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知道,只有尽快地完成缝合, 才能让他少受点痛楚, 因此她深吸口气,排除杂念,让自己专注于伤口。
    她正专心缝着,听见他道:“你知是谁用滚水泼我么?”
    莫晓心知他是用说话转移注意力, 便随口接道:“谁啊?”
    他没有马上回答,隔了好一会儿才语带憎恶地道:“生我的人。”
    莫晓吃了一惊,手上动作亦停顿一下,然后她意识到他说的不是魏氏,而是他父亲,早已过世的那个男人。而他甚至厌恶那人到了不愿喊其为父亲的程度。
    “他为什么……”
    “没有缘由,喝醉了不高兴而已。”
    莫晓幽幽叹了口气。她曾以为自己没有父母双亲是种不幸,可若是那样的父亲,也许还是没有更好一些吧。
    “他已经不在了。”她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却带着庆幸的口吻。
    他没再说话,手攥紧榻沿,指尖用力得发白。
    莫晓继续将注意力放在缝合伤口上,因她全神贯注,很快缝合完毕。
    上药,接着用叠起的消毒纱布按住伤口,绷带绕过他背后与左肩,将纱布固定住。
    为了改变此时显得压抑的气氛,莫晓微笑着道:“我本来还替你们担着心,谁知你去辽东没什么事,回到京师来却受伤了。”
    他亦笑了,笑容里透着疲惫。
    莫晓开始清洗并消毒手术用具,等她把水盆端出去后回到里屋,发现他还是原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竟已经睡着了。
    她拿起条被子替他盖上,他丝毫没动。
    京师来去辽东,初一走的,初七就回来了……
    这些天他定然没好好睡过,眼下都浮起了一层黑影。方才那场不用任何麻醉的手术,其实极耗精神与体力。一旦松懈下来,他便立即睡熟了。
    莫晓歪着头看了会儿。
    所有的锋芒,所有的防御都敛去后,便只余一个最真实的自我。
    他放松睡着的样子显得清秀而无害,与醒着时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三十岁的人了,皮肤仍旧光滑,眼尾眉间看不出什么细纹。双眼皮合上之后,只余两道浅浅的弧线。他的睫毛不是特别浓密,但很长。鼻梁挺直,鼻翼很窄,嘴唇也薄,按着相学来说,这大概不属于有福之相。但管他呢,好看才是王道。
    他的长相不同于姜元嘉那种第一眼就会夺人眼目的美艳,是另一种更耐看的隽秀。
    她忍不住伸出一根指头,在他下颌上轻轻戳了戳。
    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弯起唇角。机会难得,她实在是很想给他画个狸猫妆或是狐狸妆,嗯……烈焰红唇也不错,但是想想他醒来之后的后果,她不禁打了个寒噤,还是放弃了这种作死的打算,脑补一下过过瘾就好。
    她把灯全都吹熄,轻轻掩上门,找来葛大媳妇,让她替自己在西次间铺床。
    -
    “刺啦——”
    布帛撕裂。
    ……
    拉扯,挣扎,推搡……
    身形高大的男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轰然倒下……
    ……
    “阿晨,快逃,快逃!”
    ……
    芮云常醒来时,一时有些许茫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摸了摸胸口的绷带,才想起莫晓替他缝合伤口的事,依稀还记得后来她在那儿整理用具的样子,没想到他就这么睡着了。
    很久没做那个梦了,方才却又做了一回。
    大约是因为和她说了那些过往,有所思才会有所梦吧。
    那些伤痕……
    他也不知为何会告诉她这些事,却自然而然地说出口了。
    也许是因为她与他相似的命运。
    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对任何人提及的,即使是与娘亲之间,他们也很久没有提起过那个男人了。母子两都不约而同地保持着一种默契,保守着一个秘密……
    西次间忽然传来一声惊叫,是莫晓的声音!
    芮云常猛然跃下床,因牵扯伤口生出的疼痛而咬牙,动作却并未因此而有半分停顿或减慢,拉开门飞奔至西次间,推了一下门发现从里面闩着,便一脚踹开!
    情急中这一脚用上了七八分力,门闩与门轴立时报废,门扇向后直飞出去。
    莫晓再次惊恐地叫了一声!
    屋里只有淡淡月光,芮云常跃入屋内,循声音方向看去,并未发现袭击者,却不敢掉以轻心,奔至她的床前,扯开床幔,见床上只有莫晓一人,便警觉地看向四周,仍是未发现任何异状。
    莫晓从床上撑坐起来,缩在一角,惊吓地瞪着他,颤颤巍巍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芮云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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