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山间小径,三个人继续向坡上走去,这一次目标明确而不似上回那样漫无目的溜达,行进的速度自然快了许多,三分钟不到,一片白桦林便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找到了,就是那儿!”范唯唯欢快的就象是归巢的燕子,三步并作两步奔了过去,一棵树一棵树地找了起来。
    大胡子和小助理相继赶到,把人带到了地方,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半,找树的事自然用不着他管,于是自已找个荫凉地儿坐着休息去了,小助理却是责无旁贷,谁让当时他也在场呢。
    十几棵树,两个人找那还不容易,没过两分钟便听到小助理的惊喜叫声,“唯唯姐,快来,这边!”
    范唯唯闻声忙赶到这边,大胡子也好奇地从地上站起凑了过去。
    果然是那棵白桦树,终于找到了。
    “水,快,把水拿来。”
    风吹日晒,树干上布满尘土,范唯唯从小助理手里接过水瓶,将里边的清水缓缓倒在树干上刻有字迹的地方,然后再用纸巾擦净,于是,那已经存在了近十年的字迹清清楚楚地显示在几人的眼前。
    “鹏飞,嫣然,携手一生,此情不渝”
    “鹏飞?......,鹏飞是谁?会不会就是王老师呢?”小助理自言自语般地问道。
    “......,有可能吧......或许这是王老师以前的曾用名吧。”范唯唯迟疑的说道——演艺圈里的艺人常有为了宣传发展需要而改名,有的只是艺名,有的就是户口本上的名字都改了,比如张国荣,原名张发荣,因为粤语读音‘发荣’容易和‘发肿’混淆,所以改为‘国荣’,再比如李玟,原名李美林,名字太过普通,没有时尚感,很难给人留下印象,而且重名太多,所以改名为李玟,到后来,反而没人记得她原来叫什么。
    只不过,王仲明并非是演艺圈的人,甚至可以说,他所从事的职业注定他不会是公众人物,无论是原先的作家也好,还是现在的围棋讲师也罢,似乎都没有需要改名的必要吧?
    “鹏飞.....,王老师姓王......,这么说他原来的名字叫王鹏飞了?......咦......,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好象以前听你说过呀?”反复琢磨着这两个名字,小助理忽然向范唯唯问道。
    “王鹏飞......,不会吧?......难道真的是他?!.......”一语惊醒梦中人,小助理的提醒让范唯唯心中一震,惊得是愣在当场!
    鹏飞,这个名字很普通,如果做个人口普查,单只北京地区怕就有几百上千位吧?不过通常人们在改名时,很少会有人去改自已的姓氏,所以如果王仲明真是在这棵树上留下字迹的人,那么他原名叫做‘王鹏飞’的可能性极大。
    不过就象是这样,以‘王鹏飞’这个名字去查户口,北京地区往少说也得有几十位吧?王,张,赵,国内三大姓氏排在第一位的大姓,重名的机率实在是太高了。
    问题是,叫作王鹏飞,同时还是一位围棋高手的可能性又有多高呢?而且,这个人的水平还不是一般的高,‘职业水准’,这样的评价自已可是亲耳从赵恒口中听到的。
    “呃......,唯唯姐,你怎么了?是想起什么了吗?”小助理见范唯唯怔怔出神,以为她想起了什么新的线索,忙关切地追问道。
    “哦......,没什么.......,”
    迟疑了一下儿,范唯唯决定暂时还是保留这个秘密——王仲明和王鹏飞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如果两个人真的是同一个人,那他为什么要在作为棋手最光风的阶段突然间消声匿迹,无影无踪?因为感情?因为事业?还是有别的不为外人所知的隐情?总之,在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前,自已不能随便乱讲,好奇心害死猫,王仲明辛辛苦苦守着这个秘密这么多年,或许他并不想被别人所知道。
    “没什么?.......”察言观色,小助理表示非常怀疑,范唯唯的表情明明是想起了什么,为什么要骗自已。
