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周禹拿了,临走前说:“老师,今天你累一天了,好好休息,晚安,”
    溪言笑笑,“嗯,到了之后给我电话,或者发信息也行。”
    顾文澜看着他进电梯,然后两扇门慢慢合上,他说:“那不是我送的东西么?他为什么只跟你说晚安?”
    溪言抬眼,摇头。
    “还有,”顾文澜垂眼,“我……很喜欢他么?”
    “啊?”溪言一愣,“你不喜欢他么?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我和他很熟么?”
    “……”
    溪言去洗澡了,洗完澡出来看见顾文澜坐在沙发上一边举哑铃一边看文献,她过去坐下,说:“你为什么不喜欢周禹啊?”
    顾文澜眼睛扫著书上的字,“我不喜欢他又不是不喜欢你?你操什么心?”
    “……你对他是不是有意见?”溪言问得小心翼翼,她怕自己多想,但顾文澜今晚的态度确实不冷不热。他平时把周禹形容为“另一个男人”,溪言知道他是故意调侃她。
    “有什么意见?一个小屁孩?”顾文澜换了只手举哑铃。
    溪言心想也是,顾文澜这性格,在家里幼稚归幼稚,骨子里是很有些矜傲的,尤其是对外的时候,他的风度翩翩也是给人不冷不热的感觉,估计内心里看谁都是一副模样——受他藐视的模样。
    他要再长点本事,估计就该奔着自负去了。
    溪言这一刻身为人民教师的责任感莫名壮大,她说:“先贤有言,君子泰而不骄。”
    顾文澜虽然不知道她这话有什么目的,但他一向以挤兑或调侃她为乐,他奋力举着哑铃,说:“我是伪君子。”
    溪言:“……”
    还挺有自知之明。
    溪言拿遥控器换台,说:“路鸣回来了,他联系你了么?”
    顾文澜一边举哑铃,慢慢做着深呼吸,“年前就联系了,昨天还叫我找时间出去吃个饭,他找你了?你们很熟么?”
    “挺熟的,大学的时候我和他比和你熟。”
    “……”
    溪言觉得自己将了顾文澜一军,很开心。
    但顾文澜见招拆招,“大学的时候你爱慕我,但你爱慕他么?”
    溪言:“……”
    顾文澜笑:“大学的时候你是我女朋友,你是他什么?你是他女朋友的舍友,算你和他关系好,但你和我亲啊。”
    “谁和你亲了?”溪言拿着遥控器,胡乱地挑着节目,轻声说道:“你把我放心上了么?没有,根本就是貌合神离,亲也是假的。”
    “亲是真的,抱是真的,睡更是真的。”顾文澜放下哑铃,呼吸稍微重了些。
    “谁和你说那个亲了?”她有些没好气。
    “行吧,亲是假的,”顾文澜靠向沙发,“现在总是真的吧?”
    溪言眼睛盯着电视,没吭声。
    顾文澜侧脸看向她,“别跟我计较过去,没意思。”
    溪言关了电视,放下遥控器,“我没有计较,是你自己先提起来的。”她说完起身进屋。
    其实真的没什么好计较的,都过去了,没意思没意义,她平时自己冷不丁回想起来只是觉得心里头酸酸的,酸意过去就没事了,可是刚才忽然和他说起来,也不知道怎么的,那股子酸意带着涩,冲击得厉害。
    是不是太矫情了?
    溪言爬上床,见他也进来,她默不吭声地掀开被子,侧身躺下。顾文澜关了灯,再慢慢挪到她身后,将她翻个身搂到怀里。
    卧室里逐渐安静,只听得见他均匀轻缓的呼吸声,溪言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目光在黑暗中摸索他的轮廓。
    忽然他的手移到她后脑勺,轻轻按了一下,把她的脸重新压到怀里。
    顾文澜还是天没亮就出门,昨晚溪言忘了给他准备早餐了,他空着肚子去了医院。
    溪言起来吃完早餐在沙发上怔了会儿,拿手机想给许攸打电话的时候,发现手机里有信息,是昨晚周禹发来的,他说他到了。
    昨晚她被那事弄得昏了头,把交代周禹的事给忘了,她回了信息过去,然后翻手机通讯录的时候,正好许攸的电话就进来了。
    “溪言,陪我去趟医院。”
    “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不是……”许攸有些难以启齿,“小朋友昨晚阑尾炎,在医院做了手术,刚才给我打电话来着,让我过去探望他。”
    “那你……”溪言说:“就去了?”
    许攸有些无奈,“我也知道不合适,说了不想跟他再有牵扯的,但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那副可怜样,我就一时心软了,但我一个人去肯定不合适,你陪我去。”
    溪言想了想问:“哪家医院?”
