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心地听着王仲明的表述,廖炳坤并不插言,只是不时地微微点头,显然是对王仲明的观点有赞同的部分,待到王仲明的话告一段落,廖炳坤抚掌而笑,“呵呵,好,好,你这样的年纪,能有这样的理解,可说是已经相当不易了。”
    现今世界,物欲横流,世人争名夺利,尔虞我诈,为成为人上之人而苦心钻营,又有多少人能静下心来想想为什么那样做的目的,辛辛苦苦,打拼半生,结果得到的非是自已所想,失去的却不会再有,这就是不知方向所至。
    廖炳坤出身于底层人群,家境艰苦,当初努力拼搏,为的只是想过上好的生活,及至后来,创建银海集团,侪身于国内百名富豪之列,可谓是功成名就,但人在高处,方才知道高处不胜其寒,烦心琐事,不仅没有少,劳心费力之处,反而越来越多,相比之下,却还不如年轻之时的日子过得更加充实,踏实,正因如此,所以才研究起了老庄之学,想从前人先贤的思想中得到启发,开解自已心中的迷惑。
    所以,他能够明白王仲明所讲的是什么,当然,认不认同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不过显然可以确认的是,面前坐着的,是一个有思想,有主见的人,相比于这些,所谓的聪明才智反而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王仲明笑笑——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虽然那些话是自已说的,但自已又是真的理解了吗?
    两个人正在闲扯间,廖井丹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两个家政服务员,一个搬着把椅子,一个则端着个果盘,里边放着切好的各色时鲜水果,很是丰盛。
    两个家政服务员把东西放下后转身离开,廖井丹则在椅上坐下,“刚才聊什么聊的那么投机?”她笑着问道——她知道自已的老爸,虽然脾气和善,长于和人沟通,不过想要让他那样开怀而笑,却也不是那么简单。
    “呵,我们在谈天论‘道’呀。”指指圆桌上的那本书,廖炳坤笑道。
    低头一看,原来是《道德经》,廖井丹撇了撇嘴,女孩子,而且又是学理工科的,她对这种哲学人生方面的著作很难有兴趣,“道有什么好聊的,之乎者也一大堆,听起来脑袋就疼。”
    “呵呵,酒逢知已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老爸和你没有共同语言。”廖炳坤长叹一声道,他此时和王仲明聊的正好,的确不需要女儿唠叨。
    “什么嘛!哪儿有你这样当爸爸的,有了聊天儿的人,就不要自已的女儿了吗?”廖井丹闻言后不依不饶地撒娇叫道。
    “呵呵,怎么可能,不过是和小王谈谈天,论论道,怎么,就让你吃醋啦?”廖炳坤笑着问道。
    “是呀,不行吗?”廖井丹把嘴一撅,故做生气地叫道,她是女孩子,这样的反应可说是理所当然。
    “呵呵,行,怎么不行,那你说,我们应该聊些什么呢。”面对撒娇的女儿,廖炳坤可说是非常的宽容,或者说是溺爱才对,女儿不高兴,他也不想故意惹她闹别扭。
    “嗯......让我想想......,嘻嘻,那还是聊‘道’的事吧。”歪着脑袋,装出思考的样子,廖井丹狡黠地露齿一笑,显得是又调皮,又可爱。
    “呃.....,刚才不是还嫌我们谈天论道太无聊,怎么现在又赞成了呢?”廖炳坤闻听后纳闷儿问道。
    “他呀,”指着王仲明,廖井丹拉长声音答道,“总喜欢拿什么看破红尘,想要归隐田园之类的话欺负我哲学方面的书看的少,您要和他谈道正好,正好可以替我出口气,好好教育教育他,年纪也不算大,一身的本事,不想好好做出一番事业,总想着平平淡淡地过舒服日子。
    这算不算是告状?......不是帮自已牵线搭桥,联系京城棋社联赛的赞助问题的吗?怎么转眼间调转枪口,把目标定在自已身上?莫非是想借老人家的智慧和阅历说服自已去参加比赛吗?
    王仲明诧异地望向廖井丹,想搞清楚她是蓄意而为,还是话赶话凑巧说出来的,目光到处,廖井丹却是嘻嘻一笑,做了个鬼脸,摆出一付小人得意的样子,让人是哭笑不得。
    “哦?是真的吗?”廖炳坤一愣,这他倒没想到,听女儿讲这个人最近在北京棋社圈子里可是风头很大,特别是在分先对弈的情况下战胜围甲一线棋手,成为弈城网,tom围棋论坛,百度围棋吧里最热门的话题,这样的人怎么会有隐遁之心呢?该不是年轻人打趣逗乐,信口之言,又或者根本是自已的女儿在扣帽子?
