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惜文还以为自己来了顶多是个工程师呢,就没想到人家把她抬这样高。不过抬高她总是好事情。她没有谦虚推辞,淡定的接受了工作任命。
    大会议室里,李振华和衬衫上衣口袋别着两根钢笔的中年人正在吵架。
    孙书记带着宁东和李惜文站在敞开的大门外,就有人眼尖看见,喊:“孙书记和宁顾问来了,问他们!”
    孙书记走进门问:“田工,怎么回事?”
    田诚挤开李振华,滔滔不绝告李振华的状,说他的设计比李振华的设计更合理,要求样机按照他的设计做。
    孙书记看着李惜文,那意思李惜文说话。
    李惜文听完田诚的话心里已经有数,她笑笑说:“我是新来的代总工程师李惜文。田工的设计很有想法,我建议田工、还有赞成田工的同志另外成立一个业余小组,工作之余自己去做整套设计。我们现在的任务很紧。现在这个设计要修改也要等样品出来之后试用再修改,没有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争执上。”
    “你是老几?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这个话?”田诚气愤到面红耳赤,他竭力打压李振华,就是不愿意这个小年轻越过他去当总工程师,他没有想到居然上面居然安排一个黄毛丫头来当代总工程师!
    “凭桌上的这些图纸都是我画的。凭你不行,我现在还只是大三学生就被工厂千里迢迢请来主持工作。”李惜文上辈子提钱就能让作妖的员工闭嘴,这辈子不能直接提钱,但是提别的东西比提钱还好,她冷笑着说:“诸位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见。但是不要因为保留的意见影响工作进度。现在诸位都归我管,凡是影响工作进度的争吵我都当做蓄意破坏工农业生产,破坏全国的抗旱工作。”
    “你什么意思?你在上纲上线威胁我们!”田诚气到浑身发抖。
    “我再说最后一遍,现在总工程师是我。有意见留着下班时间去跟孙书记提或者跟我提。上班时间在这里做无谓的争吵,浪费全体同事的宝贵工作时间,我都当他是别有用心!”李惜文沉着脸说完这些话,拍拍手,得意地笑:“咱们丑话说在前面,不愿意加班的人可以现在提出来,我不强求必须加班。但是未来免不了根据每个人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时间酌情分配工作任务。现在不愿意加班的人,我就默认你们能在工作时间完成任务,就不给你们算加班费和餐补了。”
    提到加班费和餐补,原本几个想说话的人看看笑眯眯的孙书记和同样笑眯眯的宁东,都沉默了。
    田诚摔掉工作笔记,气愤出门。
    李惜文意志坚定,完全不在意她得罪了人,面不改色说:“田工出去透透气再散散步,肯定能想明白,我年纪小不太会说好听的话,我就不去宽慰他了。我今天才来,对同志们还不了解就不瞎指挥了,暂时先由李振华主持工作。李工,你来说话。”
    李振华立即开始分派工作,他并没有因为田诚刚才说的话、做的事针对田诚,但是也不像从前那样和田诚“商量”着来,他怎么想的他就怎样安排。
    倾向田诚的几个工程师就算对李振华不太服气,一来孙书记、大有来头的技术顾问和新来的总工程师明显都是站李振华那边,二来李惜文刚才说不发加班费和餐补很有威慑力,他们心里服不服他们自己知道,最少他们表面上都服从了。
    李振华分派完任务。李惜文把秘书的会议记录拿来翻翻,说:“会议记录我拿回去看一看,在下一次开会之前有任何工作上的问题都请找李振华。在我了解诸位同志的工作能力和人品之前,我只会无条件的支持李振华的工作。诸位也不用奇怪我为什么这样支持他,他是我亲哥,我对他的工作能力和人品都比较了解,当然会信赖他。我希望未来我能像信赖我大哥一样信赖诸位。我也希望未来有人能够超过我这个代总工程师,成为咱们二分厂的总工程师。”
    李惜文拿着会议记录请宁东和孙书记跟她一起出去。
    有个新分来的大学生设计师没憋住,说:“她这话什么意思?她还看不上我们二分厂吗?”
