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的七家屯,寂静无比。
    漆黑一片的村庄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那么安静、祥和。
    就连狗吠都没了,狗狗也趴在窝里休憩,迎接黎明的到来。
    农家生活简单,全看太阳作息。
    突然——
    “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汪……”
    “呼汪——汪汪汪——”
    一只狗叫,紧接着数条狗都跟着叫。
    打破了安静,打破了静谧。
    叫了好一会儿,终于——
    一个黑人影儿由远及近,接着穿过七家屯,直奔屯里后山跑去——
    “嗖嗖嗖——”
    一连好几个人影儿,紧随其后。
    “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汪……”
    “呼汪——汪汪汪——”
    狗吠声不断,直到那些人走远之后,才渐渐平息。
    雪白的地上,零星血迹。
    被追的那个人受伤了。
    虽然伤了,但却对后山的一切了若指掌。
    钻进山里之后,七拐八拐间,就听到——
    “怎么办,人没了。”
    “是啊,刚才还在这儿的,怎么突然见就不见了。”
    “难道他会遁地术不成?”
    “别乱说。找,必须把人逮到。公子吩咐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必须得找。快——”
    “是!”
    “他中了毒,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那也不可以。忘了公子之前说的话吗?快,必须找!”
    “是!”
    ……
    曹氏自打梁安走后,一直都没有睡着。夫妻多年,回来农家也有十六年,他们从来没有这么担惊受怕的分开过。
    平淡日子过多了,再过回原来那种惊心动魄,实在难熬。
    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的烙饼,心“噗通——噗通——”的乱跳,真的有些害怕。
    玉髓,云狼,白狼还有小少爷。
    不管是哪一个,都足够搅乱现在的平静。
    翻个身,闭着眼睛,强迫自己睡觉,可是——
    了无睡意。
    习惯了身旁有他的陪伴,冷不防人不在家,真的让她难以安眠。
    重重打了个“唉”声,曹氏再次平躺。
    “砰——”
    外屋地门好像被什么扑了一下,声音不大,但曹氏没有睡,听得清清楚楚。
    “猛”的睁开眼,快速的穿衣、下地,蜡烛没有点,直接开门来到外屋地。
    门栓她老早就栓上了,紧张的咽了下口水,怯弱的问道:
    “谁?!”
    “……咚——咚——咚咚——咚——”
    曹氏听到这样的敲门声,二话不说快速把门栓拉开,轻柔的提醒了一句“我开门”,然后慢慢的将门推开。
    门开的那一刻,迎面扑来了一个人,鼻前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曹氏心里“咯噔”一下,压低声音的说:
    “安哥,可有人追你?”
    “去,把……把……把……善后!”梁安连说了三个“把”字,也不能讲话说完,只能说“善后”这个词。
    夫妻多年,默契十足,两个字足矣。
    曹氏显然对这样的事情,已经很熟练。把人扶着靠墙,然后拿着扫把出了院子。
    地上的血迹零星几点,应该是梁安故意为之。
    只不过因为受伤有些力不从心,还是留下了或多或少的踪迹。
    曹氏没有着急,丈夫能冒险回家,又能让她出来善后,只能说明他已经把“追兵”引开。
    处理完地上的血迹,曹氏快速回家,关上门,权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长舒口气,把扫把放好,拉开正房屋门。
    原以为当家的仍旧靠墙站着,没想到竟然瘫倒在地、陷入昏迷。
    差点把曹氏绊倒。
    这么大的人,她肯定搬不来。没法子,只得去隔壁搬救兵。
    熟睡的齐妙突然被叫醒,有些懵。
    茫然的想要问怎么了,可却被曹氏抢先开口——
    “妙儿,快起床,别耽搁。不许点蜡烛,跟娘走,快。”
    一个“快”字,让齐妙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曹氏很少会这样,如此反常,只能说……不敢往下想,心慌了。
    快速套好衣服,头发胡乱扎了个马尾,然后拎着药箱、跟着曹氏出了闺房。
    母亲并没有说让她带药箱,许是职业本能的缘故,让她不得不这么做。
    隐约猜到了,嘴角紧抿。
    院子里静悄悄的,整个村里都静悄悄的。
    正房门刚推开,血腥的味道就扑鼻而来。
    齐妙的鼻子,较常人灵敏不少。曹氏那么着急的喊她——
    果然,就如她所想。
    焦虑的走进屋,帮着母亲在摸黑中把梁安扶到了炕上。
    想点蜡,却被曹氏一把扣住了,冲她摇摇头,低声的道:
    “追来的人具体在哪儿还不清楚,不能冒然点蜡。”
    “……知道了。”
    齐妙颔首,可是黑灯瞎火的,根本无法看,怎么办?!
