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真当然不忍心看钱丽月伤心,但是就算自己跟钱丽月再亲,这女孩子毕竟还是钱家的人,而且在世俗看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嫁者毕竟是少数,而且是异类。
    养真想了想,只得好言好语地说道:“你是不中意那些人吗?那你直接跟伯父伯母说就是了,总会再给你找可心之人。他们二老自然是疼你的,不至于过分为难强逼。”
    钱丽月摇头不语。
    养真蓦地想起先前她见了程晋臣便格外殷勤欢喜的样子,微微惊心:“你、你心里莫非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吗……”
    钱丽月眼中含着泪,仍是不做声。
    养真不知说什么好,只道:“你不必着急,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多住几天,我派人去告诉薛叔叔,让他把仲春哥哥叫回来,你们兄妹自在说会儿话。”
    原来钱仲春自打跟了薛典,因为事情又多又忙,便很少回钱家庄,如今他俨然已经成了薛典身边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了。
    养真说着便叫杏儿去传消息,不多时,果然钱仲春从外回来,兄妹两人相见,当然喜不自禁。
    也不知仲春跟丽月两人说了什么,年前仲春回了钱家庄一趟,那边二老便没有再很催丽月,甚至连过年也并没有着急地催他们兄妹回家去。
    养真知道仲春本就是个有主见的,加上跟随薛典在外头奔走行事,更加的沉稳可靠了,丽月的事情自己因为是外人不便随意插手,让仲春去处置却最好。
    年三十晚上,樱桃巷里,除了谢氏跟齐嬷嬷外,还有薛典,仲春丽月兄妹,那已经长大了的小雪也随着忙碌的众人里里外外地奔跑跳窜,不能住脚。
    谢氏带着养真跟丽月、齐嬷嬷杏儿等亲手包了些年夜要吃的饺子,又叫厨下整治了极丰盛的年夜饭。
    次日早上,一大早就有人来拜年,这第一个来的竟然是乔家的乔桀,进内笑嘻嘻地向着养真行礼,口里说着吉祥话。
    乔桀已经不再是昔日那副纨绔小霸王的模样了,也不知是不是武德学院教的好的缘故。
    养真给了他一个赏封,乔桀笑嘻嘻地双手接了过来,却吐舌笑道:“我多大了,居然还要姐姐的压岁钱?”
    养真笑说道:“你第一个来的,自然要给你一个彩头。”
    乔桀谢过养真,便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又问养真钱丽月是不是也在府内,养真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乔桀说道:“我隐隐听人说那丫头给家里逼婚躲在了这里,只怕是有人讹传的。”
    养真还未回答,外头又有人来了。乔桀见她忙碌,便趁着她不备,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这次来的竟然是程晋臣,进门便笑着作揖:“妹妹过年好!大吉大利!”
    自打赵曦知给封了王,程晋臣也跟着他进了兵部历练,两个人越发亲密了。
    一来是因为初入官场诸事繁忙,二来是因为先前醉酒之事,给赵芳敬警告过,所以程晋臣这一年来也极少来樱桃巷,只在年下的时候见过两回。
    养真道:“哥哥也过年好。”请了程晋臣入内落座,彼此说了两句闲话,养真便问起程红玉。
    程晋臣道:“她倒是想跟着我一块儿来的,只不过妹妹知道,她如今不便出门了。”
    养真当然明白这意思,过了年后,程红玉便要入晋王府,做赵曦知的侧妃了。
    当初在此事定下之后,养真心内惊怔之余,曾经想劝程红玉,谁知旁敲侧击了几句,却见程红玉满面的喜悦,竟像是心底的喜悦掩藏不住都满溢出来似的。
    对别人来说,堂堂地荣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居然成了侧妃,或许是有些不成体统,但对程红玉而言却像是遂了毕生的心愿。
    养真见她这样高兴,当然不便在这个时候泼程红玉的冷水。
    此刻听程晋臣说起来,养真叹了声,思来想去,便对程晋臣道:“程哥哥,你应该也知道,三殿下多半还要纳桑家那位姑娘的?”