    李振华对他笑笑,说:“厂领导现在认为李惜文的设计和图纸可以直接用,所以任命她为代总工程师。她说那话的意思是,如果你的设计能比她的设计更好,她会主动让位,并且推荐你当总工程师。同志,你的理解不行就赶紧找个语文老师补一补,不然等李总工开始布置工作了,你总这样不只影响你自己的工作,你也影响别人的工作。”
    二分厂作为独立出来的打井机生产厂,生产的小型打井机本来就是用的李家兄妹的设计图纸,不管是李振华还是李惜文当二分厂的总工程师都是应该的。田诚拒绝和李家兄妹一起工作的结果是被调回总厂。没有了阻力核心,李振华虽然是有小弟的“老人”,但是最拥护李惜文工作的人就是他。李惜文主持工作一个月,不只正反循环打井机,连钻凿大口径水井的液压动力头式打井机的样机都制造出来了。
    这两款打井机的生产成本比进口产品成本低是应该的,但是耗油量也低,效率还要高一些,这就相当牛逼了。原来心里有保留意见的人现在都成了小妹姐的拥护者,大家信心百倍,雄心勃勃研究怎么改进才能让打井机耗油更低,效率更高。
    全体下属包括大哥都在积极主动找活干,李惜文反倒闲下来。礼拜天早上她坐公交车晃悠到市里,先去新华书店凑了两套初中和高中的复习资料,又去废品收购站买课本。
    “来买初中高中的课本?”收购站的大哥从里屋搬出来十几套课本和一大垛字典。新课本有新课本的价钱,旧课本有旧课本的价钱,不过不论新旧都比课本的原价要便宜一半以上。
    李惜文要了十本比较新的字典,两套初中两套高中课本,再问收购站的大哥买了两个麻袋装书。
    趁着这会收购站里没有第三个人,大哥又数钱数的开心,李惜文问:“大哥,我有点全国粮票,去粮站能买到粮食吗?”
    “不好买。”大哥摇头,“你是不知道呀,往年快开学的时候,我们这里的旧课本你根本买不到。今年卖课本的人多买课本的人少。很多人都被动员回农村老家了,你想想,要是粮食好买,人家能愿意回去种地?”
    李惜文点点头跟大哥道谢。提着两个袋子去邮局,先去买信封邮票给家里写信封。
    她写信封的时候两个麻袋摆在旁边,是个人过来过去都看她一眼。有几个人寄完了信或者打过电话都不舍得走。
    等李惜文把信投进信箱。把两个麻袋里的课本和教辅复习资料掏出来给邮局的工作人员看,那几个特别留下来的失望极了,就连邮局的工作人员都没有刚才热情。
    李惜文本来还想缝包裹的时候缝两个松松的大包裹,看机会往里面放两个粮食包。
    现在她不敢了。她把两堆书倒进一个大麻袋装好,用缝线缝结实之后再用第二个麻袋套起来再缝严实。两个麻袋当然比一个麻袋重,最后这袋书寄出去花的钱都比买旧书和旧字典的钱都要多。
    二分厂食堂的供应比梅省水利学校还要好一点。李惜文以为东北的情况要比梅省好呢。现在感受到了陌生人对粮食的热情,李惜文估计有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粮食供应非常紧张,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北松市有黑市,有钱就能上黑市买到粮食。
    只看刚才那么多双眼睛热切的盯着她的麻袋就知道有粮食也寄不出去。李惜文也没有心情去找黑市或者找人领路带她去黑市。她从邮局出来,走了一截路去逛百货大楼。
    百货大楼里的商品种类和数量都要比梅省百货大楼丰富一些,像点心柜台还竖着纸牌子,上面写:“今日有售高价饼干,每斤十五元”。
    饼干贵成这样都还有人买。李惜文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女人在那儿称饼干,她从里面出来,又看见一个年轻男人在称饼干。
    李惜文在百货大楼逛了一圈,发现高价东西她不需要,低价要票的东西她想买又没有票,最后只能两手空空出来。
    出来没走多远,她就叫一个青年小老太拦住了。这个一张苦瓜脸的青年女人手里牵着一个小小孩。李惜文觉得这女人并不是很危险,但是她仍然注意和人家保持两步的距离,问:“同志,你找我有事?”
