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到顾峥这里时,掀开了盖子的蒸屉中的饼子,已经不温不火的正好到了微微烫可以入口的程度。
    饥饿难耐的顾峥,忙不迭的捧过来就是一口。
    真香啊。
    唇红齿白的少年,做出这样的举动,反倒是真性情的让人看着心情都愉悦了几分。
    但是这年头,有些人却偏偏见不得,有人长得比自己还要受欢迎的。
    所以,当顾峥埋头吃的欢快的时候,斜对面的矮案上就传来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呲,这尚书省内,竟还会有这般如同饿死鬼投胎一般的学子出现,也不知道这位学子的第一关的面试关是如何通过的。”
    在大唐初始,到现如今的大周,取士之前,春闱的名单中能否有你的一员,可是要进行一轮最基础的面试的。
    仪表体态,都有标准,不能堕了泱泱大国的威风。
    所以,对面的这位仁兄,从某一方面来说,还真的没有嘲讽错误。
    顾峥这样的表现,说的难听点了,是可以往那乡野粗人的范围中划分划分的。
    但是在这个世界中,到哪里……皆是江湖。
    顾峥抬头看了看斜对面嘲讽他的那个人,自己的记忆中却是没有一个能对的上号的啊?
    不认识。
    眼熟倒是有点,就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了。
    他的旁边还有一个与他长得有六分像的男人,这一时之间,顾峥真忘记了在哪里见过他们这般长相的人了。
    只觉得,这个嘲讽他的学子,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桃花泛滥,风流肆意的有点放荡了……
    要说呢,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籍籍无名,那些人知晓此人内情的人,还真有不怕触了他霉头的人存在。
    果然,对面桌的另外一侧,就出现了一人,仗义执言了回讽了起来:“是啊,对面的这位学子,能够出现在这个考场之内,这般的行为,人家起码能够称得上一句是真性情。”
    “但是张学子你呢?难道你不应该为了避嫌,去另外一个考棚之中,去参加那个什么别头试吗?”
    说到这里,那开口的学子,就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朝着自己的嘴巴就是轻轻的一打:“哎呦喂,真是太失礼了,那别头试再怎么门槛低,走旁门左道的,人家最低的要求,也是要考官的子弟,朝中的大臣亲戚,或是勋贵之后。”
    “像是你这种依靠裙带关系……”说到这里,那个学子又是一巴掌:“张兄,算我错了,依照以前的地位,令弟那也是宠妃级别的。”
    “你们也算是外戚,外戚,瞧瞧我,这不是就是小瞧了你们家的本事了。”
    “真是罪过,罪过啊!”
    听完了这话,一旁那被称为张兄的人,额头上的筋儿都崩了起来了。
    他指着那一侧的学子就嚷到:“你!崔郎君!你可以啊!”
    正打算挽起袖子,自己直接上呢,一旁的长相相似的兄弟,就赶紧一把将其给拽了回来。
    “五郎,哥哥求你,莫要惹事了。”
    而那个邪性的桃花眼,则是朝着张一冷一瞪眼道:“二哥,你莫要拦我!我跟这恶心人的崔家人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怕是还不知道吧?咱们的六弟被送到了宫中,就是那崔王八在太平公主的面前,吹的枕头风!”
