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绵绵可不知道自己不过下咽的时候,蹙着眉毛,都被自家母亲看到了眼里面,她努力让自己下咽,却猛地听到自家大伯说道,“绵绵,今天那些知青是不是来找你交换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了?”
    阮绵绵一怔,她点了点头,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一些。
    “你是个姑娘家的,莫要被那城里来的小白脸两句好话就哄了去!”,阮国年继续,“这个名额留给自家人用吧,不要给外人骗了去!”
    一直没开口的阮国华脸色有些不好看,“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大人物既然给了绵绵工农兵大学名额,自然是属于绵绵的了,怎么?你昨天想要那个承诺,今的儿就要这个工农兵大学名额了??”
    阮国年也知道这事情不地道,所以他昨天没说,隔了一天缓了缓才说出来,但是没想到自家三弟这般不给他面子。
    阮国年却忘记了,面子不是别人给的,而是他自给儿挣来的。
    “老三,一笔写不出来两个阮字,绵绵是个姑娘家家的,要这个名额也没用,还不如给了志明去,志明身体不好,学习成绩也不如志文,你当叔叔的拉拔一把志明,志明自然会记在心里面,往后他成器了,咱们老阮家也能光宗耀祖!”
    阮国年的心病就是没能帮自家二儿子弄个工农兵大学名额,让他出息了去!
    老大不是个爱读书的,他竭尽所能的把老大送到公社民兵队,老二爱读书,那就是阮过年心中的希望,如今有了个捷径路子,他自然是要把这捷径给老二揽过来。
    至于老三阮志亮,已经废了,他完全是失望了,如今阮国年就把希望放在了大儿子和二儿子身上。
    他这话一说,阮绵绵都觉得自家大伯有些忒不要脸了!
    就算是她不要这个名额,那也是可以给自家亲亲的大哥或者二哥的,凭什么要给了这个隔了房还不亲热堂哥来??
    怕是有病!
    阮国华要被自家大哥这强盗思维给气笑了,他眯起眼睛,眸子里面只有深不见底的黑,就那样沉沉的盯着阮国年看,“这工农兵大学的名额是绵绵的,我自己的亲儿子我都舍不得让他们去抢自家妹妹的名额,凭什么要顾着这个隔房的侄子?不过当了几年的会计,如今大哥的脸也越来越大了!”
    这话可有点不留情面,阮国年觉得自己的里子面子都给丢尽了。
    “志武不是读书的料子,志文的成绩好,就算没有这个名额,也能读的上大学,唯独我们大房的志明身体不好,读书也不如志文,三弟,你就当行善积德,帮帮志明吧!”,说道最后,阮国年明显在揍怀柔政策了,带着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
    阮国华一字一顿,“名额是绵绵的,谁都不要打主意!”
    “一个丫头片子,上大学有什么用??”,阮国年声音不由自主的高了几分,也是第一次在饭桌上和阮国华两人吵了起来。
    “我们家一个闺女,顶的上你三个儿子!”,阮国华冷笑。
    周秀英一拍桌子,厉声,“这饭要是不吃了,都给我滚!”
    老太太这一发火,桌子上顿时安静了下来,她站了起来,把桌子上每一个人的神色都收在眼里面,“老大,你昨天要打绵绵那关系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不要打绵绵的主意,绵绵手里的东西都是他自给儿的,怎么?就过了一天,就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吗??”
    阮国年还是有几分惧怕自家老太太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丝毫不怕的,“妈!您就这样偏心三房的丫头片子!”
    “没把属于三房的东西给了大房,我这就是偏心了??”,周秀英厉声,“老大,你要是不懂什么叫偏心,我教你,来昨儿的三房看上了大房的那一台缝纫机。”,她巴掌朝上,伸到了阮国年面前,“来,把大房的缝纫机给三房送过来!”
    “凭什么?”,刘爱枝一下子气的跳脚,那可是她儿媳妇的陪嫁,是大房的东西。
    周秀英斜睨了一眼刘爱枝,“老大,我有押着你们把缝纫机送过来了吗??我这么多年可有从大房扒拉过一根针线到三房??你不回答,我来回答,家里的加餐,哪一顿不是三房从县城带回来的,我看那么多东西都吃到了狗肚子里面去了,喂了狗,狗还知道摇摇尾巴,看看你们??这嘴脸当真是难看的要死!今儿的我把话放在这里,你们谁要在敢打绵绵工农兵大学名额的主意,就从老阮家给我滚出去!”
    滚出去是什么意思?那就是分家了。
    “娘,您这话……这话也太难听了……”,什么叫养条狗,还会摇摇尾巴,他们连狗都不如了。
    “我说的是事实,怎么戳到你们的肺管子了??这些年三房带回来的肉你们没吃?”,周秀英淬了一口,“不!你们没少吃!”,顿了顿,指着桌上的酸菜炒肉沫,“你们嘴里面现在吃的就是,中午吃的也是!可是你们这群白眼狼记不住三房的好,还要从三房身上收刮一层皮下去!”
