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净安一怔。
    谢秋盈说要日日烦她?
    她原本就有些功败垂成的气恼,听她这一说,心中越发郁结,好似一口闷气堵在喉间,想吐吐不出,只能生生咽下去。
    她强自忍下心头的厌恶不满,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容来,“我怎么会嫌弃妹妹呢。”
    “那就好。”谢秋盈笑得更开心,“那我便去告诉三堂兄啦,就说表姊大度,表姊快快去帮忙澄清吧?待日后见了棠儿,想必棠儿也要亲自来谢过你呢。”
    许净安眼底阴郁更甚,待谢秋盈走后,手中的帕子已被绞了又绞,满目愠怒。
    谢秋媛迟疑了许久,才上前道:“表、表姊……我没想到她那么快……”
    许净安猛地回头,冷冷道:“我不是早就让你把她支开的吗?”
    谢秋媛咬了咬下唇,“可……可她要去,我也拦不住啊……”
    许净安冷笑一声,吝于再给她一个眼神,直接甩袖去了。
    谢秋媛站在原地,袖中手慢慢捏起。
    她凭什么要去把谢秋盈支开?
    这些年来,谢秋盈看不起她也罢,许净安凭什么也对她颐指气使?
    当真以为她是她的一条狗了不成?
    活该!
    谢秋媛狠狠剜了一眼那抹背影,转身从反方向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三郎的问题,大族里面争权夺利的事情也多,虽然女主不大接触,但是三郎实际上养成的性子比较独断冷酷,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所以也很难容忍别人忤逆他,他会做出改变的。
    至于你们说的,像耽美……成静与三郎从小就认识,以前确实是好朋友,所以不要想太多。
    然后兄妹恋…也没有啦qaq哥哥只是亲手把女主带大,结果她被人骗跑了就算了,连阵营都要改了,所以反应特别大,好像养了个白眼狼似的。
    虐也没多虐,就这几章,成亲前一堆破事,解决了万事大吉,然后讨厌的人都见不着啦~~
    第38章 消息…
    后来,许净安果真亲自去见了三郎,出面澄清金月之事。
    她澄清清白之余,又向三郎询问了谢映棠的现状,三郎略略答了,许净安又说了一番关怀备至的话,随后便屈膝一礼,转身告辞了。
    只是才走到中庭,便瞧见长廊那处走来一体态丰腴的妇人,白肤乌发,眉眼含情脉脉,煞是美丽动人,许净安一时停住,那妇人见了她也是一惊,许净安身后的婢女便道:“这是老夫人的外孙女,许小娘子。”
    那妇人微微释然了,屈膝行礼道:“妾洛水见过小娘子。”
    许净安淡淡一笑,头一次见着三郎的妾室,心念微动,便与她多说了几句才走。
    洛水百般打听,才得知谢映棠被禁足之事,一时陷入绝望,没想到又见着这衣着光鲜的许净安。
    许净安言语间有一丝讨好拉拢之意,洛水却只想着自己能否自保,屡次忽略了许净安的拉拢,待许净安离开后不久,洛水才忽觉后悔。
    她正懊恼着,没想到许净安又托人悄悄捎了口信。
    口信中也提及洛水的顾虑,许净安是聪明人,很快,洛水便回道:“妾身不由己,还请许小娘子多加担待。”
    许净安坐在自己阁中喝茶,听到这回复,掩唇一笑,又起身去了外祖母那儿。
    翌日,一骑手持捷报绝尘而来,马蹄声惊动整座皇城。
    西北羌人与南疆胡人这几年屡屡进犯边界,尤其是胡人,西南贫瘠,骑兵粮食短缺,便屡屡冲破关隘,意图扩展疆域,掠夺粮草,边疆城池在多年战争下得失掺半,想要报效家国的士族子弟也纷纷参战,而马革裹尸之人却占多数。
    连年不停的征战,不仅那西南州郡人心惶惶、流民四散,就连国库也日益虚耗,边疆官员人事变迁极快,士族在这样的局势下想要明哲保身,却又不得不冲向疆场。
    但那些冲锋陷阵,战功卓著之人,却又并非贵族子弟。
    一连这么多年,荆州、雍州一带武将云集,士族元气大伤,那处武将拥兵自重,一直是一片乱象。
    世族屡伤元气,虽最为庞大的几个家族难以被撼动,但因财力军力耗损过重,举国上下都需休养生息。
    但敌军却势如破竹,不给丝毫喘息之机。
    直至三年前,谢寒之亲率十万大军抵御羌人,随后,年少从军的谢二郎谢映展转战至荆州,三年后,谢映展被困于新城,粮草不济,援兵难以救援。
    而后,昔日刺史成静麾下虎贲校尉宋匀未遵将命,擅自率八百亲骑,突袭胡人后方,烧毁粮草,使得敌方方寸大乱,谢映展趁机突围,背水一战,虽不胜,却也不败。
    上庸援兵尚未走远,闻讯急速回城,挽回了局面。
    而突围而出的谢映展,麾下将士士气大振,遂与另一方军队会和,随即以奇兵反攻。
    这一场战并不持久,胡人粮草耗损大半,士气萎靡不振,节节败退,直至撤兵。
    捷报传来,帝王大悦,朝野震惊。
    而出生寒门的武将宋匀自此一战成名,而谢族二郎谢映展也功勋彪炳,值得大加封赏。
    一时,谢族上下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满朝文武纷纷庆贺谢定之。
    皇帝为振奋军心,决定亲自赴城外迎接凯旋大军。
    黑帽玄裳的内侍垂首立在巨大的朱红殿门外,殿中无人侍立,沉香薰人,逶迤的宫帷之后,墙上悬着一副刺绣的山河海晏图,图前赫然伫立着一道凛然的身影。广袖轻垂,黑漆细纱制成的官帽衬得侧颜如冰,刀削般的面容暗藏冷锋。
    蜀锦精美,这一针一线呈于极品绸缎之上,山河部署、机关要隘尽收于眼前,男子凝视着,目光从东北柳城掠至西南嘉陵,忽然听见身后人开口道:“定初觉得这幅刺绣如何?”