    “女同志,我要去上厕所。”青年小老太指指不远处的公共厕所,“麻烦你,帮我看一看孩子,行吗?”她把小孩子往前推了推。
    这个小孩很瘦,但是一双眼睛转来转去的,显得很机灵,他紧张的看着那个女人,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
    李惜文估计这女人可能是想把孩子抛弃给她借尿遁,摇摇头说:“不行,我赶时间回单位上班。”
    “女同志,你帮帮忙吧。”女人哀求着走近一步。
    李惜文没理会,掉头往外走,然而对面走过来一个大婶虎视眈眈盯着她,这感觉就不大妙了,她掉头撒腿就往邮局方向跑。
    李惜文是每天早上都要跑三千米的人,跑起来快的像风。那两位一个牵着孩子根本没跑,一个年纪毕竟不小了跑不动,没有追上她。
    李惜文进了邮局看电话间的门是开的,和工作人员说了一声打电话就进去把门拴拴起来,她估计她如果确实是遇到了坏人,坏人在大街上就敢这么嚣张,说不定和公安是一伙的,找公安也未必有用,所以她把电话直接打到总厂保卫科。
    保卫科接电话的陈干事说:“李总工,你的胆子有点小,说不定人家确实只是想把孩子交给你照顾一会儿呢?你不要太紧张,我们北松的治安很好的。”
    遇上这种人李惜文能怎么办?她正想挤点好话叫陈干事跟领导汇报来接她,刚才那个大婶已经用力捶电话间的门板,吼:“小表子,你给我开门!你给我开门!”
    “这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个追着我跑的大婶。”李惜文把电话的话筒朝外,让陈干事听大婶骂人。
    邮局的工作人员从柜台后面出来拦大婶,大婶就开始哭哭啼啼,说里面那个是她儿媳妇,叫李惜文,怎么怎么不守妇道,孩子不管还偷婆家的钱,她儿子教育一次就跑出来,刚才叫她找到了,儿媳妇居然跑进邮电局躲起来。
    “喂,陈干事,你听见了吗?”李惜文问那边。
    “听见了。你把电话间的门拴紧,我们马上联系派出所!”
    陈干事都没有问在哪个邮局,居然就把电话居然挂断了。
    保卫科的人会连地址都不问?这是不会有人来了?
    李惜文顾不上考虑是谁想弄她死,她让自己冷静下来,考虑怎么办。
    邮局的工作人员也开始喊门:“李惜文同志?你开门出来好好说话。你和你婆婆这样闹,很影响我们工作的。”
    第112章
    小小孩惨哭着喊妈妈,边哭边拍门。
    大婶也拍着大腿哭唱起来。
    邮局的人语气越来越不好,“李惜文,你开门!”
    李惜文决定赌一赌,隔着门说:“我不认识他们,他们应该也不认识我,我有工作单位,我负责的工作很重要。不认识我的人却能喊出我名字,我怀疑他们是敌特。”
    大婶的哭声停顿了一下,又哭起来:“你在机械厂做临时工也叫重要工作?你这个表子,你给我出来!”
    mb,连她在机械厂工作都知道,这肯定是机械厂的人想弄死她!
    躲在这里也不会有人来救她,得创造机会跑出去!
    李惜文想想,精神力伸出去找那个大婶和那个苦瓜脸的女人。苦瓜脸的女人站在门口没进来,不过她的孩子就在门外。李惜文估计一会儿把这孩子塞给她就能让她丧失战斗力。
    要解决的就只有门外的大婶。
    她的精神力探到大婶的腰身上,钩住大婶裤腰里的裤带用力一扯!裤带没有被扯断,但是被扯开了。宽松的布裤子从大婶腰上滑下来。李惜文发现大婶还穿着大裤头,一不做二不休,第二次用力把大裤头拉下来。
    尖叫声音四起。大婶的哭骂停止了。
    李惜文拉开门拴,那个小孩就扑上来抱住她的腿喊妈妈。
    李惜文单手把这小孩提起来。小孩吓的哇哇哭,扭头喊:“妈,我痛。”
    大婶正手忙脚乱提裤子呢,邮局里挤着二十几个人,一半都在看大婶。只有几个人喊:“表子出来了。表子长的真不错!”