    “就你老公那家。”
    “……”这么巧。
    许攸说:“我以前经常在他跟前给你老公的医院打广告,估计洗脑的太厉害,让他产生了信赖感,一有毛病就找过去了。”
    溪言好笑道:“你让你煞费苦心了。”
    今早普外的项主任在听交班的时候大发雷霆了。
    据说是因为昨晚一台阑尾炎的手术,原本一个小时的小型手术,一帮医生护士愣是在手术室里拖延了三四个小时。
    手术台上局麻的病患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居然还在手术台上,当他的目光对上旁边一排费解的视线的时候,顿时就吓尿了。
    当然,这是夸张手法,反正就是吓到了。
    原因是主刀的年轻医师在病患的回盲部找不到阑尾,几经周折,他找……来了白主治,也即是项主任的爱徒,白鹭。
    谁曾想半夜里路上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造成了交通堵塞,于是白主治在路上硬生生被堵了两个小时,终于抵达急诊室。
    白主治一上台,直奔回盲部内下方,摸到索状物,打开浆膜,见到阑尾,遂切除。
    办公室里,在场的所有医生护士已经做好了历大劫的准备,就在最关键的时刻,白鹭及时赶了过来,阻止了一场浩劫。
    一屋子医生护士差点儿痛哭流涕。
    而项主任肚子里一把火发不出来,却又不能憋着,只能对着爱徒教训了几句。
    项主任的火力削去了大半,但仍是阴着个脸,“闲着没事就多上几台手术提升一下业务能力,整天跟着他们犯浑,你还能犯出朵花儿来?”
    白鹭识相地闭嘴由着他骂,骂完他就能痛快了。
    顾文澜去普外病房的时候,碰见了白鹭要过去查房,于是两人一道走,他说:“听说早上挨骂了?”
    白鹭很是无奈,只能笑笑,“家常便饭了,他脾气就这样。”
    “一把年纪了,你劝他赶紧向岁月低头,把脾气改改,省得那天气坏了身体,会诊室里再承受不住我的三言两语,那多无聊?”
    “这话你自己跟他说,还有,他比李主任还年轻两岁,身体素质可不输你。”
    顾文澜扬唇轻笑,“他如何,你倒是清楚。”
    白鹭惊觉多言,脸一红就骂他,“没正没经!老师有健身的习惯,就他那身板,往那儿一站谁都能瞧得出来。”
    顾文澜只是笑,“是,白姐姐。”
    溪言和许攸到了普外的病房,小朋友就在床上躺着玩手机。
    许攸一路过来,问他的病房位置的时候,那护士一听是找昨晚割阑尾的那位大学生,一不留神就给她抖出了昨晚那段奇闻。
    所以,许攸一过来就问:“听说你昨晚做手术吓尿了?”
    小朋友一听,梗着脖子黑着脸说:“没有,没尿!”
    溪言在旁边捂着嘴偷笑。
    许攸不信,硬是说:“这有什么?小男生第一次做手术,害怕很正常,又没人笑你。”
    旁边正在偷着乐的溪言赶紧收住笑容,正经道:“是,这没什么的。”
    小朋友一见是之前撞见他和许攸做那档子事的女人,更难为情了,人高马大的一个大男孩坐在病床上,红着一张脸。
    许攸说:“你没事了吧?”
    他说:“有,你陪我一会儿。”
    溪言站在这里,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碍眼,说:“呃,我——”
    “你就在这儿待着。”许攸回头看她。
    “哦。”她应。
    小朋友的主治医师白鹭过来,看了一眼他床边站着两个女人,对病床上的人说:“感觉怎么样?”
    溪言赶紧往旁边让了让,手就被某人牵住了,她回头发现身后的人,想把手抽回来,但拧不过他。
    顾文澜低声问:“还在生气?”
    溪言声音淡淡:“没生气。”
    顾文澜放开她,转身去给隔壁病床的病患做术后检查,此病患术后突发呼吸困难,他之前来看过,现在再过来给他做个检查。
    许攸看看时间,说:“我请假过来的,得走了,你好好休息。”
    小朋友见她这么说,也不好强行留她,只点点头。
    溪言跟着许攸一起要走出病房的时候,她还望了顾文澜一眼,他还弯着腰给病人做着检查,心无旁骛地低声问诊,她也就没打扰他。
    两人出来之后,许攸拉住她说:“你俩吵架了?”
    “没有。”
    “我都看出来了。”
    “真的不是。”她反正觉得算不上吵架。
    许攸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
    溪言说:“你笑什么?”
    许攸收了收,“你会跟人吵架么?你跟他吵架的时候是不是只会骂,顾文澜你这个大坏蛋!”
    溪言:“……当然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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