    成静侧过身子,低眼道:“自是极品。”
    皇帝的目光隐匿在十二旒冠冕之后,抬眼看着那图,淡淡道:“这么多年来,朕对着这图不知多少次,总是在想,究竟能在几时听到捷报传来。”
    成静敛目笑道:“如今陛下安心否?”
    “安心?敌军有卷土重来之日,怎可安心呢?”皇帝声音沉沉,又道:“说来,朕上回听到捷报,还是你亲自率军击退胡人,那时,那人叫……宋匀?那个人,也是你下属?”
    成静颔首,“臣回洛阳之时,宋匀尚默默无闻。”
    皇帝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眼前的男子双眸清冷,眼睫纤长,从长眉到薄唇,并无一丝戾气。
    若非真正地发生过,真的难以想象,时隔三年,昔日温柔的少年郎,非但没能死在荆州,还已手握重兵。而他和他昔日旧属,相继杀退了勇猛残暴的胡人大军。
    还是仅有的两次南疆大捷。
    皇帝收回目光,转身坐回御座之上,淡淡道:“成卿觉得应该如何封赏宋匀呢?”
    成静道:“陛下无须重用,论功行赏便可,宋匀不善兵法,勇猛有余,韬略不足,不适合大加提拔。”
    “上回你虽违令,却也立功,朕把你削到区区中书舍人这个文职上,怕是军中早已不满了吧?”皇帝笑着翻了翻面前的名册,语气不咸不淡,“朕再不嘉奖宋匀,怕是难以稳军心了……不过朝中上品武将中,出身如宋匀之人倒是极少,朕也不介意为他破例。”
    成静笑道:“陛下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哦?”皇帝抬手支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笑道:“你就这么了解朕么?知道朕还有别的意图。”
    “与宋匀一同立功的,是谢映展,陛下若让谢映展独大,今后谢族势力必然更加鼎盛,而士族经战乱日渐羸弱,难以与谢族制衡,这不是陛下乐于看到的罢。”成静低眸一笑,“就是,臣很好奇,陛下对谢映展是什么态度?”
    皇帝低叱道:“成静,君心难测,哪有臣子这么直接问的?”
    成静笑得两眼一弯,“臣不问便是。”
    他不再说话,皇帝不料他还真不打算这么聊下去了,心里哭笑不得,忍得颇为难耐,过了一会儿,又探头朝下首喊道:“诶,定初,朕都说了,私下的时候,朕与你是好朋友。”
    成静抬头,看了看皇帝,那双眼睛半含笑意,真无一丝平日早朝时帝王的威严,便也一顿,随即笑了开,“臣知道,若不当陛下是朋友,臣如何敢以这种语气与陛下说话呢?”
    他笑得无害,桃花眼内水波流转,清澈而安然。
    心中却微微一嘲。
    当朋友?
    这世上,他名义上的朋友不知凡几。
    皇帝、谢映舒、赵王……还有那么多人,都口口声声说他是朋友。
    朋友二字,究竟何解?
    成静退离御书房之时,正好看见刚刚入宫的赵王。
    他目光微闪,抬手对赵王一礼,正欲默不作声地退下,赵王却忽然把他一揽,笑着把他拉到一边去,兴致盎然道:“诶,上回你与孤喝完酒之后,还没直接回府吧?”
    成静眸光微闪,冷淡道:“王爷想问何事?”
    赵王看他不直面回答,便摇头笑道:“你还有什么不能告诉孤的?我听说,你惹谢族了?”
    赵王在洛阳中遍布眼线,就算洛阳城中多数贵人不知,但那日事情发生在谢府门前,赵王知道也属正常。
    只是成静没想到,赵王居然兴致勃勃地当面来问。
    成静眼角微挑,漆黑的眸底泛出淡淡冷光,冷淡道:“不过只是小事,不劳王爷记挂。”
    赵王却神秘道:“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与那谢家的小翁主……”
    成静偏了偏了身子,不着痕迹地躲开赵王的手臂,衣袖淡淡一拂,与他拉开半步之遥,低眼道:“下官还有要事,先失陪了,王爷还是去见陛下吧。”说完,都不等赵王出声阻拦,便拂袖而去。
    赵王愣在原地,随即进去见了皇帝。
    他不管怎么想,也实在难以将成静与谢族那深闺里的翁主联系到一起,相识这么多年,他们渐渐妻妾成群,互送美人,却只有成静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镇日只知道看书练武,谁都觉得他无趣。
    可尽管再好奇,赵王也没有向皇帝提这件事。
    成静那厢从宫门出来,慢慢走上马车,安静地端坐片刻,忽然问道:“近日谢府有什么消息没有?”
    子韶道:“没有。属下只打听到,翁主被罚跪之后,一直被关在阁楼上,谁也见不到她。”
    成静垂下眼来。
    一连许多日了。
    她那般活泼爱闹的性子,真被这般与世隔绝,又该如何难受呢?
    她离开时,眸光眷恋不舍,面对族人的怒火,她……又哭过没有?
    她舍不得他,又是不是一直在想着他?
    成静蓦地双手一攥,手背上青筋迸出。
    眼底越来越冰,寒气四溢,眸光如碎冰。
    怪他。
    怪他没有再多忍一段时机,一面对初次悸动的男女之事,便开始冲动冒进,才害她沦落至此,而他却还不能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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