    李惜文另一只手去拉大婶,“我都说了不认识你了,你跟我去公安局。”她力气大,大婶又在系裤子,被她拉着拖出去好几米远。大家反应过来跟着她挤。那个年轻的苦瓜脸女人哭着扑上来,喊:“弟妹,你不要这样。”
    李惜文冷笑着把大婶推她怀里。大婶的裤子又滑下去了。
    李惜文把小孩子把大婶裤子里一塞,伸手一阵乱推,谁挡在她前面,她的手就推谁,精神力就缠住谁的脚,很容易就推出一条路。
    邮局门外停着一辆大车。赶车的青年男人看着像是看热闹的,等李惜文从车边跑过去的时候突然从大车上跳下来拽住李惜文的胳膊,另一只手勒住她的脖子,喝骂:“还想跑?看你往哪里跑?臭表子,你给我老实点!”
    这个男人的力气很大,很轻松就把李惜文扔到大车上,还能一手按着她,一手去捡绳子。
    这要是被抓走了,明天不能脱身,只要一顶旷工的帽子就能断送她在打井机上的全部努力,后面她也别想干工作了,跟工厂扯皮去吧!
    李惜文不想被抓走,她选择拧断这男人的小弟。她把她的一半精神力都束成丝,探进这男人的裤子里,缠住,绞!
    “啊!”男人惨叫。
    李惜文趁机挣脱他跳下大车。她的精神力还在拉车的牲口的菊花里用力戳了一下。受惊的牲口惨叫声和男人惨叫交相辉映。
    大车颠着冲了出去,撞上对面开过来的一辆卡车。
    李惜文用精神力用力推那男人一把,男人滑下大车,滚到了卡车前面。
    卡车在市区开的不快,停的也及时,男人的小弟弟恰好就垫在了卡车前车轮下面,他的惨叫声停了。
    大婶才把小孩从裤子里拔出来,看见男人垫在车轮下,发出的惨叫声非常凄厉。
    那个苦瓜脸女人哭着喊:“当家的!”
    小孩也哭着喊:“爸!”
    就算现在不用嘴说大家也知道这孩子和她没关系。
    不过李惜文仍然不敢掉以轻心,她估计她要是老老实实等在这里,第二波来的公安肯定能在机械厂派人来之前让她认识到社会的阴暗面。进了派出所的理由就够工厂开除她了。
    现在回机械厂也安全不了多久,想弄死她的人多半还是会把她送到公安局查证她的身份,毕竟“婆婆”和“儿子”都有,扯皮十天半个月的,生产任务受影响她这个李总工也得下台。
    她现在还能去哪儿?
    李惜文其实非常想一走了之,但是爸爸妈妈,大哥二哥三哥还有宁东,哪一个她都抛不下。
    她想到柳纵云考虑把俩孩子都弄到北松市来复读,那么方猛肯定同样也在北松的军分区,她边跑边仔细回忆方猛和柳纵云的对话,总算想起来军分区在西北方向。她就撒开腿往西北方向跑。
    每天早上坚持跑步真是很有用的,公安一直没有来,几个好事的人追她都被她都甩开了。
    李惜文确定后面没有人还跑了几百米,实在没有力气了,她喊对面过来的一辆载客马车,“去军分区多少钱?”
    赶车的指了一个方向,“从那边走几步就到了。”马车都没有停!
    难得遇到一个好人还不愿意赚她的钱。李惜文真是无话可说,只有继续往那边跑。
    看到军分区大门口的哨兵,李惜文真是想哭,她跑过去,说:“救命,我被坏人追,我是方猛的亲戚。”
    很漂亮的一个女的,跑的辫子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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