    曹氏转身出去,将齐妙屋里的炭炉子拎回来,在外屋地勾了勾火,提溜回里屋。
    在炉火的映照下,母女俩全都倒抽了口凉气。
    梁安胸前已经大红,脸色惨白的不像话,脉细紊乱、气息凌乱。
    齐妙不敢耽搁,把药箱拿出来,从里面拿了个烟色的小瓶子,倒出一粒丸药喂给了梁安。
    药箱里的东西,还是第一次见到独孤寒时,他赏的。
    那会儿治疗疫情有功,他给了不少药材、还有丸药。
    上好的疗伤药、止血药,没想到第一次用,竟然是用到了亲爹的身上。
    喂下丸药,曹氏递过来把剪刀,齐妙开始剪衣服。
    “咔嚓——咔嚓——咔嚓——”
    每一剪子下去,都牵动着母女俩的心。
    终于,衣服剪开,赫然醒目的伤口露在眼前。
    匕首伤的,更关键的是梁安胡来,中了匕首就将其拔出,扯动伤口、血流不止。
    拿出止血散、粘合膏、消炎粉等药物。
    扭头看着曹氏,咬着嘴唇说:
    “娘,我需要热水,就这一水壶……不够!”
    不能点蜡自然也就不能点火。
    烟囱里若是突然冒烟,不正好跟那些“追兵”说伤者在这儿。
    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脑子还够使,知道曹氏担忧地是什么。
    但是……
    曹氏瞅着面无血色的梁安,又看了看眼前如花似玉的女儿,咬着后槽牙,道:
    “就这些热水,能活是他的造化,不能……我不怪他。”
    “娘——”
    齐妙没想到曹氏会这么说,微微蹙眉,一脸不解的看着她,打算开口。
    不过,曹氏没给她机会,仰头看棚,双手紧握,故作淡定的道:
    “妙儿,给你爹治伤。娘……信你!”
    轰——
    这样的信任,对齐妙来说,无疑是最沉重的压力。
    这个地方本就简陋,没有双氧水,没有消毒液,若是再没有热水,她……
    不敢相信的瞅着母亲,可后者仍旧一脸坚定。
    无奈,只能顺应了曹氏,用稍微不轧手的水,来给梁安清洗伤口。
    不敢太往里面擦,只能先清理一旁的部分。
    擦的过程中,心里也在敲鼓,万一途中发热可就不好办了。
    曹氏就在一旁看着,眼含热泪但却倔强的没有让其落下。
    嘴上虽然那么说,不过曹氏还是心疼丈夫,水壶的水倒到一个盆里,又赶紧再烧一壶。
    不停地用扇子扇火,只求水快点热些就好。
    如果今日,女儿不在家中,她完全不会顾忌这些。
    该点火、点火,该点蜡、点蜡。
    即便把“追兵”引来又如何,她一个妇人,大不了就跟丈夫死在一起,没什么可怕的。
    但是闺女……她不行!
    她是齐家的根苗,她要好好活下去,替自己那苦命的女儿……活下去!
    一盆一盆的水换掉,齐妙终于开始给梁安上药。
    曹氏就在一旁,闺女要什么她就递什么,满脸担忧的看着丈夫,隐忍着哭意。
    终于,齐妙把绷带缠好,扭头瞅着曹氏点点头,说:
    “可以了,只要爹爹不发热,就没什么事儿。不过……我去拿药,娘亲一会儿把药熬了,预防万一。”
    “好,好,你快去,快去。”曹氏忙不迭的应着,抓着梁安的手,久久都没有动。
    齐妙来到门前,扭头看着曹氏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自打穿越到这个地方,她所做的就是女儿家该做的事情。
    偶尔治病、救人,那都是有数的。
    可是如今……
    自己的亲爹就躺在炕上,她貌似不能在这么惬意下去了。
    今晚上他做了什么她不清楚,但是母亲肯定是知道。刚才疗伤那么长时间,母亲仍旧一个字都不露,她这个女儿做的……
    有些失败啊!
    把退热药、小陶罐都拿回来。刚进屋,曹氏就慌乱的看着她,说:
    “妙儿,你爹……你爹他发热了。”
    “咣当——”
    陶罐掉在地上,打了个骨碌,发出响声。
    这么快就发热不是好现象!
    齐妙不敢耽误,掏出火折子,将蜡烛点上,烛光映照之下,娘俩全都身子踉跄一下。
    梁安面色发青、嘴唇发紫,明显是中毒的迹象。
    刚才看了,还没发现,如今此刻……
    曹氏见女儿已经查看完,赶紧“噗——”的一下,将蜡烛熄灭。
    齐妙有些恼火,但此刻不是呛呛蜡烛熄灭的时候。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从药箱最底下掏出一个褐色小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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