    “呃......,我说没什么就没什么!真烦人,不要问了。”恼羞成怒,范唯唯捶了小助理一拳,小助理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举起相机,范唯唯将树上的字迹拍了下来,这一次她选择的是近距离特写镜头——以新相机的性能,足可以把最清晰的图像带回北京。
    开完会,黄德志回到了自已的办公室,仰靠在坐椅上,双手支在脑后,把双眼闭上,脑中是思绪万千,感慨万千——当院长的,总有永远完不成的工作,上面要成绩,下面在待遇,每个人都觉得他这个院长应该负责,问题是,他的头就那么大,太多的帽子,他想戴也戴不来呀。
    ——上午去体育总局开会,总局领导在会间休息时和他闲聊,谈到这两年中国棋手在国际赛场上取得的成绩委婉地表示了不满,两年间通算共有八项国际赛事,结果中国棋手只拿到两个冠军,两个亚军,成绩和日本基本持平,与韩国棋手取得的成绩相比简直是惨不忍睹,虽然没有当面批评,但当着那么多其他总局中高层干部的面,那感觉也只打脸强不到哪儿去。
    唉,要成绩,哪儿那么容易啊!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培养优秀的职业棋手容易,但培养出能够在世界大赛中拿到冠军的棋手就难了,所谓千军容易得,一将最难求,在世界比赛的初期阶段,中国棋手经常是大占优势,常常会形成八打一,四打一的绝对优势局面,前四强乃至八强中只有一名韩国棋手,每到此时,无论报纸新闻还是网上论坛都会大力宣传,说什么中国棋手将包揽比赛的冠亚军,甚至是四强所有名额,有时连参赛棋手都有‘冠军已经到兜’之类的乐观言论,然而结果却是事与愿违,那一个被中国棋手重重包围住的韩国棋手偏偏如汪洋中的一叶小舟,看似危危可芨,偏偏却运气好的出奇,屡屡冲破中国棋手组成了层层阻击阵地,最终杀入决赛,而且还拿到了冠军!捧的高,摔的狠,希望和现实结果的反差如此巨大,让许多人心情上难以接受,什么没有骨气,没有斗志缺少亮剑精神之类的批评和指责扑天盖地,似乎把围棋比赛当成了街头小混混们的打架斗殴,只要手够黑,心够狠,敢拎着脑袋跟人家拼命就行,更有甚者,批评棋院领导管理不力,没能给棋手做好思想教育工作,要么压力太大,要么完全放羊不管(可笑的是,对同一位棋手在同一场比赛的失利结果,这两种批评常常是同时出现)........,说到底,成王败寇,只要比赛没赢,没有得到冠军,那么无论棋手和棋院做过什么也都是错误,就应该被骂!
    谁说中国的老百姓是最善良,最理智,最有人情味儿的?说这话的那个人肯定没有当过竞技项目的领导,否则的话,那个人便不会如此天真幼稚。
    真想今天就是退休的日子啊!
    黄德志长叹一声,把眼睛睁开,望到的是雪白的屋顶——想也没有用,离退休的日子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一天不到,自已就得继续熬下去。
    喝了一口早已凉了的茶水,黄德志整理了一下儿思路,随手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一个号码,“喂,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他问道。
    “呵,哪儿有那么快,我昨天刚和百川谈过,他觉得京城棋社联赛的事情可行,不过他的想法是应该由京城四大棋社共同挑头运作,此外,他有借此机会建立京城棋社联盟的打算,认为如果把棋社联赛搞成棋社联盟的标志性比赛,就可以得到北京地区绝大部分棋社的支持,那样一来,即使没有找到合适的比赛赞助商,单凭棋社联盟收取的加盟管理费也可以把比赛支撑下去......”接电话的是陈淞生,他把到现在为止的任务进行向黄德志做了个简单的介绍。
    “京城棋社联盟.......,这应该是行业协会的组织了......,他该不会是想重起锅灶,另起一摊,把棋院甩开了自已搞吧?”黄德志皱了皱眉头,他感觉这有点儿象是趁火打劫的味道。
    “不是,怎么可能,棋社联赛又不是小打小闹友谊性质的比赛,这是商业比赛,再怎么搞,最后也得有棋院的许可,他怎么甩的开?你别想过了头。”陈淞生笑着解释道——棋社联盟属于民间行业社团协会,中国棋院没有直接的管辖权,黄德志有此疑心倒也正常,不过搞比赛,尤其是商业比赛,没有棋院的许可,备案就失去了合法性,陈百川好不容易搞一个棋社联盟,总不会想把联盟变成了个见不得光的地下组织吧?