    “呃.......,呵呵,想要轻轻松松地过生活的确是有的,不过要说看破红尘?.......我自问还没超脱到那种地步,如果真的能看破红尘,也就不会总受她的欺负了。”王仲明略显尴尬,在这样一位饱经苍桑,事业有成的长者面前,说什么看破红尘,归隐田园之类的话实在是有点班门弄斧,圣人门前卖三字经的意思。
    “欺负?......,哦,怎么个欺负法呢?”廖炳坤对这个问题是大感兴趣。
    “爸!别听他糊说,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他!喂,你讲话可得要凭良心,乱讲话可是要负责任的!”廖井丹脸上一红,她知道自已的老爸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连忙一边解释,一边装出恼怒的样子向王仲明威胁道。
    ”呃......,是是是,是我胡说,可以了吧?”见廖井丹杏眼圆瞪,王仲明知趣地闭上了嘴,相比于廖炳坤的好奇心,廖井丹的小姐脾气显然更具危险性。
    廖井丹露出得意的笑容,向她的老爸给了个‘看,我没说错吧’的表情,廖炳坤则是宽容的一笑,自是明白这种协迫下的答复其可信性能有多大,不过,知道此时点破,自已的女儿肯定会不依不饶地跟自已闹,现在和王仲明是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很熟,就算要逗笑打趣,也要等客人离开以后。
    “呵,要真是那样,小王,我可就要批评你了,虽说轻轻松松的生活是每一个人都想的事情,但以为那是人生的唯一目标和行为准则就是错误的了,道家讲出世,儒家讲入世,儒道之争自古及今,已有一两千年的历史。道家的思想追求的是自身的完美,儒家的思想追求的则是人生价值的最大体现,通常认为,道家的思想境界要更高一层,因为追求的是天人合一,自然和谐的大成,但不可否认的是,儒家思想在中华民族的发展史中起到的作用更大更多,为什么呢?因为就象你刚才讲过的那样,这个世界有其自已独特的动行规律,并不以人的意志改变,从这个角度讲,道家的处世之道无疑是最符合世界的发展规律的,但是,在这个基本的,基础的规律之下,还有各种各样的规则和规律,这些规则或规律并不总是完全符合最基本的规律,有时甚至会呈现出完全相反的表象,那么出现这种状态时该如何解决呢?按照道家的思想,大概是不以理睬,任其发展,等到量变变成了质变,用俗话来讲,就是‘是疖子总会出头的’,出了头,自然也就到了尽头,烂掉了,消灭了,好了。这样的结果固然是最好,最理想的结果,问题是,人生苦短,夏日苦长,并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等到让自然规律的铁律去自动修正,更多的时候,还是需要其他的力量去主动修正,改正,虽然这些修正改正有可能造成一些不好的后疑症,但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所以,儒家的入世才更急迫,过于远大的目标会显得虚无,过于完美的方案会显得过于精致而脆弱,就象一盘棋,无论构思怎样的巧妙,也很难避免意外情况的出现,而一旦出现计划构思中不相符的情况,就需要棋手用自已的力量,算路和机智去修改,调整自已的方案,如果把一盘棋比做是人生,把完美的,没有错误的构思想法视为所谓的‘道’,把打乱这种构思,想法的行为视之为‘魔’或者阻碍,那么,修正和改变的行为不也就是儒家‘入世’的所为吗?你是棋手,对棋的理解和运用远比我这个老头子深刻的多,我想你应该能够明白我的意思——完美的人生顾然是人们的向往所在,但不完美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所求某些目标,必然会以放弃某些东西做为代价,但无论得到的还是失去的,都有其各自的价值。隐遁是超脱,但同时也是逃避,看破红尘,也不等于可以离开红尘,孔子年五十一岁曾问学于老子,归后三日不谈,弟子相问,答曰:吾乃今于是乎见龙’,由此可见,孔子对老子的道学观点是非常的推崇的,问题是,他因此改变了自已的理想和目标吗?没有,他仍然实践自已的志向,追求自已的理想,所以才有后来的万世师表,至圣仙师。你年纪轻轻,可以看透许多人看不透的表象而直面本质,这很好,但若是因此而失去目标方向,放弃实现自我,突破自我,超越自我的动力,那就是因噎废食,误入歧途了。呵,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点儿道理呢?”廖炳坤笑着问道。
