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斜倚在床头,让下人都退下,招手让姜展举坐去她身旁,拉着他的手说道,“祖母知道你是个明白人,将来这个府交到你手里,祖母也放心。祖母现在身体不济,有些事情难免看顾不到,劝着你父亲一些,千万不要擅自参合进某些事情里。祖母不奢望你们能把侯府发扬光大,但至少要保持眼下的繁荣。也嘱咐你媳妇,千万别学你母亲的短视,跟陆氏交好好处多,还必须要把你母亲看紧,不能让她拖家族的后腿……一个好汉三个帮,你要跟你三叔、二叔亲近,要跟那些堂兄弟把关系搞好。特别是展唯,那是有大出息的,别瞧不起他是庶子。他之前在府里受了委屈,性子又不好,能劝住他的,只有他媳妇,你要大度些……”
    长公主打起精神念叨好久,姜展举流着眼泪听着。她说一句,他就点点头,“嗯”一声。
    长公主睡着后,姜展举给她盖好被子,才起身离开。
    回了倚罗轩,他把长公主的话挑着给大奶奶讲了。又嘱咐道,“……祖母睿智,她老人家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在心里。万不可像母亲那样阳奉阴为,否则要吃大亏,我们这个家也会毁于一旦。既然祖母让你跟陆氏交好,一定有其道理……”
    大奶奶郑重答应,“大爷放心,我省得。”又为难地说道,“婆婆总让我想法子整治一下柔姑娘,说当初周姑娘的月例银子只有五两,柔姑娘却给了十两,还有衣裳、脂粉、首饰这些,都给多了。可这个例是公爹决定的,我怎么敢减下来。又说一个连姨娘都不是的通房配不上用好东西,让我给些劣质的……那柔姑娘比猴儿还精,公爹又大半时间她那里,我怎么敢做这个手脚……”
    姜展举气道,“娘从来就不细想想她是为何走到这一步的。那柔姑娘再怎样也就是个玩意儿,还能翻了天?娘一个当家主母,不想着怎样把婆婆夫君的心笼过来,却天天想着整治小妇,也怪不得祖母生气。”又对大奶奶说道,“还是那句话,听祖母的没错。至于母亲,明面上不要忤逆就行了……”
    时近子夜,陆漫才放下笔站起身,她是在准备切除囊肿的治疗方案。或许这个方案永远用不上,但她还是在认真地写着。若要做,该怎么办,需要什么东西。她又画了一套做手术用的器械,明天让柳信拿去外面做。
    她穿越到这里已经有两年多了,也就是有两年多没再做过手术,手艺肯定生疏了。
    取皮下囊肿在前世属于小手术,都不需要住院,陆漫做这种手术应该没问题。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里没有麻醉药,绝大多数人都不能接受外科手术。而且太子娇贵,肯定承受不住那种痛触。
    若太子真跟刘四姑娘一样,是中了胎毒,那这个囊肿就是毒素聚集的地方。这东西一直长在身上,就是个危险源。哪怕控制住它不长大,也保不住哪天毒素会扩散。
    从私心来讲,她也希望太子身体健康,顺利继位。太子跟长公主亲近,跟这个家血缘关系近,又非常欣赏姜展唯,他当皇上对他们这一大家子是最好的。
    现在最大的难点是怎样把“盗魂散”这种麻醉药尽快弄出来。若盗魂散弄出来了,她想先给刘四姑娘做手术,成功后再给太子做。
    她相信目光长远的刘姑娘肯定愿意做。只有做了,她今后才有希望堂堂正正站在人前。
    若是盗魂散弄不出来,她也爱莫能助。
    这几个月,她一直同何承、同仁堂的几位大夫在研究盗魂散,最主要还是何承和同仁堂的人在弄。陆漫把孙洼留下的不全的盗魂散方子,以及她在前世隐约记得的所谓“麻沸散”的方子都给了他们。度娘说过,那个“麻沸散”方子不是出自华陀,而是后人自己研究的。不管有用没用,她都给了他们。
    其实,若是个意志坚强的男人,有针刺麻醉缓解一定的疼痛,皮下囊肿这种手术应该能坚持下来。可他们一个是弱女子,一个是娇贵的太子,陆漫根本不敢奢求他们能在只有针刺麻醉的情况下做手术。
    外面雨打芭蕉的声音已经没有了,雨终于停了。
    桃儿服侍陆漫洗漱完,来到卧室,乳娘正在给姜悦喂奶。姜悦胃口很好,一天三次奶,早晚夜,还要加两次辅食。
    陆漫虽然没有亲自喂奶,但坚持把孩子留在她卧房睡觉,乳娘睡在耳房,按时过来喂奶和服侍。她不想不能亲自喂奶,还要错过孩子的成长期。
    姜悦闭着眼睛吃完奶,再闭着眼睛拉了臭臭,放在床上又闭着眼睛继续睡。
    陆漫过去亲了亲她的小脸,轻笑出声——真是又能吃又能拉又能睡的小妮子,怪不得长得这样好。
    躺上床,陆漫依然睡不着。白天的事情太惊恐,她的心绪总是平静不下来,有一种想去同仁堂一探究竟的冲动……
    最后她在心里数了几千只羊,才沉入梦中。
    第二天,陆漫顶着黑眼圈起床了。
    她和姜展魁、姜玖刚在餐桌前坐下,老驸马就来了。
    他大着嗓门道,“长亭还在睡觉,我赶着来看小悦儿,没吃早饭。”
    自从姜悦满三个月以后,老驸马基本上一半的时间都赖在东辉院。陆漫也愿意他在这里,省得在鹤鸣堂闹腾长公主。老驸马现在的身体倒是非常好,除了头脑不太清醒,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陆漫忙起身请他坐下,又亲手给他盛了碗粳米粥,再夹了两个金丝奶油卷儿放在他的碟子里。
    姜玖笑道,“祖父,小悦儿因为这两天没看到你,可难过了,还哭了好几次,我哄了好久都哄不好。”
    老驸马一听就心疼了,扯着胡子解释道,“我也想她。可我生病了,起不来。”
    饭后,陆漫把还睡着的小悦儿从卧房抱出来放在东侧屋的炕上,让乳娘和丫头在这里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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