    “嗯.....,好吧,如果以棋社联盟的名义申请搞京城棋社联赛,听起来的确也更象那么一回事儿,如果办成了,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儿.......,这么说,你们俩是想等联盟办起来后再搞京城棋社联赛了?”想了一想,黄德志点了点头,算是原则上赞同两位陈总的想法,不过他很担心事情的进展程度,终究中国棋院只是众多国家管理机构中的一个,有很多事情不是他所能决定的。
    “两件事情可以同时进行,我和百川已经通知曹英和董亮,约好明天碰头开会讨论这个问题。”陈淞生答道。
    “好,那我这里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对了,你有没有跟百川说办京城棋社联赛是我的意思呢?”事情的进展还算顺利,黄德志点头说道,忽又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
    “呵,哪儿能呢。这件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然传到东日集团那边,你不是很难做吗?我只跟他说是我自已想出来的,他也信了。”陈淞生笑着答道。
    “嗯,好,呵呵,谢谢啦,多亏有你,不然这件事儿我还不知道找谁来办好呢。”知道消息没有泄漏,黄德志松了口气,笑着说道。
    “呵呵,老朋友了,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这算什么。对了,小王的事儿查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查到他的资料?”陈淞生问道。
    “噢,这件事儿我已经让人去办了,暂时还没有结果。呵,你也知道,二十年前的资料没那么容易查,需要时间,还得需要运气。总之,一旦查到了什么,我会马上告诉你的。”黄德志笑着答道。
    “那好,等你的信儿了,没别的事儿就先挂啦。”该谈的事情谈完了,陈淞生挂断了电话。
    ‘当当当’,这边刚刚放下电话,那边就传来敲门声。
    “请进。”黄德志大声说道。
    门从外边推开,围棋部主任孙文东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个牛皮纸的档案袋,纸色陈旧,显然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
    “院长,您让找的资料我找到了,不过里边并没有王仲明这个人呀。”把档案袋放在办公桌上,孙文东汇报道。
    “什么?你仔细查过了吗?”黄德志问道。
    “我查过了。按您说的,我把从十八年到二十三年前这六年间所有的定段赛的登记资料都查了一遍,的确没有王仲明这个人。”孙文东答道。
    “咦......,怎么可能.......,他明明说是在十岁时参加的定段赛,怎么会没有呢?......,你会不会查漏了呢?”挠挠脑袋,黄德志把档案袋里的资料拿出来,一边翻看着一边问道——以王仲明在棋胜楼登记的年纪往前倒推便可以算出他是哪一年能加的段位赛,担心时间太久,王仲明可能记错了时间,他还特意叮嘱,让孙文东把临近几年的比赛登记资料也查一遍,没想到仍然没有找到,这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呃.......,应该不会。我怕自已眼花看错了,还让小张和小赵一起帮着找着,三个人都没找到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孙文东不敢打百分百的保票,不过他是一个对工作很负责的人,如果没有想当的把握,他也不会主动来办公室向黄德志复命。
    六年的资料,摆在桌上也是厚厚的一摞,黄德志拿在手里掂量了掂量,份量和一本数百页的图书差不到哪儿去。
    怎么会没有呢?——难道王仲明说他十岁时参加冲段赛的事儿是假的?他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撒谎?他没有段位证书的事儿很多人都知道,而且对没有段位证书的问题,王仲明也完全没有隐瞒或者觉得心虚的意思,他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撒谎的必要。但事实是那几年的定段赛记录上没有他参加过的痕迹,那么到底是孙文东几个查的不认真,都眼花看漏了名字,又或者资料保存不全,丢了一页半页,再不然真的是王仲明说谎?
    “你找到这些资料时,资料保存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丢失或破损?”孙文东已经表示仔细查过了,黄德志不好再问同样的问题,于是排除法,先问另一个问题。
    “保存情况还算比较好,都锁在铁皮文件柜里,据档案室的人说,那些资料放在那里很少有人去动。”孙文东答道——也是,谁会没事儿去查定段冲段选手的资料呢,“另外,我也想到过您担心的问题,所以在查看的时候特别留意了资料的页码,也没有发现有缺号少页的现象。”
    低下头,黄德志把几份资料都粗略翻了一遍,果然,每一份资料都标有页码编号。
    看来不是资料丢失问题,而孙文东连页码这种事儿都留意了,显然查找时粗心大意的可能性也不大,那么剩下来的便只能是王仲明提供的信息有问题。
    “.......,文东,你怎么看这件事?”黄德志向孙文东问道。
    “嗯.......,王仲明我见过两面,当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不过细想起来,却又想不起以前什么时候见过。不过从见过的那两次看,我觉得他不象是在这种问题上说假话的人,而且说实话,以他实力和在京城业余棋坛的地位,也完全没有必要编造这种经历的必要,所以我想,有可能当时他的确是参加过段位赛,但参赛时用的不是现在这个名字。”孙文东分析道。
    “呃.......,有道理......,说下去。”黄德志眼睛一亮——的确是存在这种可能。
    “我想,名可以改,但改姓的情况不多,所以,如果我们把那段时间所有姓王的冲段少年统计一下,再把年龄,还有后来有没有再参加段位赛的情况参考进去,这样就可以把查找范围缩小许多。”孙文东答道。
    “好!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办......,对了,小张,小赵那两个人不总是闲的没事儿,上班时还玩挖地雷吗?就让他们俩办这件事,呵,趁这个机会把以前那些资料都重新建档进入资料库,省得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儿麻烦。”黄德志当即拍板,于是,围棋部那两个小文员算是倒了大霉。(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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