    王仲明是肃然起敬,老人家的智慧果然是非常小可,“岂止是有道理,简直是金玉良言,晚辈是受益菲浅,正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哈哈。”见王仲明对自已的言论称赞不以,廖炳坤是开怀大笑,能够让他有机会说这么半天儿人生哲理,处事原则,他心里感觉也是非常痛快,上了年纪的人喜欢唠叨,女儿嫌烦,周围的人又没几个好读书,且对中国古代文化思想有所研究的人,就算是那些人基于自已的身份和礼貌不得不听,自已说着的是候也是索然乏味,了无意趣,哪儿象现在有问有答来的有趣。
    “噫......,一个信口开河,一个吹牛拍马,你们俩个玩儿的倒是挺‘嗨’的呀。”见两个人聊的投机,廖井丹心里是暗自开心,但嘴上却是另一番腔调。
    “呵呵,说我信口开河没有问题,但要说小王吹牛拍马,那你可就是昧着良心了,是谁昨天跟我说要带来见我的是一个正直而且很有主见的年轻人,那现在这样的说法,算不算是自打耳光呢?”廖炳坤笑着问道。
    “呃......,我什么时候说他是正直又有主见的了?有人证吗?有物证吗?有录音还是有录像吗?”被抓住痛脚,廖井丹一怔,扭头一看,见王仲明正望着自已,脸上一热,马上向着她的老爸发起一连串的反问,强辞夺理,故做刁蛮。
    “呵呵,说的好,我的确没有证据,不过你问问小王,看看他相信你还是相信我的话。”知道女儿是在借无理刁蛮遮羞脸,廖炳坤也不强辩,笑着把皮球踢给了王仲明。
    “呃......”,正在冷眼旁观父女两的斗嘴打趣,没想到突然皮球落在了自已头上,王仲明顿时愣住,心里不知该说这位长者到底是老奸俱滑还是为老不尊,喜欢作弄小字辈。
    廖井丹的注意力却被引了过来,两眼灼灼盯着王仲明,眼神中又带出了威胁的意思。
    迟疑一下儿,王仲明答道,“我还是比较相信伯父说的。”
    “什么?!”廖井丹反应强烈,气愤叫道——就算为了讨好自已的老爸,也不能打击自已呀。
    “呵,没办法,因为我觉得自已勉强也算得上是一个正直,有主见的人吧?如果信你的,岂不是自已说自已不正直,没有主见?我虽然不是那种好面子的人,但也不至于自已贬低自已吧?”王仲明笑着解释道。
    “呃........,哼,狡猾!”
    王仲明的聪明之处在于把父女两个人信谁不信谁的问题转换为自已对自已的自我评价问题,对也好,错也好,就算两个人都不以为然,要批评也是对着他而不是别人。
    明知道王仲明的回答是投机取巧走中间路线,两边都不得罪人,但能够想出这样的答案,廖井丹还是挺佩服对方的急智,再说她又不是真的想在老爸的面前辩出个输赢高低,哼了一声,做了个鬼脸,算是不再纠缠。
    “呵呵,狡猾的确是有点儿狡猾,不过若不是够狡猾,那还不得被你给欺负死?小王,别在意,我欣赏你的狡猾。”见女儿落了下风无招可使,廖炳坤却是格外高兴,自已这个女儿对男生向来冷漠,工作场合之外,几乎是没有好脸色,而现在竟然在这个人面前显露出小儿女的模样,这难道不是应该开心的事情吗?
    王仲明笑笑,因为这种事而受到欣赏,对他而言还是第一次。
    正说笑间,晒台的门打开,又有一个人走了出来,“表哥!您回来啦?”廖井丹眼尖,马上招手大声招呼道,原来是廖志伟回来了。
    “廖总,您好。”王仲明坐椅上站起,向廖志伟问好。
    “呃......,噢......,王仲明,呵,怎么是你呀。”廖志伟先是一愣,没想到有客人在这儿,猛一看很眼熟,再仔细一看,想起是棋胜楼那位围棋讲师,于是也笑着问道。
    “是井丹带我来的,说是伯父想要了解京城棋社联赛的情况。”王仲明答道。
    “京城棋社联赛?......是吗?是怎么个情况?”显然,廖志伟对这件事还不清楚,不过,既然二叔对京城棋社的事情感兴趣,甚至专门让廖井丹把人带来做介绍,他当然要放在心上。
    “呵,你倒是心急。来者是客,主人家怎么也要先尽尽地主之宜才对,那些事情我都还没有来得及问,你倒比我还性子急,时间也差不多了,小王,咱们先下去吃饭,吃完饭再坐下来好好聊。”廖炳坤笑道。
    虽然这里是廖志伟的家,但廖炳坤却是长辈,他这样说,别人自然不能反驳,况且,此时已是日已衔山,幕色苍茫,远处的景色变得也越来越昏暗模糊,山间的风也渐渐的变得冷了起来,于是几人起身,离开晒台回到室内,至于晒台上的桌椅茶具,自有家政服务员去收拾,用不着他们操心。
    独栋别墅,自然有单独的餐厅,几人来到餐厅,饭菜已经在桌上摆好,一位三十几岁的中年妇女正在指挥着保姆摆放着餐具,见几人过来,马上笑着迎了过来,“二叔,我这儿刚想到晒台叫您下来吃饭,结果您就到了......这位是井丹的客人吧?”和廖炳坤打过招呼,她向王仲明笑着问道。(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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