装厂给收回去了,我们现在就住在大佛寺那儿,租的房子,我爸现在就在大佛寺旁边那个家杏林苑中医院治病呢。
    韩明秀一听崔厂长现在人就在首都,顿时喜出望外,决定今天喝完喜酒就去看崔厂长去。
    这场婚宴是在杨营长家里举办的。这个年代还不时兴在饭店办酒席,一般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是在自家吃,从左右邻居那儿借些桌子凳子,了、锅碗瓢盆,再置办些好嚼裹,然后再请人帮忙把饭菜做好,然后大家坐在院子里一起吃……
    吃喜酒的时候,韩明秀跟管嫂子坐在了一桌。这张桌除了管嫂子外,还有几位军嫂,只是大家都不搭理韩明秀,仿佛她是空气似的。
    也只有管嫂子对韩明秀挺好的,时不时地跟她搭咯几句。
    韩明秀默默地把这份情记在心里,等以后有机会,她一定好好地报答管嫂子,至于别人,呵呵……
    这次来参加婚礼,韩明秀本打算结交些军嫂,为霍建峰能尽快在部队站稳脚跟打下基础,不过照现在看来,她怕是要难以完成这个目标了。
    因为,韩明秀不愿委屈自己,向那些虚伪势力的女人们低头。她也相信,即便没有她相助,凭霍建峰的能力,也肯定能在部队立稳脚跟,只是需要多花点时间和心思罢了。
    再退一步讲,即便是霍建峰自己没能力在这儿站稳脚跟,那她情愿跟霍建锋两一起回黑河去,也不愿意低三下四的去讨好她看不起的拿起子人……
    ……
    霍建峰那边的情况跟韩明秀这边就不一样了。
    因为韩明秀的出现,让霍建峰一下子成了战友们羡慕的对象。大伙坐在一起,都纷纷追问他在哪娶到了这么好的媳妇,用啥不要脸的手段追上的。
    霍建峰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告诉大伙,是家里给定的娃娃亲,根本不用追!
    这波操作可把大伙给嫉妒坏了,更可劲儿地给他灌酒了。没想到霍建峰的酒量太好,一圈喝下来他没咋地,倒是把那些劝酒的人都给喝趴下了……
    回去的时候,就渐渐的上了头,让凉风一吹,霍建峰也有点醉意了,车子骑得也不走直线了。
    韩明秀心疼丈夫,想自己骑车子驮他走,然而某些人大男子主义心理太强,说啥也不接受媳妇骑车子驮着他,愣是咬着牙把媳妇给驮回了家。
    到家后,韩明秀好忙下厨房,打算给霍建峰做碗醒酒汤醒醒酒。
    还没等醒酒汤做好呢,徐丽丽就过来取衣裳来了。
    韩明秀又忙着招呼徐丽丽,又忙着照顾霍建峰,忙得一个头俩个大。
    好容易把徐丽丽打发走了,霍建峰也喝了醒酒汤睡下了,她这才消停下来。
    然后,她走进高大娘的房间,把崔厂长的遭遇告诉给了高大娘。
    高大娘听到崔厂长遭遇后,感慨地说:”哎,这崔厂子的命可真够苦的了!在东北呆了十来年,好容易平反回了家,结果没过上两年好日子呢,又摊上这码子事儿了……“
    韩明秀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就看怎么去面对了,叫我看,崔厂长脱离了那个吃大锅饭的破厂子,倒也不是啥坏事儿,反正他熟悉服装厂的管理业务,如今闲赋在家,还不如自己开个服装厂呢,只要服装样式好,相信肯定会赚钱的。“
    高大娘笑道:”哪像你说的那么容易啊?开服装厂首先得有资金,你没听说吗,他赔了厂子一批高档毛呢,估计呀,把他家这些年的积蓄和国家给他的赔偿金都得给赔进去,还上哪整钱开厂子去啊?“
    韩明秀说:”可以找人合作呀!别人出资金,他负责管理,然后按股份制分红,这样,不就可以很快东山再起了吗?
    高大娘听了,连连点头说:“嗯嗯,这是个好主意!不过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要是他真有这种想法,我倒是可以给他出点钱,入一股,就算是帮帮他。”
    韩明秀一听高大娘肯出钱,高兴地扯开嘴角说:“那我也入一股,大娘你和我,还有崔厂长,咱们三家开这个厂子!”
    “不过,咱们刚开始开的时候,厂子不用开太大,就进个十来台缝纫机,雇十几个工人就可以,我负责出服装样式,再拿一部分钱出来,你也拿一部分钱,然后让崔厂长负责管理和销售。”
    “行,那我就出两千块吧。”高大娘爽快地说道。
    其实,高大娘并没有兴趣入股这个厂子,她家里不缺钱,也没有必要再操这份心,但韩明秀特意来找她来说这事儿,她就明白韩明秀的意思了。
    为了不想让韩明秀失望,也是想帮崔厂长一把,就决定拿出这两千块钱赌一把。
    要是真能把厂子开好了,那就算自己运气,要是开不好赔了,她也认了。
    韩明秀之所以要拉上高大娘,主要也是因为自己的那些钱没法往出拿。因为她的财产在高大娘和霍建峰看来,都是来历不明的,她也没法解释那些钱财的来源啊……
    所以,就只能先把高大娘拉上,等以后厂子赚钱了,再好好地补偿高大娘吧!