    程晋臣笑道:“这是当然。”
    养真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委婉,说道:“桑姑娘可是个……极有心胸的人,恐怕不像是二姐姐那样直率。”
    程晋臣微怔。
    除了赵曦知是个例外,养真很少在背后议论别人,如今说出这句,显然像是在提醒自己桑落不是个好相与的。
    程晋臣还未张口,就听门口有人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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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养真突然间听见这个声音, 虽是意料之外, 却也并不觉着十分意外,大概是这种事发生了太多,连她几乎都习以为常了。
    当初还把此事当作笑话来说。
    但如今看来,要召唤赵曦知的话,好像又多了一个方法, 不仅是背后责怪赵曦知才能将他召唤现身, 连提起桑落似乎也有同样功效。
    这出声的人自然是三皇子无疑。
    养真起初以为赵曦知是跟程晋臣一块儿来的,然而扫过程晋臣的时候,却发现小公爷也是满面诧异, 正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显然事先并不知情。
    此刻门口上赵曦知已经负手走了进来,脸色略有些冷峻。
    程晋臣先看了一眼养真,又转头向着赵曦知走前两步,行了礼笑道:“殿下怎么也来了?”
    赵曦知面色无波道:“我本来是想去找你, 半路上看你往这边来了, 所以也顺道跟了来。”
    程晋臣道:“殿下若是要寻我, 只叫人说一声就是了,怎么敢劳烦亲自跑来。”
    赵曦知瞥向养真道:“择日不如撞日, 我因想着毕竟很久没有跟乔姑娘照面了, 就顺路过来瞧她一眼, 倒是想不到,又撞见她背后嚼舌。”
    程晋臣哑然:“其实妹妹……”
    不等他说完,养真若无其事地开口道:“不知殿下驾临, 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赵曦知白了她一眼,养真视若无睹,继续问道:“方才殿下那句话,不知到底指的是什么?我如何嚼舌了?”
    赵曦知才说道:“你方才不是在说桑姑娘吗?”
    养真微微诧异:“我只说桑姑娘是个有心胸的奇女子,可说别的什么了?”
    赵曦知哼了声,道:“你明明就是另有所指,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
    养真笑道:“殿下想必是多心了,那不知殿下的意思,是听出了什么呢?”
    赵曦知张了张口:“我……”但如果把他心中理解的说出来,岂不是成了他在说桑落的不是了?
    养真见赵曦知不言语,便又含笑说道:“我其实跟桑姑娘并无交际,只是曾经惊鸿一瞥,见她气度高雅,便觉着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才跟小公爷说起来。毕竟殿下也知道,荣国公府二姐姐的心性是极率直的,跟桑姑娘的性情却是天壤之别,所以我才多说了一句话,谁知竟引了殿下的疑心,却是我的不对了,我向殿下道歉罢了。”
    养真说着便微微欠身向着赵曦知行礼:“殿下大人大量,且请原谅我这遭儿口没遮拦。您大人有大量,且原谅我这一次。”
    赵曦知瞪了她一眼,本来满心的不悦,可是见养真侃侃而谈,虽觉着她是口不对心,但是这种态度却也着实叫人舒服,又见她认真行礼,赵曦知便道:“我原先同你说过,要握手言和不再彼此斗鸡似的了,可是……也不知道是你总是在背后说我,还是我每次都赶得这样巧……”
    程晋臣道:“这自然是凑了巧了。可知世间许多误会的事,也是从这而来,妹妹的性子我自然最懂,她不是那种人。”
    赵曦知道:“她不是那种人,可我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只不过,比如今日的事情,是我背地里跟人说十三叔,给你听见了,你难道无动于衷?”最后一句,赵曦知却是看着养真的。
    养真笑道:“有些怪,怎么桑姑娘之于晋王殿下您,就等同于十三叔之于我吗?我可不这么以为。”
    赵曦知说道:“我只是随口打个比方而已。”
    养真淡淡道:“这也没有什么可比性。”
    赵曦知本已经压下气了,此刻忍不住又有些犯恼,见养真这般淡定自若地反驳自己,便脱口说道:“但是我却觉着没什么,十三叔之于你而言,自然是极重要的人,桑姑娘之于我也是如此。你要是说桑姑娘跟我的关系,和你跟十三叔的关系不同所以没有可比性,那我想问你,你难道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件事?”
