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文帝最是孝顺,若李太后真的开了口,恐怕宁轩手中的兵权就危险了。
    宁皇后如临大敌,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颜面了,噗通一声跪下来求李太后。
    李太后并不搭理她,只是捻着佛珠,任她嘴巴都说干了,也没有正眼瞧她一下。
    宁皇后没辙,只能含恨回宫,一见到了宁轩就责问开了:“你今天真的太冒失了,弄成这个样子,该如何收场?”
    “你知不知道,太后说要去找皇上评理!”
    到时候不单单宁轩会受斥责,就连宁皇后、大皇子都会受到牵连,得罪了李太后,大皇子若想夺嫡,怕是难上加难了。
    她疼这个娘家侄儿,但也是有条件的。如今她没给自己帮忙,反而给自己惹了麻烦,宁皇后自然不再是从前那个和蔼的姑母了。
    宁轩撩了衣摆,跪在宁皇后面前:“此事皆是由我引起,牵连了姑母,是我的错。”
    “你既然知错,就把这件事摆平!”宁皇后冷笑,“本宫信任你,才容你这样放肆,这是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若你下次再这样轻举妄动,就不要怪本宫不顾情面了。”
    宁轩脸色不变,声音平稳如昔:“姑母放心,我会解决的。”
    他本来打算的很好,娶江令宛为妻,就算一无所有,他也可以从头开始。手中的权势,富贵的生活,旁人羡慕的身份,没有什么是他不能舍弃的。
    可现在,她被萧湛夺走了,权势于他就非常重要了,只有比萧湛的权利更大,他才能把她抢回来。
    宁轩眼中阴沉沉,到了慈宁宫,他便收起一身的戾气,换上的惭愧的模样:“宁轩求见太后,求见海陵郡主。”
    他连正殿的大门都没进去,就被宫嬷嬷拦住了:“宁世子,太后今日不爽利,不召见任何人,请回吧。”
    宁轩没再说什么,朝后退了两步,在慈宁宫院中的甬道上端端正正跪下:“宁轩有错,向太后请罪,向郡主请罪。”
    宫嬷嬷跟着太后,一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便对宁轩说:“世子还是回去吧,太后是不会见你的。”
    他知道李太后不会见他,他要求见的,也不是李太后。
    六月烈日如火,热浪阵阵,宁轩跪得笔直,不一会就大汗淋漓,全身湿透。
    他不以为意,只是跪着,以此来彰显自己的诚心。
    有一抹粉裙在墙角那边露出来,又飞快退回去,宁轩装作没看见。
    海陵郡主还在哭,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被她悉数扫到地上,一地狼藉。
    活了十五岁,她从没有丢过这么大的脸,从没有这样伤心过。
    宫女珍珠快速跑了进来:“郡主,宁世子来了。”
    “滚出去!”海陵郡主抓过一个瓷瓶,重重朝大宫女珍珠砸去,“滚出去,不要再提他!”
    他已经不要了她了,还跟她提他做什么!她还不够丢脸,还不够被人耻笑的吗?
    她以为宁表哥会跟她提亲,她连嫁妆都准备好了,还去看了最新的喜袍,还有凤冠霞帔……
    可是他却众目睽睽之下像江令宛求亲。
    他不喜欢她,一直都是她自作多情!
    海陵郡主扑在床上哭,眼泪把枕头都打湿了。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这么伤心过。
    其他宫女早吓得躲到一边去了,珍珠是她的贴身大宫女,并不惧怕,只静静陪着她,等她哭声小了一些,轻轻唤了一声“郡主。”把宁轩跪在烈日下的事情说了。
    “宁世子已经跪了整整一个时辰了,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出人命的。”
    海陵郡主的哭声立刻止住,抬起头,红着眼睛问珍珠:“宁表哥他跪了一个多时辰?”
    “是。”珍珠忙上前去扶她,“宁世子一来就跪下了,说要向您赔罪。太后宫里的许嬷嬷让他走,他也不走。天气这么热,慈宁宫的甬道是水磨砖,又硬又烫,宁世子跪了这么久,怕是要受伤了。”
    “受伤也是他活该,他愿意跪,就让他跪!”
    海陵郡主嘴硬,眸中却闪过一抹挣扎。
    宁表哥不是说他喜欢江令宛吗?
    那他还来这里求她原谅做什么?
    他都不要她了,她才不会原谅他!
    珍珠绞了巾帕给她擦脸,一边擦一边说:“郡主,宁世子从前一向不喜欢江令宛,怎么会突然像她求婚,会不会有什么苦衷?”