    当然了,这些话,都是张易之压低了声音与张一冷小声的分说的。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埋头吃饼的顾峥,才微微的动了动他偷听的耳朵,知晓了对面这三位不对付的男人的身份都到底是谁。
    一个是靠着裙带关系,取得了春闱资格的,张家外戚。
    另外则是靠着自己出色的世家,游走在一众贵妇面前,最懂得推销自己的崔湜。
    说是太平公主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也好,说是崔湜的魅力要大于只有皮囊的张昌宗也罢。
    反正现在跟随在太平左右的是崔家的儿郎,而为了政治献祭也罢,为了铲除对手也罢,被送出去的,却是张家的六郎。
    这对于自诩风流无人能敌的张易之来说,是不能忍的。
    他的怒火继而就从顾峥的身上,转移到了一旁更加嚣张和有威胁性的崔湜的身上。
    对方是真正的天之贵胄,就算是王谢世家中人,也是将崔家放在了等同的地位之中的。
    其人身上的气度容貌,与张易之之间,就成了水火之势的两种风格。
    难较高下。
    这样的局面,对于已经将蒸饼吃完的顾峥来说,是愿意见到的。
    此时的他已经喝完了竹筒中的温水,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准备先去放个水了。
    这时间并不是考试开始的时段,居于这个殿内的学子们,低声讨论的都有,更不要说起身去殿后的茅房这等小事了。
    要说,这尚书省还真的是为学子们想了不少的办法。
    春闱中的茅厕,乃是由一偏墙根的一角给改造的。
    若是放水,沿着简易的沟槽排队如厕即可。
    若是腹中疼痛,则是可以入两侧带墙的简易的蹲坑就行。
    蹲坑中的土凹很深,春闱结束时,由专门的掏粪人,将其中的污秽挑走,再用泥土附上,就不再有任何的异味了。
    相比之以后的丑号旁边的恭桶,不知要强上百倍。
    这时候的学子们,也没有了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颇有些课间操集体排队蹲坑的感觉。
    两个狂生,还一边噗噗放气,一边高嚷着对着答案。
    说到尽兴的时候,一旁放水的人也跟着互相讨论一番。
    见到此情此景,顾峥的嘴角就跟着翘了起来。
    真是有趣,这般的体验,也只有他能够体会其中了。
    正想着呢,遥远的外殿方向,又传出来了一声鼓漏的声响。
    这一声,是提醒下一场的考试时间,还有不到半刻的工夫,就要开始了,诸位学子们,请尽快赶到自己的考案之前,沉下心神,迎接下一场至关重要的考试的通知。
    听到与此,顾峥就赶紧将自己的裤子提了起来。
    缚好腰带,一路小跑的就回到了自己的矮案之前,朝着对面左右看看,见到这崔张二人,竟是连正脸都懒得给对方一个,背对背的歪侧在自己的案前,等着下一场的到来呢。
    此情此景,让顾峥直接就将头低了下来,此时的他是不知道,后院中的博士们竟是为了谁是状元而吵了起来的事情。
    若是知道了,他一定会跟着崔湜一起,怼一怼那个不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的张易之的。
    正在偷乐的顾峥,突然就听到了殿前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原是监考的吏员们,用完了饭食,返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一个个的安坐在了自己的桌案之前,等待着上首的老吏,掐着点的发布接下来的命令。
    待得这钟鼓的声音再一次的被敲响的时候,那个早已经准备妥当的吏员则是大手一挥,就发下了今日中下午,也是春闱的最后一场试卷。
    墨义卷。
    墨义,就是围绕经义及注释所出的简单问答题。
    在一张卷子中,这类题目往往多达30至50道。
    在这次春闱的考试之中,明经科的人要做出50题尚可,但是进士科的人只需要能够答出20题来,就可以着手做自己最拿手的诗词歌赋了。
    既然能完成前面的明经填空,对于注释这种搞清楚文章主题,以及思想含义的墨义来说,其实就简单的许多。
    虽然可能在一些小的环节上,所跟随的老师或者是流派的不同,对于经义的理解少许有些偏差。
    但是各个学院之中的研习以及注释的大方向,都是基本相同的。
    只要把持住了忠君爱国的一贯思想,在这种环节之中是出不了什么大问题的。
    但是若是非要有一个穿越的人士,为了表达自己的与众不同,让皇帝老儿看到你的政治倾向的话,哈哈哈,不好意思,你的文章出世的那一天,就是你的忌日到来的那一天。
    这样的文章,别说是皇帝了,就算是在场的考官,也是不允许那种惊世骇俗的东西出现的。
    最为稳妥的,就是按照标准的通用语,仔仔细细的将注释给填写完毕。
    不要阐述你自己所谓的理解,你前头的老家伙们,吃的盐巴可是要比你的吃的米粒子还要多的。
    所以,本着为委托人完成愿望的顾峥,拿着笔,一笔一划的将标准答案仔仔细细的誊抄在了试卷之上。
    竟是还未到了击鼓的时刻中,就全部的完成了。
    与顾峥有着大部分想法的学子们,现在具都是停下了笔来,心有灵犀的互相对望着,露出了踌躇满志的笑容。
    想来,能够上得榜单的几个人,就是在这群小子的里边出现了。
    也只有通读了九经的人员,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所有的试题。
    果不其然,再一次的鼓漏,试卷收取完毕,那些原本在前一场哀嚎的人,叫的声音则是更大了。
    不少人的后边的答卷,全都是一片空白。
    一次小题被卡出了,后边想要再答得顺畅,基本上就是不可为之了。
    对此,顾峥还特意的偷瞄了一眼斜对面的张易之的试卷,他的墨义的后一页,基本上也是交了白卷。
    这等人,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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