    养真听了,知道赵曦知的意思,他是在提醒自己,跟赵芳敬“定亲”的那位王家姑娘,长相跟她酷似。
    “我当然没有忘记。”养真回答。
    赵曦知眼神有些冷峭地看着她:“我本来以为你的反应要比预计中要激烈的多,没想到是我低估了你。”
    程晋臣还不知此事,他看看赵曦知,又看看养真,满眼疑惑不知两人在说些什么,可又不便擅自插嘴去问。
    养真心里却想:“如今他只看见那王家的女孩子长相似我,就已经如此。如果他知道了十三叔本意是想李代桃僵瞒天过海地娶了我,不知道又会是怎么暴跳呢。”
    养真便说道:“其实我觉着此事见仁见智而已,毕竟人跟人的眼神不同,我也打个比方,就好像殿下你喜欢的人天下无双,可别人就未必那么以为了。同样。殿下觉着那个人如何,可事实上到底像不像,谁又能说得清呢?”
    赵曦知见她又提桑落,又说了最后那句,忍不住走到养真跟前,他放低了声音道:“你难道不信我说的?这些日子来难道你一次也没去见过那女子?”
    养真说道:“见不见的,有什么打紧?最主要的是十三叔喜欢,那就随他去罢了。”
    “你、你……”赵曦知的眼中透出恨铁不成钢之色,“乔养真,我是该说你太单纯呢,还是该说你无知者无畏。”
    养真道:“怎么,难道对我来说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赵曦知尽量压低了声音,道:“十三叔是何等矜贵无上的人,他要是、要是选了那女子,这显然是说他对你……有那种、那种不伦的心思,不管他自己知不知道都是这样!这如何了得?!你居然还没事儿人一般!”
    养真冷冷地说道:“殿下慎言,一来我没有见过那人,并不知道究竟。二来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怎么你就一心认定十三叔是冲着对方的容貌而喜欢上的?难道就不许十三叔喜欢她的人品吗?殿下既然尊敬十三叔,是不是也该对他有一份格外的信任?怎么不由分说地就开始怀疑他的为人?”
    这两句话声音不高,却将赵曦知的嘴堵的严严实实。
    “这……”赵曦知竟无言以对。
    从那日目睹那王家女子的容貌之后,赵曦知满心满脑的都是无法置信的震惊,同时下意识地便认定了赵芳敬是对养真有那种心思。
    毕竟两个人长的太像了,完全容不得赵曦知去考虑什么别的可能。
    如今听养真义正词严地说了这番话,赵曦知才彻底愣住了:是了,似乎还有这样一种可能性。
    虽然可能性很低。
    “是、是十三叔跟你说的?”他试探地问。
    养真道:“不必他说,我自己知道。”
    赵曦知看着她不动声色淡然的神情,半天才道:“虽然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是……我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我可不信这只是巧合。”
    两人四目相对,都没有再开口。
    程晋臣本来在旁边冷眼瞧着,后来养真说那几句的时候却没有特意放低声音,所以程晋臣竟听了个着,只是还不知他们两人到底是在说什么。
    小公爷看到现在才上前一步,道:“是有什么事吗?”
    养真垂了眼皮,道:“没什么,只是晋王殿下有事要去了。恭送殿下。”
    赵曦知说道:“免礼,免送。”他扔下两个字,转身往外大步流星地去了。
    养真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殿下留步。”
    赵曦知回身。
    养真含笑:“方才忘了一件要紧事。”
    “什么要紧事?”
    养真屈膝:“殿下不日将左拥右抱,随心所愿,我自然要先恭喜殿下。”
    虽然桑落不能为王妃,这让赵曦知多少有点美中不足。但是毕竟自己向来喜欢的人终于要留在身边了,的确是“随心所愿”,原本也是赵曦知十分高兴得意的一件事。
    可是现在听了养真如此说,赵曦知心中的喜欢却打了个很大的折扣,他似乎嗅到养真并非真心恭喜,或许是话中有话。
    因此赵曦知回头死死地盯着养真半天,却见她浅笑垂眸,依旧的神色安然,仿佛那几句话乃由衷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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