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反应过来了:“你认识我们小姐?”
    她有些不忍心的看着胡老爷子:“后来抄家,我们就被放出来了,小姐和老爷夫人去了国外,听说是去美国,此后再无音信……”
    自然没有音信,她已经从蜀中搬到了晋南,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四五十年,哪还会有人记得?
    胡老爷子眼神的光灭了,突然捂着脸嚎啕大哭!
    一个老人哭起来,那声音就想拉风箱一样嘶哑难听。
    李老太也慌了,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你这是怎么了?”
    突然之间,她想起什么:“你姓胡?你是那个胡彦?!”
    小姐的……初恋情人。
    当初为了他,即便家里危在旦夕,小姐也死都不愿意出国,后来是被老爷夫人绑走的。
    胡老爷子压下了哭泣,嘶哑着嗓子:“我是胡彦……”
    “你居然就是那个负心汉!”李老太惊叫起来,小姐临走都没等到的人,以为已经抛弃她独自逃命的人,居然在这里。
    “我,负心汉?”胡老爷子呵呵的笑出声,悲凉而绝望:“我找了她五十年,穷尽家财去找她。对,我就是那个负心汉……”
    “你找了她五十年?”李老太心惊肉跳。
    “不,是五十五年八个月零六天……”胡老爷子声音平静无波,如同从远古传来。
    “我晚回去了一天,不然她就不会走……”
    “我恨我自己。”
    “我这五十年,没有一天不恨自己!”
    李老太恍然,怪不得。
    怪不得胡老爷子孤身一人住这么大宅院,怪不得他变卖家产,怪不得他脾气暴躁,怪不得他……嚎啕大哭。
    “小姐若还在,也七十岁了……”李老太心中五味杂陈:“她身体不好,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胡彦哈哈大笑:“她若在,我肯定能找到她,若不在,我就找她的坟墓,我跪着给她道歉!”
    “……”李老太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妹子!”胡老爷子突然道:“多谢你,我这心里畅快多了。”
    大妹子?
    李老太觉得惊悚,他们可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下一秒又看见他破破烂烂的衣服,咳,都改革开放了,大家都一样,不能区别对待。
    “老大哥,你不难受就行。”李老太觉得自己心里不好受。
    要是因为这事让人家心情抑郁病了可怎么好。
    巧合啊!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巧。
    胡老爷子抹了一把脸:“大妹子,听说后天是你好日子,咱们两盒可是同一天过,你不介意我去讨杯酒吧?”
    李老太结结巴巴:“你和我一天过生辰?”
    胡老爷子不高兴了:“怎么,昨天还请我吃饭,现在又不肯了,难道都是假的?”
    李老太不知道咋说他,只好瞪他:“老大哥,冲你这张没把门的毒嘴,我就不想你来!”
    她当惯了粗糙的村妇,丫鬟的境遇只留在回忆里,很少拿出来用,所以有人惹她,她立马能翻脸。
    胡老爷子从鼻孔发出一声冷哼:“你们就这样对待一个孤寡老人,真是没良心。”
    谁没良心?
    李老太炸毛:“你来,你大胆的来,看我不灌死你!”
    李老太能喝酒那是十里八乡出名的厉害,她决定委婉的修理这个口无遮拦的老大哥。
    胡老爷子拿起剪子接着修剪花枝,悠哉悠哉:“你放心,我绝对去。”
    “……”
    李老太气呼呼的回来,陈曦她们都去工作了,屋里只有几个娃子在看书写作业。
    二弟第一时间发现外婆的不对劲:“外婆,你怎么了?”
    “和老匹夫吵架了!”李老太火药味很重。
    二弟惊讶:“谁呀?那个房东爷爷呀。”
    李老太拿起一把核桃咣咣的敲起来,好像在敲胡老爷子泄愤:“你离他远点,那老爷子绝对有毛病。”
    前一秒还在嗷嗷的哭呢,下一秒就接着刻薄毒舌,变脸这么快,怎么不去唱京剧脸谱?
    “哦……”二弟吃着外婆递过来的核桃仁若有所思,咋越听越有兴趣呢?嘻嘻。
    ☆、第九十六章过寿
    陈曦听说胡老爷子和外婆同一天过寿,还要过来吃饭。
    先是惊讶了一下,接着果断去把三层的奶油蛋糕弄成了六层,这蛋糕就是她做的,本来就怕三层不够吃,现在有两个寿星老,自然是越大越好。
    三妹四妹李敏三个人帮她打奶油,为了把一盆子奶油打起来,可算是废了一个下午,她们没忍住偷偷尝了一点,顿时经验:“大姐大表姐,这也太好吃了吧!”