    得到高大娘的肯首后,韩明秀很是开心,就去了杏林苑中医院看望崔厂长,顺便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第580章 把嘴唇子都磨薄了
    首都,杏林苑中医院里,崔厂长,哦不,现在已经不能叫崔厂长了,而是该叫他崔国生了。
    崔国生颓然地躺在病床上,一双无神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天棚,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有半小时之多了,此时,他媳妇正坐在床沿儿上,低垂着头看着腕上的手表,考虑着要不要把这块手表拿去卖了应急呢。
    两口子都保持着沉默的状态,甚至连身子都一动不动的,安静得像两座没有生气的雕像似的,屋里到处都弥漫着低迷、压抑的气息,甚至连空气的密度都像变大了似的。
    韩明秀提着一篮子水果找到病房,透过病房的玻璃,看到他们两口子落寞的模样,心里难受极了。
    过去他们在东北那边儿下放时,也没见他们这么低落过,想必是这次的事情给他们带来的重创,已经超过了他们的承受能力了,让他们两口子都对未来失去了希望和信心吧……
    “笃笃……”韩明秀敲了敲门,就推门径直走了进去。
    崔国生和他媳妇看到韩明秀来了,都惊讶不已。崔国生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他媳妇儿也从床沿上站起来,都惊讶地看着韩明秀。
    “秀儿,你咋来了呢?”
    韩明秀把果篮放在病床边的桌子上,在崔国生对面的空床坐了下来,微笑说:“都多少年了,叔和婶儿看见我就不能换一句对白吗?这句话我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
    这句话,成功的把崔国生两口子给逗笑了,看着他们笑了,韩明秀也跟着笑起来,继续说,“今天喝喜酒的时候,正巧碰着你家崔连杰了,他告诉我崔叔病了,我就过来看看。”
    崔国生听到韩明秀的话,叹了口气,说,“哎,难得你还记得来看看叔,叔现在落魄了,好多从前的朋友都不上门儿了,连亲戚都不乐意跟我们走动了,就怕我们找他们借钱呢!”
    一边说着,一边苦笑起来,黄瘦的脸上带着几分自嘲的神色,同时也布满了愁云,人也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似的……
    自从被从服装厂厂长的位置上被撸下来,他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他在位时,咳嗽一声都有人上来嘘寒问暖,打个喷嚏都有人赶着上门来送药荐医。
    可是……被撸下来后,他在医院里住了这么久,病得七荤八素的,却只有很少的几个人过来看他。
    所谓患难见真情,冷暖知人心。
    从前他春风得意时,家里总是门庭若市的,如今他落魄了,家便变得门可罗雀了,那些曾经受他提携,被他照顾的那些人,如今也大半都对他退避三舍,唯恐他去求借他们……
    虽说他也知道趋炎附势是人的本性,也知道人走茶凉这个道理,可事情真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还是感觉无比的伤心和失落。
    特别是最近,家里的钱都用光了,他的住院费都拿不出来了。每每护士过来催交费的时候,他那种无奈,抑郁,失落,不甘的心理就更加强烈了,也更加痛苦了……
    刚才,他躺在床上望着天棚发呆,也是在思考以后该怎么办:该怎么交上欠医院的住院费用?怎么给孩子赚学费?将来一家子靠什么生活?他要怎么去面对未来的人生?
    正思考着呢,韩明秀就来了,打断了他的思绪。
    韩明秀见崔国生情绪消极,急忙说:“崔叔,你病了咋不给我个信儿呢,也好让我过来去看看你啊,今个要不是碰上崔连杰,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病了呢!”
    崔国生见韩明秀抱怨他,一时间也顾不得伤感了,苦笑说:“连杰没告诉你叔为啥得病吗?哎,叔这是窝囊病的!顶着这么大的屎盆子被撸下台,哪还好意思见你们啊?”
    韩明秀说:“叔,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跟您和我婶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您的人品啥样我再清楚不过了,不管别人咋往您的身上泼脏水,我都不会相信的……”
    崔国生听了韩明秀的话,感动得眼圈都红了,一个劲儿地说:“要是大伙都像秀这么相信我就好了,我就不用受这不白之冤了……”
    韩明秀说:“叔,你也不用太难受了,更不用着急上火,俗话说得好,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你现在虽然受奸佞陷害离开了厂子,但也不见得就是坏事,都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说不定出来了还是好事呢!”
    “好事?这都快成过街老鼠了,还好事呢!”崔国生自嘲地苦笑起来,连笑容中都泛着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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