    阮国年一张老脸青了白,白了绿的,周秀英就当没看见,噼里啪啦,“从今天开始,咱们老阮家分饭不分家,往后各房做了各房吃,老三带回来的东西,喂了狗,都不喂你们这群白眼狼!”
    “娘!当年爹的遗言可是老阮家这辈子都不分家的!”,阮国年不可置信。
    周秀英冷笑,“你是听不出来我的话吗?我说分饭不分家??我哪里违背老爷子的遗言了?”
    阮国年还要说些什么!
    却被周秀英一巴掌呼了过去,她见阮志亮还在往嘴里面扒拉,就是一阵生气,嗖的一下,把桌上还剩下的小半盆子的酸菜炒肉末给端了起来,“奶,你干嘛?”,阮志亮筷子伸到一半,戳到了桌面,他眼巴巴的看着被周秀英端走的酸菜肉沫。
    “我去喂狗,都不给你们这群白眼狼吃!”,不发威,还真当她周秀英脾气变好了啊!
    别看是自己的亲儿子和亲孙子,惹急了,她一个都不认,他娘个仙人板板,这老大一准随了宝根那死老头子,又蠢又毒的,难怪这么多年来,只能当个会计,连个大队长都混不上去。
    也只有老三和老四像她,想到老四,周秀英的心口窝子一阵刀割一样难受,也不知道老四如今还在活着没有。
    阮志明好半晌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连累了,他干嚎,“奶,我还没吃饱呢!”
    走到门口的周秀英一嗓子吼了回去,“找你爸去!”,老大不是能耐吗?
    阮志亮像极了刘爱枝,爱吃又爱玩,是村子里面远近有名的小混子,他看向阮国华,有些不耐烦,“爸,你把奶气跑了,我连饭都吃不饱!”
    阮国年这会老脸都没地方搁,听到这话,拿着碗就要去砸阮志亮,一想一个碗要三分钱,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把筷子扔了过去,“滚!”
    刘爱枝这会有些懵,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赵小玲是气啊!她气的胸口窝疼,一直以为公公是个聪明的,到头来,还不如蠢婆婆聪明!
    如今,把三房得罪死了,指望他们大房,一年到头能吃上一回肉都不错了。
    二房的人倒是没啥反应,李秋菊吃完,老老实实的收拾桌子。
    唯独,阮绵绵他们这一房,有点被幸福砸晕的感觉,以后可以单独开火吃饭了??
    他爸爸带回来的肉,可以留给他们自己吃了??
    当真是幸福来的太突然!!!
    不怪三房的要求低,而是从来没想过会有这天,当年阮宝根留的遗嘱就是老阮家这这辈子都不能发分家,要是阮宝根还活着的话,大家过的不好,倒是有可能分。
    但是如今人家都成了烈士,长埋于地下,他说的话,当孩子们的若是不听,那就是天大的不孝顺了,是要被整个村子的人戳脊梁骨的。
    阮家三房的人面面相觑,阮绵绵脆生生的说道,“爸,我明天想吃酱肘子!”,她这话一落,桌上的其他人,都竖起了耳朵。
    阮国华扬了扬眉毛,大手一挥,“成,爸明天给你买一个酱肘子,在买半斤花生糖!”,他手里才得了票,但是却只有半斤,还是珍贵的花生糖,阮国华是真舍不得买回来,给大伙儿分啊!这分饭不分家,当真真是好主意!
    对于三房来说,以前的舍不得,如今都舍得了呀!
    阮志亮傻眼了,以前酱肘子回来,他可是吃的最多的,如今他吃不到了啊!
    他当场就嚎,“爸,我也要吃酱肘子!”,阮志亮可不小咧!比阮绵绵还大上一个月,不过是大房的老幺,总归是受宠一些的,这一宠就宠出来了如今无法无天的性子。
    阮国年骂骂咧咧,“滚!你爸没本事,想吃找你三爸去!”
    阮国华跟没听见一样,他这会还有气呢!之前老大做的那些事,忒心寒了一些。
    他冷笑,“大哥,我们三房可有三个孩子,自给儿都不够分!”,他这人没多大的心眼,就想一心护着老婆孩子,往前儿没分的时候,有什么好东西拿回来都是大家伙平分,本来心里就不舒服,他挣来的东西,给自己老婆孩子花那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凭什么要养着其他几房的孩子?
    关键是,他那几个侄儿子,吃完了抹抹嘴,谁都不认识!
    要他看,这就是有什么老子,就有什么孩子。
    没看到他两个儿子,护着闺女跟护眼珠子一样,再看看大房的,一个塞一个的白眼狼。
    阮绵绵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家爸爸,真威武!
    她奶也威武!