    陈曦举着个烤好的蛋糕胚过来,把边角切下来给她们尝:“这个更好吃!”
    “哇,好软好甜!”孩子们吃的停不下来。
    王翠花抱着一盆肉馅路过,闻着烤面包的香气也忍不住尝了一块,顿时商业细胞唤醒:“哎呀,大妮儿,这个拿出去卖肯定买的人特别多!”
    陈曦大笑:“行,过几天教你!”
    王翠花和李香几个人准备的是中午的大宴,鸡鸭鱼肉全都备齐了。
    李军和李伟一大早出去买的大鲤鱼,一条18斤重,肥硕无比,看着就吉祥!
    桂花糕,白云酥,糖耳朵……这些家里做不出来的糕点,也是买的新鲜出炉的好货。
    满院子饭菜飘香,李毅开了三瓶苏州带回来的好酒,还有两瓶托关系弄到的茅台。
    李伟给胡老爷子带了一套新衣服,黑底红边的中山装,完全符合过寿的身份。
    李老太穿的是陈曦找人给她做的金边红底的贵太太绒裙,再盘好了头发,显得整个人神采奕奕!
    李老太看着镜子里人不敢认:“这哪还像个老太太呀?这要让村里人看见了,还不得臊死我……”
    陈曦把她往外推:“这可没有村里人,这样穿好看极了,你今个过寿,就得穿的美美的!”
    李军忙着帮老婆端菜打下手,看着盘子里的菜流口水,乐呵呵的来回跑,这样的日子天天过多好啊。
    胡老爷子出乎意料的拿过来一瓶红紫相间的菊花,看着满桌子好菜冷哼一声:“这是寿客,给你们家老太太的,你们不用看了。”
    胡老爷子亲自插了花?
    李老太忙出来看,哎呀,这剪的可是园子里最好的紫菊和红菊啊,还有两朵粉菊做了陪衬。
    “这么好的花你剪下来多可惜……”李老太觉得着这太贵重了。
    胡老爷子一竖眉毛:“爱要不要。”
    “……”
    饭菜都上的差不多了,重头戏终于被拿了出来!
    “来来来,都让一下,我大姐要出来了!”四妹在前面开路,三妹和李敏在后面保驾护航。
    陈曦小心翼翼的端了个小桌子出来,避开门框和脚底的台阶。
    “哇!”众人欢呼,连李老太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李军比孩子们还好奇。
    只见陈曦手上的桌子上摆了一个六层的小山,上面姹紫嫣红,摆满了各种水果和鲜花,最顶端还是一个巨大的粉红色寿桃,上面一个大大的寿字!
    “外婆,胡老爷子,祝你们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这是我们做的生日蛋糕!”陈曦稳稳的把小桌子放到了两人面前,笑的灿烂。
    李老太激动的走过去,对着蛋糕左看右看:“大妮儿,这是你做的?可真好看……”
    “娘,这个蛋糕可真好看,这个寿桃跟真的一样!”李军又流口水了,看着那个桃子垂涎欲滴。
    陈曦笑着对外婆说:“可不止我一个人,几个妹妹们也帮了大忙,您喜欢吗?”
    李老太感动的眼泪汪汪:“喜欢,我喜欢的很!”
    胡老爷子淡定无比:“眼泪要掉蛋糕里了……”
    “你闭嘴!”李老太拍了他一下。
    胡老爷子闭上嘴巴不说话。
    “外婆,先许愿!”陈曦把外婆拉回神。
    李伟把十根彩色蜡烛点上去,寓意十全十美:“娘,大妮儿说了,这是外国人喜欢的把戏,咱们也新潮一回!许了愿望吹了蜡烛,咱们就能吃了!”
    许老太听的新奇,连忙闭上眼睛许愿,半晌之后才睁开眼,小心的吹灭蜡烛。
    李杰好奇:“奶,你许了啥愿望?”
    李老太正要说,李杰却被大哥李聪一个锁喉:“傻东西,大表姐说了许的愿望不能说,不然不灵了!”
    李老太连忙闭上嘴。
    李杰一脸懊恼:“哥,我忘了嘛。”
    “外婆,你们切蛋糕吧!”陈曦把准备好的蛋糕刀递给她。
    李老太感动了连忙擦眼泪:“好好好!”
    陈曦把另一把刀递给胡老爷子,胡老爷子显然没想到自己也有份,愣了一下才接过来。
    李老太切了第一刀,胡老爷子切第二刀,一个大寿桃就被一分为四!
    王翠花上前立刻盛了两块最好看的:“寿星佬们先吃!”
    底下的皮猴子们捧着盘子大喊:“外婆,我们也要!”
    王翠花瞪他们:“别瞎闹腾,每个人都有,排好队,我给你们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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