    见海陵郡主不说话,咬着唇听着,珍珠越发忧心忡忡:“万一宁世子真有逼不得已的苦衷,您这边又不见他,那宁世子也太委屈了。就算他错了,您也得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
    “奴婢瞧着,太后这回是真生气了,宁世子跪着还不行,恐怕还有狠狠责罚他呢。”
    海陵郡主眼皮闪了闪,低着头没说话,分明有些心软了。
    珍珠便道:“罢了,到底是宁世子做错了,就让他跪着吧,便是跪坏了腿,便是太后再罚,也不与我们相干。不管他有什么苦衷,错了就是错了,谁让他让我们郡主伤心,让太后生气了呢。”
    海陵郡主就说:“我们去看看外祖母吧,别让她老人家气坏了。”
    珍珠连忙应了,给海陵郡主撑了伞,去慈宁宫正殿。
    一到正殿,海陵郡主就看到宁轩了,他果然在那里跪着,海陵郡主心里有气,不去看他。宁轩立刻喊:“陵陵。”
    他嗓子嘶哑,声音却很弱,一边说一边喘,几乎快说不出话来了。
    海陵郡主本不想理他,听声音不对,跑过去一看宁轩脸颊通红,汗出如浆,双唇却白的吓人,分明中暑了。
    “宁表哥!”海陵郡主一声惊呼,也顾不得生气了,立刻喊人来,把宁轩扶到偏殿,给他喂水,拿冰给他降温,让太医来给他治病。
    太医说是中暑了,开了降暑的药,让大家散了,不要围着他,叫宁轩静静地躺一会。
    海陵郡主跟着大家一起走,手腕却被人抓住了。
    她知道是宁轩,但是她没回头,这一瞬间很委屈,她红了眼眶。
    “陵陵。”宁轩声音低低的,很无奈地叹了一声。
    海陵郡主立刻转过头来,委屈地质问他:“你不是要娶江令宛了吗?你还来做什么?”
    宁轩抓着她的手腕不放,反而握得更紧了:“我娶江令宛做什么?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是一个计谋吗?”
    “什么计谋,需要你当众求娶,你以为我是傻子?”她用力抽自己的手腕,不想让宁轩攥,“我再也不要信你的花言巧语了!”
    宁轩不松,反而顺势握住了她的手:“陵陵,你听我解释。”
    宁轩第一次握她的手,海陵郡主果然没再动了。
    “你还记得何清雅吧?她是萧湛之前的未婚妻,大殿下为了打压萧湛,趁他为祖母守丧,夺了何清雅的清白,逼得萧湛不得不退亲。这件事让萧湛消沉了许久,也让殿下争取了许多利益。”
    “如今萧湛又喜欢上江令宛,大殿下便想故技重施,因为江令宛从前对我有好感,他便让我去做。”
    海陵郡主瞪着眼睛,忿然:“那你就去做了?如果不是江令宛拒绝了,你是不是就真的要娶她为妻了?”
    宁轩知道海陵郡主信了,就冲海陵郡主扯了扯嘴角笑:“我怎么可能会娶她为妻?顶多将她纳回家做妾,丢到一边做个摆设,这样就能打击萧湛,羞辱萧湛了。”
    海陵郡主不依不饶:“当初大皇子也是想要打击、羞辱萧湛,可他还不是纳了何清雅,占了她的身子,还让她怀孕了?”
    “他是他,我是我,除了何清雅,他宫里的人多了去了。可我身边却只有一个人。”
    他盯着海陵郡主,很深情的样子:“大家都知道我在等谁,可那个人却不信我,还冤枉我。”
    海陵郡主就红了脸,嘟囔道:“谁冤枉你了,是你自己没说清,还赖我。”
    “别生气,好不好?”
    海陵郡主被他握着手,早不生气了,嘴上却道:“除非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宁轩笑:“你说。”
    “你什么时候娶我?”海陵郡主说的时候底气十足,可一说完就低下头看自己脚尖,到底是姑娘家,便是再骄纵,这个时候也要羞了。
    宁轩垂了眼皮,没说话,海陵郡主转头看他时,他已抬了头,深情款款看她了:“等你过了生辰,我有惊喜给你。”
    他眼眸情深似海,海陵郡主只觉心头一甜,再也忍不住脸上露出一个喜悦又羞涩的笑:“那我等你。”
    她说完就跑,到了门口又转回头:“外祖母那里你别担心,有我呢。”
    这次是真的走了。
    宁轩眸色深深,哪里还有半分深情。
    与海陵郡主和好如初之后,宁皇后对宁轩又恢复了和蔼模样。
    宁轩也答应宁皇后,他一定会娶海陵郡主,但是在婚事定下来之前,他要再见江令宛一面。
    江令宛身边有萧湛的人,他根本无法接近,只有江令宛进宫了,萧湛的人才不能继续跟着。
    坤宁宫是最适合的地方。
    宁轩垂了眼皮:“姑母放心,这是最后一次。”
    宫女进来通传:“娘娘,世子,江三小姐来了。”
    宁皇后说:“宣她进来。”
    江令宛不相信宁皇后会那么好心赏花给自己,进了正殿,行了礼,就听宁皇后说:“你跟萧湛的是在风荷节上互吐心声的,说起来,本宫也算是月老了。你们婚事定下了,本宫也高兴,正好得了一盆并蒂玫瑰,是个好彩头,你带回去玩吧。”
    她扬了扬手,立刻有宫女走上前。
    “带江小姐去取花。”
    领花是假,恐怕有什么阴谋是真,江令宛跟着宫女进了偏殿,就看到宁轩在椅子上坐着。
    “宛宛。”宁轩起身,走向她。
    今天她稍作装扮,比之前更漂亮。
    只是这份漂亮,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前面两天,她每天都去那个男人的别院,他在后面跟着,都看在眼中。
    在梦里,他抱过她,亲过她,与她花前月下,他不想她跟别的男人也做那样的事,他是属于她的。
    “不要嫁给萧湛。”他眸色深深,“他给不了你幸福。”
    “我带你走,我们远走高飞,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去。”
    世子之位,富贵荣华,他都可以抛弃。
    他凝视着她,前所未有的认真。
    江令宛觉得他很可笑。
    前世她毫无尊严,苦苦哀求他不要休她的时候,他搂着江令媛,没有丝毫动容,丢下一纸休书。
    如今却要她跟他私奔。vx公号:books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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