    这样一看,就她是个小废物,不过是个有人护着的小废物,阮绵绵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回到了东屋,和三房这边热闹想比,大房这边可谓是凄凄惨惨,这会连带着阮志刚也有些埋怨自家爸爸做的地道,把三叔给得罪了。
    他是在公社的民兵队做干事的,平时一块上班的同事,隔三差五的都爱找他带一些东西,而他去找他三叔,一找一个准。
    那可是副食品公司当门市部经理,这个职位有多少油水,怕是听说过的人都知道,在难弄的东西,他三叔动动嘴皮子,基本都能弄来!
    如今,他爸和三叔闹翻了,不说家里的吃食他们吃不到了,这往后若是公社的同事再让他去找三叔买点东西,他三叔不同意可怎么办啊!
    这可关系到他能不能提干呢!
    他这么一说,刘爱枝也有些慌,急忙,“当家的!你可不能不管志刚啊!”
    阮国年撸了一把头发,他恨恨道,“都是亲亲的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我就不信老三真这么绝情!”
    阮志明苦笑,“爸,我没了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可怎么办?”
    老二读书好,能上大学,那可是大房一家子将来的荣耀。
    而老大在公社上班,那是大房现在的荣耀。
    不管是现在的荣耀,还是将来的荣耀,阮国年都舍不得丢,看来他还真走错了一步路,把三房得罪了不说,把他妈也彻底的推到了三房那边。
    大房这边如何盘算的,和三房都没关系。
    关上了门,阮国华从兜里面没摸了摸,不多会看着瘪瘪兜竟然摸出来了用六七颗奶糖,还有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桃酥,他把奶糖和桃酥一块递给了阮绵绵,“闺女,尝尝,这是副食品店来的新货,说是什么大白兔奶糖!!”
    阮绵绵笑眯眯的接过奶糖,“谢谢爸!”,说完,就剥了一颗,塞到了椅子眼巴巴望着的阮志武嘴里,嘴里一甜,阮志武满足的砸吧了下嘴,感叹,“爸,奶糖比硬糖好吃!”
    阮国华笑骂,“你妹都还没吃呢!”,不过看到自家儿子这样,到底有几分心酸。
    阮绵绵又给阮志文剥了一颗,阮志文吃的很珍惜,不像阮志武一股脑就咽了下去,他自己则是把奶糖轻轻的含在嘴里面,就那样慢悠悠的划着,能吃小半个时辰呢!
    嘴里都一股子的甜味。
    阮绵绵最后给阮国华和方秀兰一人剥了一颗,不过方秀兰说什么都不接,原本是打算给小闺女甜甜嘴儿的,没想到小闺女竟然一下子全部给分了。
    这可不行!
    最后,方秀兰拗不过阮绵绵,只能和阮国华两个人分了一颗,就这方秀兰脸上都带着温柔的笑意,哪怕是生活在怎么艰苦,都没能磨平她身上的温柔。
    方秀兰直接把奶糖咬了一半,另外一半喂给了阮国华,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调侃,“国华,你不嫌弃我吧!”
    阮国华一个糙汉子,此时也满腔的柔情,“我嫌弃自己都会嫌弃你!”,嘴里甜丝丝的,甜到他的心里去,他从把厚外套给脱了下来,从胸口的兜里面摸出来了两盒的东西。
    阮绵绵表示狗粮已经吃饱了,这会他爸还让他吃,她坚决不吃了!
    不成想,阮国华竟然递了一盒给阮绵绵,“闺女,这是从上海那边新回来的孩儿面,你晚上睡觉洗完脸记得擦!”
    对待自家老父亲,阮绵绵自然没有客气的道理,她刚穿越过来,就摸过自己的脸,那嫩的真真是能掐出水来,想必在原主傻的那些年,没少用这些玩意儿。
    哪怕是家里在怎么艰难,在吃穿用度上,唯一不亏的就是阮绵绵了。
    方秀兰也稀罕自家闺女白白嫩嫩的,她笑着,“晚上洗完了过来,妈给你擦!”
    对上那一双温柔的眸子,阮绵绵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好呀!我最喜欢妈给擦头发了!”
    阮国华看着妻女这般,心里也美的冒泡,至于两个蠢儿子,呵呵!有水洗脸就不错了。
    他当着三个孩子都面,把另外一盒蛤蜊油递给了方秀兰,“秀兰,这盒蛤蜊油你记得给妈送过去,就说你买的!”
    自己的妻儿自己疼,在这一方面,阮国华一直都做的很好,尤其是婆媳关系上面,从来都是他买了东西,让自己妻子送过去,要不,怎么都说,他们家的婆媳关系是七垭村里面出名的好!这都是经营的。
    而且,他也从来不避这家里的三个孩子,尤其是两个蠢儿子,他这当父亲的,早早的在给蠢儿子灌输婆媳关系和睦的妙招。
    将来,他们不知道要怎么感激自己呢!
    方秀兰笑盈盈的接过蛤蜊油,“我晓得!!”
    阮绵绵应声,“妈,我和您一块过去!”,她手里还有两颗奶糖,给她奶奶送过去。
    方秀兰和阮绵绵去了外院,晚上的时候,都是周秀英亲自照顾两只老母鸡的,这会也都在鸡舍,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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